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配今天加戏了吗？》鹤灯

13、第十三场

　　徐冠南的声音虽大，却惊不动房间里的许夜，他早就养成内敛的性格，再离奇的事都晓得只当看不见没听着，除非……
　　除非，秋鸣廊自己提着两大包进来，将餐盒一一摆开在他和郑导面前，还给他们一人端来一碗鸽子汤。
　　许夜想帮他，却被秋鸣廊按回了原座，郑导则笑眯眯看着秋鸣廊行事，心里逐渐更加有数，难怪他昨晚说今天的剧本围读只他们三人即可，原来是为了中午这顿饭。
　　“小秋总啊，这横城的酒店手艺可一般得很，回去你可得再请我一顿，就当你和许老师的庆功宴了。”
　　秋鸣廊听出来了，郑耀斌这是以他和许夜的月老自居了，自然一口答应:“等回去请您去家里吃，比外头做的都好。”
　　郑导忙连声“客气客气”，低头对付起炖到软烂的小乳鸽子。
　　许夜却不确定他两打什么哑谜，以眼神询问秋鸣廊，他也只是含笑不语，反而递了把勺子给他:“秋老师，先喝口汤。”
　　许夜只好暂且作罢，认真吃了几口菜，每一口都嚼足三十次，每道菜都尝过味道后，就停下了筷。

　　郑导和秋鸣廊都知道演员为了上镜好看是这样的，但秋鸣廊到底还是心疼，他连主食都没给许夜点，就为了能让他多吃几口菜，他知道昨晚许夜不忍拂他好意，喝了两口银耳汤回去后，又补了一百个仰卧起坐。
　　但他还是觉得，许夜吃得实在太少了，从他认识许夜到现在，短短二十来天，许夜的脸就已经瘦了一圈，瘦削的小脸衬得他眼睛更加大而有神，眉目精致而矍铄，可他就是心疼。
　　还是郑导主动帮许夜转开了话题:“其实叶双翎和江十五这两个人物还是很有挖掘空间的，不过既然要让观众意难平，就不能做得太满，否则局限太多，粉丝就不好自己发挥了，小秋总你觉得是不是？”
　　这个问题秋鸣廊也想过，毕竟他在李万方面前拍过胸脯，要把兄弟情这个次热点做起来，只是:“如果肢体接触过少，会不会有碍CP感的建立？”
　　郑导一摇头，意味深长看看他，又看了看许夜:“所以，就要看你们的眼神戏演得怎么样了，等会儿下午，我们可以把这块着重设计下。”

　　眼神戏，最重要的是默契，否则要么流于表面，要么容易笑场。
　　许夜职业素养在那里，笑场是不可能的，就是有点尴尬，他发现自己不敢直视秋鸣廊的眼睛。

　　他的眼睛太过深邃，看向他时仿若万丈情渊，他怕自己陷进去，跌得粉身碎骨，再也爬不出来。

　　秋鸣廊发现了他的躲避，心里竟高兴起来，眼神越发炽热无比:“十五，布置你的任务，可完成了？”
　　“完，完成了……”刚进入角色的许夜刚要看向秋鸣廊，就被他仿佛要“吃人”的眼神逼退出来，连早已背熟的台词都打了磕巴。

　　这样不行，许夜懊恼地拍了拍剧本，突然灵机一动，对郑导道:“导演，我觉得这场戏，叶双翎背对着我，感觉更好些。”
　　他主动绕到秋鸣廊的背后，用理解中，江十五充满痴念的眼神看着他:“完成了，主人，阻碍您的人，十五都会为您一一除尽。”
　　郑导在旁看完，忍不住赞许道:“不错，江十五的情绪，不能让叶双翎知道，小秋总，你记住站位，到时候就这么来。”

　　但这场戏可以，却不是每场戏都可以这么讨巧，一下午结束，许夜只觉得自己大概遭遇到了职业生涯中最大的滑铁卢。
　　如果没办法尽快解决这个问题，那江十五这个角色就要毁在他手里。

　　明天就要开机了。

　　因为明天要开机，刘百豁格外紧张，许夜还没回来，就已经等在他门口。
　　许夜回来时心情算不上好，他心事重重，草草与秋鸣廊打过招呼就逃也似的来到刘百豁面前:“豁哥，你找我有事？进去再说吧。”
　　连秋鸣廊想问他晚上要不要一起吃点也略过去了。
　　刘百豁当然不能拖他后腿，何况他也觉得，许夜不适合过早和秋鸣廊太亲密。

　　得到的太容易，往后就不会珍惜。

　　“今天围读会顺利吗？我对那位郑耀斌导演不太熟悉，他对你可还负责？”刘百豁像个第一天送孩子上学的家长那样问东问西，许夜却实在没心思回答他。
　　他将剧本随手放在茶几上，瘫在了沙发里:“豁哥，我不会演戏了。”
　　刘百豁一听这还得了？顿时急起来:“这是怎么了？你演技一向倍受好评，是这个角色太难了吗？”
　　可是不应该啊，《爱上霸道太子》的人物传记和大纲他都是看过的，就是个很普通很普通的古装偶像剧而已，许夜那个角色更是简单，实际上就是反派打手工具人而已，并没有什么演绎难度啊。

　　许夜摇摇头:“不是角色的问题。”
　　他抿着嘴，想了很久，才轻声说道:“我对秋鸣廊动心了，我不敢看他的眼睛。”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虽然我已经尽力克制了，却不知道藏得好不好……”
　　他将自己缩成一小团，将脸埋进手臂的缝隙，最后吐出的三个字里满是颤抖:“我害怕。”

　　害怕秋鸣廊发现他喜欢他，因此利用他的喜欢，得寸进尺地侵蚀他的内心。
　　他无疑在恐惧着，也因演技上自信的崩塌，而惴惴不安，而流出软弱的泪。

　　即使他从前未察觉，但此刻也不得不承认，这是温雨的离去为他烙下的印记，他的心原来那样脆弱，根本经不起背叛。

　　“唉……”看着这样的许夜，刘百豁长叹出口气稳定好自己震惊的心情，走到他身旁坐下，安抚般拍着他的背:“阿夜，其实我看得出来秋鸣廊对你的认真，他和温雨不一样，也许你可以这样想，他根本没必要浪费时间和你玩儿爱情游戏，想要什么样的，对他来说都是轻而易举。”
　　许夜沉默良久，明显在思考他的话。
　　而后。
　　“你说得对。”他想起从认识以来，秋鸣廊对待他的各种小心翼翼，他发现，原来他也有怕，那怕或许正出自于爱。
　　他缓缓爬起来，手虽仍旧挡在眼睛上，心里已轻松了许多:“就这部戏吧，如果拍完这部戏，他仍愿意那样看着我，那我就和他在一起。”
　　两个月，来验试一段他想要的爱，是值得的。

　　于是他对刘百豁说道:“豁哥，能不能麻烦你去隔壁帮我对鸣廊说一声，明天开机仪式结束后，我想和他一起去化妆酒店。”
　　明天虽是上午开机，但先拍男女主的戏，他和秋鸣廊的戏在晚上，下午可以回酒店也可以在化妆间休息对戏。
　　刘百豁看他捂着眼的样子，就知道他恐怕是刚才把眼睛哭肿了，便回了句:“行，我去对他说。”
　　“谢谢豁哥。”许夜耳朵逐渐红红，醒过神来发觉自己刚才好像在跟刘百豁撒娇一样的他，忍不住埋怨起自己丢人。
　　刘百豁反倒笑了:“这样也好，省的你背着包袱戏也演不好，恋爱也谈不好，一会儿我把你柔姐让我带给你的面膜送过来，你敷一片镇镇眼睛早点睡，明天开机仪式会有媒体来，你可得好好打起精神啊。”
　　“嗯。”许夜点头，又补了句，“今晚的事，豁哥要帮我保密，柔姐也不能告诉。”
　　刘百豁明白:“放心吧。”

　　但是，既然要帮许夜给秋鸣廊传话，有些出于私心的话，他便不能不让秋鸣廊知道。

　　敲门声响起时，秋鸣廊正在踟蹰，他感觉许夜下午越来越变得很不自在，状态很奇怪，似乎在躲避着自己。
　　他直觉很不放心，刚想找个借口去看看许夜，就被板着脸而来的刘百豁堵在了房里。
　　“秋老师，能不能耽误您一些时间？有些话，我觉得还是当面跟您讲比较好。”
　　秋鸣廊自然答应:“您请。”
　　二人于是坐到客厅里。

　　电视还开着，正在播放着一部电视剧，正好是温雨出演的，他在里面饰演的角色，是个被父母抛弃、兄弟背叛的可怜虫，天生小白花气质的脸，让他看起来格外楚楚可怜。
　　刘百豁看着屏幕里的温雨，对秋鸣廊讲起一段往事:“许夜的父母是在他初中时离的婚，后来他就一直跟着爷爷生活，老人家精力有限，他照顾自己的同时还要照顾寄住在他家的温雨，也应他爷爷的要求，大学毕业以后，顺理成章和温雨结了婚，他原本以为这样就是一生。”
　　“所以温雨想要进演艺圈，他就放弃舞蹈事业陪他做演员，温雨不想他被太多人喜欢，他就埋没自己许多年，三年前婚姻曝光，也是因为有位小演员喜欢上了许夜，温雨想要宣誓主权，才故意在上节目时说漏嘴，许夜一直就是这样的性子，总愿意为了身边重要的人妥协自己委屈自己，哪怕他只当温雨是弟弟。”

　　“所以温雨的离开对他打击很大，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陷在自责里郁郁寡欢，但同时他也明白，以后的人生只属于他自己了。”
　　“现在他才刚试着踏出第一步，如果秋老师没有做好和他一生一世的打算的话，也请你不要成为他的阻碍，让他重新回到牢笼里，再继续蹉跎自己，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