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天晴》宅十五

5、忐忑

　　秦子郁确实没准备，一身休闲装的他和西装笔挺的楚林比起来，简直就是社会闲散人员和办公室精英。

　　总的来说，他们不适合在同一个场景中出现。

　　“抱歉，我准备好。”秦子郁百分之一百地端正了态度。

　　然而楚林并非是一个只看态度就认可对方工作能力的人。

　　“我可以给你十分钟说说你们公司有什么优势？”楚林看了一眼腕表，“如果无法说服我，那我完全没必要和你们合作，况且我们有自己的装饰公司。”

　　“……”秦子郁当场卡壳。

　　别说是十分钟，就是让他现编一分钟的优势，他也编不出来，办公室内的空气逐渐凝固，连时间都像是静止的。

　　如果是十年前，秦子郁能在楚林看腕表的瞬间就冲上去求他，不管是撒娇还是撒泼，楚林被他吵烦了就会让着他，但现在的楚林已经对他说得非常明白了，他早就没了资格将自己多余的情绪外露给楚林。

　　“说不出来是吗？”楚林合上手里的合同，脸上是对待陌生人的冷漠，“别跟我说什么你刚上班，你要知道你浪费了段飞鸿的一次机会，如果今天是他站在这里，不谈私交只谈工作的话，想必有可能会说服我。”

　　楚林站起身，收拾好面前的合同要走，在经过秦子郁身边时脚步一慢，突然听见秦子郁说：“是不是因为我？”

　　秦子郁咬着下唇，指甲将纸杯掐出深痕。

　　如果不是他，段飞鸿又怎么会丢一个长期合作的客户，一定是楚林恨他，所以在看了段飞鸿手机里的照片后直接终止了沙名与段飞鸿的合同，如果没有他瞎掺和，也许这会儿段飞鸿已经和沙名重新签下了合同。

　　楚林说得没错，他就是自以为是。

　　没有能力却硬要往上凑，还真当是上学那会儿，以为任何事情只凭着我喜欢三个字就能去做。

　　他明明知道是这么一回事，只是不肯承认罢了。

　　楚林看着他乌发下苍白的脸，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似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某种冲动，再开口时嗓音微哑：“你太看得起自己了。”

　　滴滴答答，纸杯里的水漏了出来，漫了秦子郁一手后滴落在地。

　　楚林神色一紧，在看清这水并没冒热气后才脸色才缓下。

　　“我中午有空，要不要一起吃个午饭。”楚林返身拿了盒纸巾丢在秦子郁面前的茶几上。

　　秦子郁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扔了纸杯擦手，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平复好情绪后道：“谢谢，不打扰了，我和同事一起来的，他还在车上等我。”

　　说完他仍旧低着头，捏着半干不湿的纸巾往外走，他本想对楚林礼貌性地笑一笑，可惜怎么也控制不了自己下拉的嘴角。

　　“你可以把段飞鸿叫过来。”

　　楚林的冷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秦子郁整个人一顿，僵在了原地，他花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楚林是什么意思，一时之间欣喜感冲上头顶，楚林愿意再给他一个机会。

　　“我，我给他打电话。”秦子郁手忙脚乱地给段飞鸿打电话，挂完电话后又对楚林说：“我出去一下，先让我同事回去。”

　　说完也不等楚林回话，急匆匆地往外面停车场跑。

　　正午阳光明媚，送完小张后秦子郁一回头就看见楚林开着一辆黑色奔驰过来。

　　“上车。”楚林降下车窗，冷着脸道：“快点，我下午还要开会。”

　　他此刻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边眼镜，秦子郁的目光在他脸上流连片刻后这才慌里慌张地上了车。

　　“你什么时候近视啦？”车内安静，秦子郁有些坐立不安，没话找话。

　　哔——

　　突如其来的喇叭声将秦子郁吓一跳，扭头就见楚林黑着脸。

　　“一百多度，我以前戴过眼镜。”楚林几乎是咬牙切齿。

　　“噢噢噢……”秦子郁笑着搓了搓膝盖，试图掩饰尴尬。

　　“没想起来？”

　　“想起来了。”

　　“什么时候戴过？”

　　“……”

　　眼看握在方向盘上的手青筋暴起，秦子郁赶紧拿起手机转移话题：“那什么…在哪里吃饭，我给飞鸿发地址。”

　　楚林有一分钟没回他，秦子郁觑着他脸色，估计他在生气，路口红灯时，楚林从另一边拿了手机丢到他腿上：“加微信，我发给你。”

　　“可以加微信啊……”秦子郁捧起楚林的手机。

　　楚林冷冷道：“我说了你能记住？你能知道是哪几个字？”

　　原来是这个意思。

　　秦子郁抿了抿嘴，低低笑道：“其实这些年我一直在看国内的书，就怕自己忘了中文。”

　　“没人想知道你是怎么过的。”楚林没让他继续说下去。

　　“嗯。”秦子郁应了一声，在楚林手机上加好自己，他小心翼翼地将手机放在两人中间，这才拿自己的手机同意。

　　放在中间的手机亮了亮，楚林余光扫过，看清了上面显示的“sunny添加了好友”。

　　十年前，楚林在得知自己的几位叔叔想要害死自己瓜分老爷子的遗产后，他带着一身伤去找自己母亲，秦子郁也偷偷跟去了，他记得当时他的母亲并不愿意帮他，上一辈的恩怨纠缠在他母亲眼里，他就是个累赘。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他已经忘了母亲当时说了哪些伤害他的话，他只记得秦子郁拦在他身前，狠狠地弹了他那个同母异父的弟弟的脑瓜崩。

　　那小孩是真吵，哭起来跟夏天的蝉一样，和他对比起来，秦子郁就显得不那么惹人烦了。

　　他小腿骨裂，肿得走不了路，是秦子郁背着他去路口打车。

　　烈日下，他只记得秦子郁红润的嘴唇一张一合，喋喋不休地问东问西。

　　秦子郁问他喜欢晴天还是雨天，他哪有心思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为了让秦子郁闭嘴，他随口就答了晴天。

　　从那之后，秦子郁的网名就成了sunny。

　　真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