《男配今天加戏了吗？》鹤灯

42、第四十二场

　　许爷爷年轻时家境还不错，靠着家里的关系，高中毕业后进了本地的棉纺厂做了会计，工资一般，但胜在稳定，也算风风光光，与许夜奶奶经厂里介绍后成婚，成婚第二年就生了许夜的爸爸，一家和睦，幸福美满。
　　也许就是人生太过顺遂，许爷爷当了科员许多年，刚升到副科长，就被下岗潮冲成了历史洪流中的泥沙。
　　紧接着许夜奶奶也下岗了，父母都失去了经济收入，当时正在谈婚论嫁的许夜爸爸便也受到了影响，最终勉勉强强，娶了许夜的妈。

　　然后大洪水就来了，奶奶过世了，父母也离婚了，再没回来看过他一眼，爷爷接过了抚养他的重担，加上后来的温雨，三个人相依为命到了现在。

　　等爷爷睡去后，独自站在阳台上吹冷风的许夜回想着这些往事，眉眼间是完全抹不开的萧索。
　　如今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真正喜欢的人，爷爷看起来也接受了温雨和他的离婚，也许这次回来，他可以与他袒露些心声了吧。

　　因为后天就是大年夜，再加上许夜的回来，一大早，许爷爷便把许夜叫起来，拉他一起去集贸市场采购年货。
　　许爷爷节俭了几十年，打的这种事在他眼里就是浪费，因此许夜只能跟他上了公交车，左右他也不红，没人会认出他。
　　车里人不少，有必须坚持最后一天的上班族，也有跟他们一样去集贸市场采购的老年人，他们皆都沉默寡言，刚开始只顾着埋头做自己的事。
　　但许夜确实长得太好看了，放在普通人堆里就是鹤立鸡群的存在，许多上早班的年轻人都在偷偷打量他，有些还在窃窃私语着什么。

　　许夜觉得不太自在，下意识把围巾拉高了些，挡住自己大半张脸，但很快，竟然真的有人认出了他。
　　“你是那个演员许夜吗？你和他长得好像哦，不过你比他还要更好看些。”一名拼命挤到他身边的姑娘这样问道。
　　“呃，不是……”许夜立刻就想否认，没想到他身旁的爷爷凑过来道:“你是问我孙子吗？对啊，他就叫许夜，是名演员。”
　　那姑娘得到确认，立刻叫道:“哇！你真的是许夜吗？那你可不可以给我签名？”
　　她的声音其实没有很大，但穿透性很强，立刻传到了其他人的耳朵里，有一些甚至也蠢蠢欲动想要往他身边挤过来了。

　　许夜只能护着爷爷尽量往角落里站，想避免其他人往自己身上凑，但车里空间有限，他很快就感觉到，有人似乎在摸他。
　　腿上、腰上、甚至……他立刻条件反射地避开，却分不清到底是谁才是始作俑者，但他的避让只是让情况好了一会会儿，很快，那种骚扰又如影随形般出现了。

　　这次，他终于抓到了禄山之爪的主人。
　　“你在干什么？”许夜横眉冷对，一双秀目愤怒地盯着他。
　　那人身上穿着长款的毛呢大衣，大衣里是款式常见的黑色西装，抱着个电脑包坐在那里，看起来至少应该是个白领。
　　他见许夜已经开始质问他了，竟没有丝毫慌张，反将一军道:“大明星了不起啊，对我们普通人这么凶，我不就是撞了你一下吗？”
　　“我不是什么大明星，但你的这种行为我是可以报警的。”许夜皱着眉头，针对他歪曲事实的行为做最后警告。
　　那人却始终不肯承认，嘴里更是骂骂咧咧开来:“知道你们明星有特权，警察肯定和你们串通一气，专门来讹我们普通人的钱，不然你一天挣208万怎么还跟我们似的抢公交车啊，这么不喜欢别人挨到你，你自己开车啊，你赚那么多钱不会连辆车都买不起吧？”
　　“我们家许夜不是那样的人。”听他这么辱骂许夜，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许爷爷当场就急了，连忙解释道:“他没有车的，也没有一天208万，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演员而已。”
　　那人却根本不买许爷爷的账:“谁信啊，老头儿，你可别被你们家孙子骗了，说不定他在别的地方每天大鱼大肉豪车别墅，回来就带你坐公交车跟你这装穷，怕你问他要养老钱呢。”
　　许夜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他扶了扶发胀的额头，把许爷爷重新护回身后，对那人说道:“那你呢，看到老人不让座，坐的还是老弱病残孕专座，我看有特权的人是你吧？”
　　那人没想到许夜会拿这点开刀，当即怂了怂，连忙站起来狡辩道:“我只是一时间忘了，才不会像你这么没素质，你让你爷爷来坐啊，让他坐。”
　　许夜还真就把爷爷按在了空出来的位置上，然后开始讲起最初的那件事:“我可以不追究你的责任，但我需要你向我道歉，不管我是明星也好，其它什么也好，我终究是个普通人，对于受到的冒犯，我有权利要个说法。”
　　然而那人根本不愿意和许夜继续对峙下去了，他扬手一挥啐道:“切，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发神经啊。”
　　说完，他就想转身挤到别的地方去。

　　此时，一直在许夜身边低头看手机的一名女生突然叫道:“许夜，你看这个。”
　　她把手机举到许夜面前，许夜愣了下，连忙凑过去看得仔细。

　　那名女生可能是想拍下今天偶遇许夜的经过，但是车上太颠簸，她拿不稳手机，所以镜头一直歪来斜去，正好拍到了那个男人状若看向窗外，实际用手轻薄许夜后腰及以下的画面。
　　“我也拍到了。”很快，另一个女生也凑了过来，她拍到的是触碰大腿的画面。

　　许夜长松一口气，与她两交涉道:“我现在就报警，你们可以帮我作证吗？我可以赔偿你们今天的误工费。”

　　那男人听说许夜有了证据准备报警，立刻使劲挤到后车门不停拍着门道:“司机！司机！我要下车！”
　　他已经病急乱投医，这种举措根本不可能奏效，然而马上，车站就要到了。

　　许夜有点着急，他身量没有那个男人健硕，很可能没办法抓到他，如果被他溜了，今天是他被冒犯，明天就是别人被冒犯，这是他无法忍受的。
　　索性，就在靠近后车门的位置上，有人伸手一把拉住了那男人的后颈衣领:“盯你很久了，老实点。”

　　他看起来应该有四十多岁，身形健硕，身板笔直，皮肤早已晒成健康的小麦色，牙却很白，皱纹堆积在眼尾处，对着许夜笑起来时极为真诚可靠:“我知道你，许夜，我的老领导和我讲过你。”

　　“真巧啊，原来你和南叔认识。”
　　一行人在派出所做完笔录，等待放行的过程中，许夜通过和他的交谈得知，此人名叫江天涯，曾经和徐冠南是一个部队的，徐冠南是他的上司。
　　听完许夜的感慨，江天涯道:“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巧遇到你，领导之前跟我说过你也是本地人。”
　　这让许夜疑惑:“南叔是在向你打听我吗？”
　　“倒不是你。”江天涯笑了下，“领导是问我还记不记得二十年前在这边抗洪救灾的时候，救上来过的一名女子。”

　　“小秋总诶，许老师又上热搜了。”
　　替秋鸣廊办完七藤的事后，王羌就到了横城，不过就留两天，除夕就回去老婆孩子热炕头。
　　此刻，他正拿着PAD给秋鸣廊看宣传做上来的舆论报告。

　　秋鸣廊还没看完，太阳穴就已经突突跳起来。
　　许夜竟然在老家遭遇咸猪手？还什么，霸气回怼？

　　若不是刘百豁已经交了底，他们没有做任何人为操作，他几乎要以为是自导自演了。
　　才回去一天，就在公交车上遇到这种事，发信息问他他也不回，路人的支持和质疑正在层层往上垒，要么是觉得许夜说得对，要么是觉得明星赚那么多钱在其他方面就应该给普通人让利的，还有则觉得，太假，骂许夜恶俗营销，什么题材都敢拍。
　　不过秋鸣廊的重点是，许夜怎么会去坐公交车？

　　导致这个问题的原因之一，如今正满脸愧疚地坐在许夜面前，他们已经从派出所回到了家。
　　“许夜啊，你有没有事啊？爷爷没想到你现在已经不是普通人了，不然绝不会拉着你去坐公交车的。”
　　听着爷爷这样说，许夜陷入了深深的无力感。
　　“爷爷，我怎么不是普通人呢？我既没有三头六臂，也没有腾云驾雾，我就是普通人。”
　　他好像赌气一样，越说越往死里上认。
　　“我既没有触犯法律，也没有违反道德底线，不过是些大家日常都在做的事，怎么我就不能做了呢？”

　　许爷爷不知道该讲什么好，他现在越发惶恐起来，真正意识到了，他的孙子，是个需要凡事都小心翼翼的大明星。

　　“可是我还不红啊，就已经必须这样吗？”许夜真的不能理解，他连粉丝都没几个，怎么到了大街上会有这么多人认识他，就因为剧组近来发生的那么多事？

　　就在他的不能理解中，秋鸣廊的电话打了进来:“唉，夜夜，我们不过分开一天，你就迫不及待要让我提心吊胆了吗？”
　　许夜语气瞬间就软了下来:“没有，就是个意外，已经解决了，我在这里什么事都没有，你不要担心。”
　　秋鸣廊也知道许夜身边很可能有他爷爷在，有些话还是得放到夜深人静时讲，现在只要知道他安全就可以了:“以后有事要第一时间告诉我，退一万步讲，我现在怎么也算你老板吧？怎么能让我从热搜里知道你的事呢？”
　　“对不起嘛。”许夜不知不觉撒起娇来，“当时情况紧急就没来得及和你说，以后我肯定记住第一时间和你报平安。”
　　“最好没有以后。”说到这里，秋鸣廊就打了个招呼挂了，他在横城还有许多事要忙。

　　许夜放下手机后有点呆呆的，坐在那里不知道想什么。

　　许爷爷观察了他良久，问道:“许夜，你是不是谈恋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