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缉妖》罗瑜

8、08

　　突然，一声若有若无地轻笑，打破了沉寂。

　　林闻竹这种看着冷清矜贵的人，展颜一笑，堪比春日复苏，格外动人。但江晏没有被她的脸蛊惑，翻了个白眼。

　　敢情那张清冷的仙人脸都是假的吗？看热闹不嫌事大就算了，竟然是真的在占便宜？

　　江晏按按额角青筋，又白了她一眼，才回头冷静地收拾这令人窒息的场面，“谢谢卓姐夸奖，至于其他的，就不必了。”

　　“嗯，那看你什么时候有空也行。”卓晓梦可惜地说了句，便去给停尸台铺消毒布去了。

　　江晏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好歹这两位女士都长得非常不错，而且都是十分欣赏的眼神，并无猥琐之意，但她还是忍不住转身刺了林闻竹一句，“这会怎么不去洗手了？”

　　“给你做完手术再洗。”林闻竹站在旁边看着就是一副高岭之花的模样，她眉头微挑，拿过新的手套，往停尸台边走去，“过来。”

　　江晏脱都脱了，看都被看了，摸也被摸了，也不能这会再转道去医院。她心理建设了一会，趴上停尸台，假装自己是个尸体，破罐子破摔了。

　　卓晓梦铺完消毒布，就站在一边当助手，给林闻竹递工具了。

　　“侧卧，面对着我。”林闻竹拿了一小瓶绿色的液体，抽了一管后，示意她侧身，“我要给你注射速效局麻，胸5到腰4节段会失去知觉，你不要动。”

　　卓晓梦语气犹疑地说：“叶子不是在肩胛下缘吗？怎么这个体.位。还需要上麻醉？”

　　林闻竹没回答，冷淡道：“是的。”

　　这对话，搞得正在侧身的江晏紧张了片刻，略感不安，虽然林闻竹挖笋的时候挺快的，但这个怎么听起来不太妙。

　　但显然，手术台上主刀和麻醉做主，恰好林闻竹一个人兼了，她给江晏注射了麻醉，等了一会便说：“10号刀。”

　　卓晓梦是个法医，她有知识，但对给活人治疗过不去心理关，自觉经验没有那么丰富，便安静地递了刀。

　　林闻竹接的很顺手，一刀侧切到了腰的位置，暴露的肌肉组织下面，两根墨色的触须，张牙舞爪地伸了出来。

　　原本打了几针抗过敏淡下去的香气，因为血液暴露在空气中，又散发了出来，浓烈醉人的异香让林闻竹脑子都有点迟缓了。

　　她咬咬后牙槽避免自己失控，有点后悔没有戴上面罩，所幸这个法医非常专业，不用人说便递了组织钳。

　　林闻竹忍着手抖用组织剪夹住尖端，又换手术刀飞速给江晏腹部划了两刀，墨色的触须完全暴露在空气中，她徒手从肩胛下缘的竹枝处，一次性扯出盘桓的墨色根须，丢进旁边的回收盘。

　　江晏明显感觉这次比切犄角慢了很多，她胸廓到髂骨一圈失去了知觉，但能感觉到肌肉的牵拉，有什么东西从腹部拉扯了出来。

　　她立刻意识到，林闻竹之前确实是在检查，自己好像错怪了她。但，为什么连卓晓梦都会觉得不太对劲？

　　江晏看不懂这新来的搭档，一个大小姐，医学方面的专业技术明显很牛逼，在她因为打扮的偏见挑衅后，也没有过分抓着不放，还二话不说地帮自己做了手术。这明显是个对自己要求很高，性格教养也很不错的富二代，但她就是莫名地感到一丝违和。

　　她这正分析着自己的搭档，卓晓梦便语带钦佩地说：“难怪你要上麻醉，原来如此，手术太漂亮了。”

　　“卓医生很专业。”林闻竹对卓晓梦这等思维直白简单的聪明人，多少有几分好感，不吝夸奖地附和了一句。

　　江晏就当没听到这两人的商业互吹，放过了研究自己的搭档，反正才认识两天，有什么问题以后都会知道。

　　林闻竹继续专注地手工缝合，收完尾，站在洗手台边，一边清理，一边问此行法医实验室原本的目的，“卓医生，宁易和冷霜雨的蓝色灰烬化验结果出来了吗？”

　　“还没有，内部温度太高了，仪器都烧坏了一台。”卓晓梦结束助手工作，正拿着放过蒸发掉根须的空盘子研究着，“我去看看怎么样了。”

　　林闻竹看着她进了里面的操作室，随意地缓步走到送检台边，顺手拿过贴着江晏标签的血样，放进口袋。

　　这一切自然而然，她甚至接着走到停尸台边，给等待麻醉失效的江晏，又补了针抗过敏。

　　江晏的麻醉失效很快，这会腹部和腰背已经疼得冷汗直冒了。她过了会，才缓慢地翻下冰凉的解剖台，抖着手穿上裤子，扣好黑色衬衫的扣子，说道：“麻烦给我打针止痛。”

　　“忍着，不能再打了。”

　　江晏今天的衣服有明显熨烫过的痕迹，简单的黑衬衫和休闲裤，比破烂T恤多了点正式，极大地拯救了林闻竹的眼睛，让她耐心指数上升，竟然继续解释道：“连续打，会产生耐药性，你以后没有药可以用了。”

　　“哦，谢谢。”江晏礼貌道谢，又冲着里面的卓晓梦说，“卓姐，查出来什么情况了吗？”

　　“虽然法医不能猜测，但根据检测初步判断，我怀疑你这次寄生，是由于自身过敏，导致异能产生了波动，压制不住才引起的。”卓晓梦拎着一排试剂出来了，“我调了你的医疗记录和禾沙医院因墨竹妖中毒的相关报告，她们的身体里都没有出现像你这样的物质。但具体对异能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要把样本送到研究所才知道。”

　　“过敏源应该是花粉类，明天能筛出来具体的类型。你明天过来复查就知道了。”

　　江晏刁着皮筋准备扎头发的手一顿，半长的黑发就这么散开了，她瞬间想起昨天在家闻过向日葵。

　　这也太坑了吧！

　　只是闻了下向日葵而已，竟然就出这么大的问题，简直了！不过还好误打误撞碰上了，要是哪次在外面碰到，岂不是完蛋。

　　卓晓梦压根没注意到江晏的无语心情，说完就非常热心地跟林闻竹交换了联系方式，表示化验结果会直接发给她，然后立马挥手示意两人滚蛋。

　　地下二层的电梯里。

　　江晏搭着腹部，歪靠在一边，“没想到这么快结束，正好午饭时间，请您吃个饭？”

　　林闻竹半插着西裤口袋漠然地站在最中央，穿着细高跟的高度加成，让她的眼神都是俯视角度，“建议您回去休息，小心恢复不好，下次直接寄生到内脏里面了。”

　　“时间长了，会变异的。”

　　变异是大雾三年后出现的，这种情况，只发生在人类身上，就像异能进化的反面例子。变异后的人类，会完全丧失理智和人类躯体，成为曾经科幻电影里的那种可怕又怪异的生物，只知道捕食。

　　目前来说，变异并不是特别普遍常见的现象，研究所也没有给出其中的缘由，只有他们这种职业才有所耳闻。

　　江晏也是第一次听说变异竟然是因为寄生导致的，她刹那间就想到绿洲别墅沈轩逸一家和3-001屠杀的2000异能者。

　　江晏直觉那怪异的作案手法是有问题的，她正要问问林闻竹，一楼电梯门开了。

　　她根本没按过一楼！

　　没等江晏出声，林闻竹抬抬下巴示意她出去。江晏想想变异的可怕后果，还是默默走人了，趁着电梯门合上的瞬间，飞快道：“那还是晚上请您吃饭。”

　　江晏看着她微不可察地点头，转身点了外卖，回宿舍躺尸去了。

　　她回去就调了林闻竹的问询记录出来。

　　这人的叙述平平常常，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但给叶局儿子做的手术，名字叫植株剥离。

　　这个名称让她有点在意，江晏想看看这手术究竟是什么样的，但手术室没监控，满互联网都没查到，内网搜索，她又没有权限阅读。

　　江晏哈了一声，准备发给司想试试看，刚发过去，司想就提着几个塑料袋进来了。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江晏半晌，才说道：“咋样了？正好在院子里碰到门卫，就顺便把你的外卖拎过来了。”

　　司想这妖非常有缉妖部重案组组长的形象包袱，全年365天，除了偶尔特殊场合穿制服，其他时候都是西装革履，这大热天的，他从外面进来，差点想吐舌头了。

　　“林闻竹给动的手术，现在挺好的，没事了。”江晏把自己点的外卖，还有司想另外带回来的两份，一起摆上桌，掰了筷子，“看看给你发的，我没权限查阅。”

　　“我就是个组长，比你好那么一丁点的一级警督。你看不了，我怎么看得到。实在不行，找来星束吧。”司想坐在对面，点了点手机，“咦，植株剥离？这个我知道点情况。叶局儿子是学地质的，说是在国外跟导师田野调查的时候，意外被石松寄生了，才找到林闻竹做的这个手术。”

　　“意外寄生？以前好像没听过这种案例。”江晏低头吃了一口胡萝卜炖牛肉。

　　司想也开始动筷子，夹了片炒芦笋，“说实话，我也觉得古怪，以前没听说过在野外被普通植物寄生的，就算是妖，有寄生能力的也极其稀有。”

　　“你在医院的时候，我私下跟林闻竹打探过，她的说法是，自己是医生，只负责做手术，并不知道其他的。叶局明天回来，我到时候去见见她。”

　　“嗯，毕竟是受害者家属，确实要问问的。”江晏笑了一下，放下筷子，喝了口水，“林闻竹说长时间的寄生会导致变异，假设这个情况属实。他们绑架叶局那个没有异能，按理说没啥价值的儿子，就有点合理了。”

　　“你还记得3-001当年屠的2000异能者的现场吧？”江晏调了个几秒钟的视频出来，把手机放在桌上。

　　画面里的天空蒙着一层淡绿色雾气，阴沉逼人。一片空地上，和别墅客厅一样密密麻麻全是竹子，但这里面积更大，构成了真正的竹林。

　　底下的尸体像堆京观一样，层层叠叠。没有灭门案的鲜活，只剩下干瘪枯瘦的皮。破开的胸腔处，里面墨绿的心脏还在跳动。

　　旁边堆积如山的人头，被泡在一滩滩绿色的液体里，像腌咸菜一般。竹林似乎发出的一声饱嗝。

　　司想对这现场已经非常熟了，再看还是被恶心的没胃口了。他抓了抓自己灰白的头皮，推开手机，很快总结道：“绿洲别墅沈轩逸一家、和3-001的屠杀案手法一致，都是切了头，破开了心脏，被竹子的根须寄生。叶局儿子的植株剥离手术不知道情形，不过也是寄生，你的虽然情况不太一样，但也是被墨竹子寄生。共同点，都跟宁易这一伙有关系，都是寄生，而寄生长时间会导致变异。所以有什么组织，在利用寄生研究变异？”

　　“这些只是猜测，需要找叶局儿子印证一下，还有林闻竹。”江晏摇摇头，专心吃饭。

　　一人一妖很快搞定三份外卖，江晏和司想的手机同时响起来。

　　江晏正在喝水，司想翻了一下手机，说道：“这猜测是个非常重要的方向，等我去找叶局谈谈再说。我们现在找到了另一个可能的突破口，小夏查到了火焰图腾的线索，那两个死掉的异能者在蹲监狱时，接触过一名叫吴荆发的C级异能者，他身上纹了个图腾和宁易他们自燃后留下的火焰图案一模一样。”

　　“行，我这就去会会他。”

　　“你个病患，不好好休息，凑什么热闹。”司想立刻打压她的敬业精神，片刻后又补了句，“等你睡会，下午过来安排一下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