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性别转换系统》魔法少女小小童

2、002

　　订婚宴后的一周，正在杂志社里苦思冥想下个月选题的刘童童，接到一串夺命连环call。

　　她不太愿意在上班时间接到家里人的电话，选题、策划、采访、写稿、沟通、修稿，每一项都需要集中注意力，一旦被打断，灵感和点子很容易灰飞烟灭。

　　可是这串夺命连环call好似无休无止，拒接了许多次后依然震动个不停。

　　前4个电话是堂妹刘安娜打来的，后3个电话则是妈妈打来的。

　　看到“A妈妈”躺在未接列表里，刘童童一阵心悸，胡思乱想着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终究还是没忍住，跑到楼梯间拐角，给妈妈回拨过去。

　　“喂，你干嘛呢？不接电话干嘛呢！”一接通，妈妈的咆哮声就对着刘童童的耳膜一顿输出。

　　刘童童急忙用手捂住手机，生怕妈妈的咆哮声回荡在楼梯间里，她额头上直冒冷汗，压低声音到：“我干活呢，下班再说。”

　　“你干什么国家大事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多日理万机。还是说你卖身给单位了，连个电话都不敢接？”妈妈冷嘲热讽到。

　　“……”刘童童沉默。

　　“哼，不耽误你的国家大事了。”妈妈冷哼，“安娜给你介绍了个对象，说是银行里的，你现在就给安娜回个电话。”

　　说完，妈妈那边果断结束通话。

　　刘童童手心里全是冷汗，以至于触摸手机屏毫无反应。

　　擦掉手指上的汗，她正犹豫着要不要给刘安娜打电话，没想到安娜的电话这就来了。

　　“童童姐，你忙呢吗。”刘安娜软软糯糯地说。

　　“还好……”刘童童忐忑等待着相亲话题。

　　“啊我和你说哦，自从上次订婚宴结束，清明他可重视你的事儿了。清明呀，拖了好几位老领导去帮你找对象呢。这次给你说的对象，他爸爸是银行分行的副行长，家境可好了。那种家庭一般是不愁媳妇的，但我给清明说哦，姐姐虽然在杂志社，却不是那种没名堂的野鸡社，是正经带编制的单位，那边才同意了相亲。”刘安娜滔滔不绝。

　　“嗯嗯……好。”刘童童的脸开始胀红。

　　刘安娜觉察到堂姐兴致不高，有点不开心：“听清明说，那男孩子开着宝马上下班呢，家境可好了。”

　　“他开宝马和我有什么关系。”刘童童随口应道。

　　“哎姐，你这人！呵呵呵，对，是没关系，我这不是和你介绍情况吗？”刘安娜更加不悦。

　　刘童童长吸一口气，努力保持和善，不想直接回绝了别人的好意：“嗯嗯好，那……安娜你帮我推个微信名片？还是怎么办呢……”

　　刘安娜忽然严厉起来：“童童姐，你现在找个纸和笔记下来，男方姓名钱跃多，25号周六中午11点30分，熙和楼3楼8388包间见面。”

　　“什……什么，一开始就见面？”刘童童惊慌。

　　刘安娜：“这说明人家重视你，把你当准儿媳考察呢，记下了吗？记下就好好准备，到时候化个妆，打扮得美美的~男生呀，都是视觉动物~啊对，别穿你那条粉色裙子了。”

　　电话挂断了，刘童童仍站在电梯间，像一只茫然无措、无依无靠的小麻雀。

　　*

　　因为这场相亲，刘童童从周一起就心情忐忑，工作效率也急剧下降，提交的好几个策划选题都被领导毙了。

　　好不容易熬到周末，有种上断头台前的悲愤与亢奋。

　　“死就死吧，总比等待死亡宣判前的煎熬强！”

　　不过等她真来到酒店大厅时，依旧从心底升起一股想要逃跑的冲动。

　　堂妹刘安娜陪她一起参加相亲，她见姐姐脸色苍白，不禁觉得好笑。

　　“没事啦，放轻松。”刘安娜扯着刘童童的胳膊来到卫生间，打开未婚夫给自己新买的GUCCI包，掏出了粉饼和口红。

　　“童童姐，你这妆化得不好。裸妆裸妆，不是要化的完全看不出来，而是似有若无，勾着男生往你脸上瞧。”刘安娜颇为自豪地说，一边说一边往刘童童脸上扑粉。

　　重新进行了脸部物理PS后，姐妹两人来到8388包间。

　　此刻包间里空无一人，距离约定时间还有15分钟。

　　脸上扑了厚厚一层粉，刘童童觉得如果表情幅度稍微大点儿，粉就会扑簌簌地往下掉，演变成一场人工降雪。

　　更令她不安的是，与堂妹刘安娜相比，自己的脸过于白了，有种下一秒就要开腔唱戏的感觉。

　　她这样想着，不自觉用手去拂弄脸颊。

　　“干嘛呀你！”刘安娜捉住她的手，生怕破坏了自己先前的劳动成果。

　　“感觉有点……太白了。”刘童童局促。

　　“你懂化妆还是我懂化妆呀，这个颜色刚刚好。”作为从13岁起就捣鼓化妆品的刘安娜，对化妆手艺相当自信。

　　正在这时，包厢门被打开，一座山一样庞大的身影占满了门框，并一步一个沉重脚印地向屋内逼近。

　　来者正是相亲对象钱跃多。

　　刘童童发怔，缓了几秒后才赶紧起身打招呼。

　　然而她的迟钝还是被人抓住了把柄，山一样的身影后，冒出另一个矮山一样的身影，那人瞪了眼刘童童，又满脸笑容地径直向刘安娜走去。

　　“矮山”女人一把握住刘安娜的手，热络地说：“你就是童童吧~听介绍说你是大记者，没想到人也这么漂亮。来来，过来啊，多多，来认识一下。”

　　“矮山”女人招呼着钱跃多，继续喋喋不休：“我家儿子就是太害羞，他不怎么会和女孩子打交道。”

　　刘安娜尴尬地抽回手：“阿姨好，那个，我是童童的妹妹，叫刘安娜，是陪姐姐来的。”

　　刹那间，整个房间体感温度至少冷了5度，两道审视的目光瞬间聚拢到“透明人”刘童童身上。

　　“好吧。”“行吧。”钱跃多母子俩异口同声。

　　包厢里硕大的圆形餐桌前，稀疏坐着4个人。

　　刘童童百思不得其解，明明之前说的是钱跃多一个人来，现在他妈妈怎么也来了？

　　而且他妈妈的目光过于锐利，就算低着头不看，也能感到他妈妈的目光射过来的温度——似乎能把皮肤烧个洞。

　　“童童啊，听说你是B大毕业的研究生？”钱跃多妈妈开口。

　　“对的，阿姨。”刘童童说。

　　“其实阿姨认为啊，女生读到本科就很好了，研究生也还不错，博士就大可不必了。你这学历，还行。” 钱跃多妈妈皱眉。

　　“妈你说得对，我以前同学里就有个女博士，性格就挺怪的。”钱跃多说。

　　“女孩子最重要的，还是相夫教子。你们年轻姑娘可别觉得阿姨古板，这些道理都是经过生活检验的。你们说对不对啊？”钱跃多妈妈抛出问题。

　　气氛陷入尴尬，刘安娜想拽拽堂姐胳膊，奈何两人的椅子距离太远，只得自己先打圆场：“阿姨，您讲得太对了。我就经常和我对象说，你负责在外打拼，我负责管好咱们家。”

　　“不对，‘管’是不对的。”没料到这个回答不得老太太芳心，“管男人就像握住手里的沙子，握得越紧，沙子流逝得越快。”

　　“啊是……”刘安娜烦躁，脸上却仍挂着软软糯糯的笑容，“我的意思是打理好整个家，让老公没有后顾之忧。”

　　这时，钱跃多忽然插话道：“妈，你也别太严厉。管就管了，管有什么不好呢。如果有像安娜妹妹这样的女孩子管家，那咱们家得多好哇！”

　　说完，他的细小眼睛像条油腻的蛇，逡巡在安娜的脸上，流连忘返。

　　刘安娜不悦，心想你这种肥猪还想找我？你找个猪场饲养员就够好的了。
　　继而，她又埋怨起姐姐：童童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是她相亲又不是我，早知道不帮这个忙了。

　　钱跃多的妈妈宠溺地看了眼儿子，耐心劝慰道：“女孩子的外表是其次的，老话说，娶妻当娶贤，我看童童这样朴素的孩子就不错。”

　　被“夸奖”的刘童童没有丝毫开心，她可不认为“贤惠”是对女人最大的褒奖。

　　不过乖巧如她，无论心里如何气愤，仍能低下头忍耐。

　　这份忍耐，是从小到大父母“双打”下的自我保全，也是上班多年后形成的“打工人自我修养”。

　　菜一道道上桌了，有吃饭作掩护，气氛缓和了不少。

　　可惜再多的菜，也堵不住钱跃多妈妈那“教育他人、普度众生”的嘴。
　　“安娜呀，你吃太少了，你看你姐姐就吃得不错。女孩子不能太瘦，以后不好生娃。”

　　刘安娜无语：“阿姨，我从小体质就瘦，童姐从小就比我胖。”

　　封闭感官、埋头吃饭的刘童童忽然被点名，筷子一抖，鸡丁掉回碗里，心想：“我没有惹你们任何一个人，呜呜呜。”

　　钱跃多也加入讨论：“妈妈，现在女孩子都不能超过90斤了。”
　　接着他问对面的两个女孩：“你俩多少斤呀？”

　　刘童童生气，心想体重是能随便问的吗？

　　可没想到堂妹刘安娜居然很快回答，自豪地说：“82斤。”

　　“你呢？”钱跃多斜睨着刘童童，仿佛在用眼神称她有几斤几两。

　　刘童童再也忍不住了，语气生硬：“那你呢？”

　　温顺无害的小羔羊突然反抗，让席间其他三人惊讶不已。

　　钱跃多支支吾吾不肯说，他妈妈立刻为儿子辩护：“你一个女孩子家家，怎么能问男生体重啊，太害臊了。”

　　刘童童声音有点颤抖，但勇敢表达了态度：“是您儿子先问的，如果体重是个害臊问题，那应该是先问的人害臊。”

　　沉默，又是一阵沉默飘过。

　　刘童童不敢去看对面的脸色，否则她就能看到母子两人脸上那如彩虹般闪着七彩光芒的颜色了。

　　“200斤，我儿子200斤，怎么了？” 钱跃多妈妈不在沉默中死去，就在沉默中爆发。

　　钱跃多得到了妈妈的撑腰，也开始输出：“男生这个体重很正常！我看你，都100斤过了……”

　　“没有没有，童姐95斤。”刘安娜好心解围。

　　钱跃仿佛找到了确凿罪证般，下达判决：“95斤！太胖了，女生超过90斤的就是坦克。”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刘童童向后一推椅子，站起来说：“坦克？凭什么……这么说？请你道歉！”

　　大家震惊地看着她，钱跃多妈妈努努嘴：“急什么……有话好好说嘛。”

　　钱跃多则一脸委屈：“妈，你看她怎么这样啊？”

　　刘安娜也急忙起身，去搂堂姐肩膀：“好啦别生气，他们开玩笑呢。”

　　刘童童在气头上，眼泪几乎要掉下来，她甩开刘安娜的胳膊，跑了出去。

　　一时冲动易，解决问题难。
　　在酒店卫生间擦干眼泪后，愤怒退潮，恐惧又袭上心头。

　　“糟了，搞砸了。完了，全完了。”刘童童一边蹲坑，一边抱头。

　　相亲对象倒无所谓，可是安娜会给爸妈说，也会给亲戚说，到时候大家都知道了，自己的罪责可就罄竹难书了。

　　“为什么不冷静啊……明明平时领导怎么骂都面不改色啊……呜呜呜。”

　　绝望的刘童童预感到了回家后的暴风骤雨，预感到了下次家庭聚会时的三堂会审，甚至预感到了80多岁的奶奶举着拐杖对她大骂出声。

　　惊慌中，厕所门外传来了堂妹的声音：“童童，你是不是在里面，快跟我回去！”

　　“完了完了。”刘童童握着手机，心脏狂跳。

　　她手指混乱地滑动手机屏，恨不得叫个快递员来，要么把自己打包送出这个地方，要么把另外三个人打包送走。

　　忽然，她看到手机里出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APP图标：相亲性别转换系统。

　　点进去后，简单的界面上只有一行字和一个硕大按钮：

　　是否与当前相亲对象转换性别24小时？

　　按钮上则只有一个字：是

　　刘童童相信自己一定是出现幻觉了，而她的指尖则像被魔力吸引，按下了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