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情薄》啼笑

2、旧时欢

　　温潇潇看着堂中年过半百的一双人，转头问阿福：“我今日胭脂可抹得匀？”

　　“好，很好，气色好得很。”阿福忙应。

　　温潇潇理了理衣裳，那张一直没甚么神气的脸忽然绽了笑，慢慢走入了堂中。

　　“爹，娘。”

　　“潇潇？”静夫人有些意外，起身去迎。

　　“陛下也来了？”温断山问。

　　“我一个人来的。”温潇潇说，看着温断山面上有些犹豫，她又笑道，“爹爹一年总共回这么些日子，今日又是爹爹生日，难不成爹爹还要赶我回去么？”

　　“你若来，便遣人早些知会一声，我同你爹爹也好准备准备。”

　　“要准备甚么，同往常一样便好。”温潇潇牵着静夫人一道坐下，挨着她，像小时那般撒娇。

　　“只有阿福一人同你回来？”温断山看了眼门外，只见得阿福孤零零一个人，他顿时猜到了几分，低低呵斥，“胡闹！”

　　温潇潇心下苦涩，可还是伏在静夫人身边，笑吟吟同娘亲说着话。

　　“大哥不回来么？”她问。

　　“抽不出身，慢慢的，西境军务他也该担一份责。”温断山望着温潇潇，忽地叹了口气。

　　温潇潇置若罔闻，笑道：“听说哥哥娶了个小嫂子，还是个女将军，他定是舍不得那小嫂子，明年，一定让他带回来瞧瞧。”

　　静夫人笑着应她，可温断山脸色铁青。

　　“潇潇，你今年也二十一岁了。”温断山坐在堂上，板着脸。温潇潇想起了殿前那棵老梧桐树，树皮皱起，苦巴巴的，同他爹现在的神情一模一样。

　　“可不是么？”温潇潇低下头，喃喃道，“我嫁给齐澄也有两年了。”

　　“潇潇，你同陛下吵架了？”静夫人问。

　　“没，哪有。”温潇潇又笑起来，颊边映两个小梨涡，她说起谎话来从来教人看不出半分破绽，“我同齐澄好得很，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琴瑟和鸣……”她恨不得把所有形容夫妻和睦的词都用上。

　　“好了，好了好了。”温断山面色稍缓和，沉默半晌，又道，“还是早些回去吧，宫中不同府上。”

　　温潇潇想像从前一般缠上去，同爹爹娘亲撒娇，要爹爹不要总对他绷着张脸，要娘亲同她一道劝劝爹爹。可是，心中想好了说辞，她却是动不得半分，好似有一座大山压着，沉沉的。

　　“谢不灵！”温断山站在廊下唤。

　　一个紫衣少年从那边穿廊而来，一手撑在边上雕花栏杆，纵身一跃，到了亭前，举着杆银枪，额上汗淋淋的。

　　“义父。”他兴冲冲地喊，整个人掩不住的少年意气。

　　温断山皱眉，对他这模样很不满意：“换件衣裳，把潇潇送回去。”

　　谢不灵嘿嘿笑着，抬手抹去额上的汗，看着边上的潇潇，道：“姐姐，你还记得我么？”

　　潇潇微笑着摇摇头，谢不灵眼里有些落寞，但只一瞬，他又扬声问：“我同你比试过，姐姐真不记得了。”

　　潇潇好像约莫想起了甚么，那时，她十六岁，颇有豪纵气，想着当侠女将军，照着温断山屋里放的剑谱，也练得像模像样。

　　“快些去换衣裳。”温断山催促他。

　　谢不灵冲静夫人和潇潇抱拳行礼后，便哼着歌跨步离开，旋即又是单手撑着栏杆，翻身越过，好似一只翻飞的鹞子。

　　“这孩子今年十八？”

　　“嗯。”

　　静夫人笑盈盈道：“该说门亲事了。”

　　温断山连连摇头：“还是个不懂事的娃儿，别祸害了别家的姑娘。”

　　温潇潇掀帘上马车前，温断山叮嘱：“万不可任性，你要做一个明礼贤淑的皇后——”

　　他本还想再说几句，车前坐着的谢不灵一扬鞭，马车嘚嘚跑得飞快。

　　温潇潇在车厢里坐稳，温断山那话，是一座沉沉的小山，继续往上摞着，她被压得愈发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