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哄》周复生

4、别动

　　那声音随意浅淡，好似就随口一说，不含什么恶意。
　　却让程真握着水杯的手指不自觉收紧。
　　她没回头，假装没听见那几句话，保持着等待的姿势，水烧开后又接了大半杯，拿着两个杯子走回座位。
　　赵明姝在她坐下后接了自己的水杯，牵起唇角道：“谢谢。”

　　她身体不舒服，脸色比上午白了几分，唇色也十分浅淡。那笑容从她唇角浮现，又极快地隐去，很容易让人觉得那不过是错觉。
　　可程真看得真切，也因为这个淡到几乎于无的笑容，沉闷的心情蓦地轻松了不少。

　　初来乍到，她在班上一个熟人也没有，如果可以的话，自然还是希望和同桌关系融洽一些。

　　帮忙接水这件小事，好像一个开关。
　　两个人不再像上午那般生疏，偶尔说几句话，等到下午放学，程真便知道赵明姝腹痛是例假要来的征兆。也知道了她不住校，父母在校外一个小区租了房子，她中午和晚自习后会过去。

　　关于赵明姝在校外租房住这件事，她一语带过，程真也没有好奇地探究什么，恰到好处地提起路萌，说了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又一起考进来，约定了中午和晚上放学一起回宿舍。
　　女生之间的默契，似乎在不经意间，就这么达成了。

　　接下来一天半，程真早饭和晚饭跟赵明姝一起，去饭堂或者买三明治应付，中午和路萌一起去校外，晚自习后也一起在校门口买点小吃，再一起溜达回宿舍。

　　高中生活，在这种平静里拉开序幕。
　　和她设想过的差不多。

　　唯一一点例外，大概是宋蕴清。
　　上课下课的间隙，她会忍不住将目光瞥向左侧，去看那个男生，却又在看见他的瞬间心生不安——好像心里揣了一个惊天动地、见不得人的大秘密，稍不留神，就会泄露迹象，贻笑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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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期四，下午第四节自习，程真做完化学作业，低头在桌洞里翻找政治书，听见旁边赵明姝突然开口：“作业都写完了吗？”
　　程真拿出政治书放在桌上，“就这一门了。”
　　赵明姝脸色苍白，“那下课了就去操场吧？”

　　过去两天，程真也发现了。赵明姝不常去他们这一层的洗手间，相比于教学楼里，更喜欢去大操场旁边那个公厕。
　　下午课后，她们一般先写完作业，等到值日生开始打扫卫生，便一起下楼，在操场附近选个人少的角落背书。
　　今天情况特殊，所以赵明姝有此一问。

　　程真无所不可地点点头，“嗯。”

　　赵明姝抿着唇，又抬手捂住小腹，另一只手摸着腕上的手表，表情隐忍地等下课。
　　程真多看了她一眼，也有点心不在焉，开始期盼铃响。

　　好在也没有很久，楼道上铃声便响了起来。
　　两个人很快收了桌上的书本，拿了水杯和要背的书，一起下楼。

　　刚下课，操场人不多，赵明姝去厕所，程真拿着东西去到事先说好的位置，一边等她一边背书。
　　过了有一会儿，赵明姝一直没出来，想到她几乎丧失血色的唇，程真不免担忧。纠结了几秒，她将手里拿的书放下，进到女厕里，在隔间外小声唤：“明姝？”

　　“我在这儿。”
　　赵明姝的声音在最里侧响起。

　　程真走过去，“是不是很不舒服？我看你好久没出来。”
　　隔间里静了几秒，赵明姝语调里罕见地带了几分懊丧，“要换的那个不小心掉了……”
　　程真没反应过来，“嗯？”
　　赵明姝似乎自己也觉得离谱，语气无奈地解释，“就……我撕开了要用，不小心掉坑里了。”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多少有几分好笑，程真忍俊不禁，又怕她觉得丢人，及时憋住，开口说：“这儿离宿舍不远，要不我回宿舍帮你拿一个？”

　　其实此刻距离她们最近的是小卖部，可程真不好意思去小卖部买这种东西，赵明姝显然也明白她想法，同意了她的提议。

　　程真一路小跑着往宿舍去。
　　去往宿舍楼，要经过操场和男生宿舍楼，再加上她们宿舍在五楼，说起来距离不远，一来一去却也挺费时间。
　　担心赵明姝等太久，经过操场后，程真跑得又快了一些。压根没留意，宿舍楼拐角那好几个男生迎面而来。

　　直直撞上去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懵了一下，晕头转向。头皮被什么东西硌得生疼，她下意识后退仰头，却又在这个瞬间忍不住“啊”一声轻呼，差点飙出泪。

　　“别动！”
　　头顶突然落下一道短促的男音。

　　那声音极具辨识度，况且两个人距离极近。淡而清冽的微涩香气将她包裹着，让她一瞬间反应过来，她撞到的人是谁。

　　此刻，周围几个男生也堪堪回过神。
　　明天是新学期开学典礼，他们这些人都是经由老师任命，明天要参与升旗仪式的仪仗队成员。刚才在宿舍换过衣服，正要去操场再好好彩排演练一下，避免明天出错。
　　走到拐角，一群人正打趣宋蕴清呢，说待会儿他一身制服往升旗台一站，估摸着操场得人满为患。

　　谁曾想，这还没到操场，就有人“投怀送抱”，女生的头发还意外地缠到了宋蕴清制服扣子上，将两人连在一起。
　　一时间，几个男生都以一副好整以暇，看好戏般的姿态围观起来。

　　程真整个人僵硬得不行。
　　意识到自己撞了宋蕴清后，她脸颊一瞬间烧了起来。这会儿又感觉到自己头发好像缠在了他衣服纽扣上，更十分窘迫。动弹不得，想伸手去扯一下头发，也顾忌着不好动作。
　　宋蕴清比她镇定许多。
　　在出口喝止她动作后，他低头垂眸观察了下，又开口说：“头发缠在衣服纽扣上了。你别动。”

　　“嗯。”
　　女生声音闷闷的，却特别乖。

　　周围几个男生互相递着眼神，有人忍不住，在一旁低低笑起来。
　　宋蕴清一副心无旁骛的样子，探手先试着去扯动头发，察觉到身前女孩不自觉地要往后退，索性伸出一只手按住她后脑，同时压低声音，“可能有点痛，你稍微忍一下。”

　　听着耳边几道笑声，程真快窒息了，没再开口。
　　宋蕴清垂着眸，神情专注，一只手扣着她后脑勺，一只手捏住那一缕头发，耐心地拨绕了两圈，将她头发从自己纽扣上绕下来。

　　直起身的瞬间，程真不由地抬手摸了摸头发，再去看宋蕴清，嗫嗫开口：“对不起。”

　　男生也正看她，漂亮的眸子如一口幽深的井，无波无澜，却诱人深陷。

　　似乎是明天要参与升旗仪式，他穿了一身硬挺的松枝绿制服，里面打底配着同色系颜色清浅的衬衫和黑色领带。白色宽腰带勒出劲瘦腰身，踩着马靴立于人前，愈发显得清俊笔挺，身高腿长。
　　那种风采气质，简直灼人眼球。

　　程真一张脸红得快滴血，不敢多看他。听他开口说“没关系”，整个人便如蒙大赦，落荒而逃。

　　早在她仰起头，周围有男生便看直了眼。
　　这会儿瞅着她逃一般跑远的背影，有人忍不住笑：“这姑娘看着挺漂亮啊，性格也好玩，跟只兔子似的。”

　　“话说回来——”
　　另外有人促狭地顿了下，看向宋蕴清，“也就咱清神，换另外随便谁说刚才那句话，我都要举报他开黄腔了！”

　　“啊？”
　　有人愣了下，旋即，一群人都憋不住大笑起来。

　　林衍也在这群人里，作为高一一班唯二跟宋蕴清一起入选开学典礼升旗仪仗队的人，刚才程真一撞上宋蕴清，他就想打趣两句。可看到那姑娘可怜兮兮的尴尬模样，又想到先前帮她拿校服那次，生生忍住。

　　这会儿笑够了，越想越觉得刚才那一幕暧昧非常，便顶着一脸好奇，快走两步追上前面的宋蕴清，讨打般开口：“来来来，采访一下我们清神。刚才被投怀送抱，什么感觉？”

　　“有没有，嗯？”
　　他想着法子正要形容，发觉宋蕴清止步。
　　林衍连忙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可没想到，宋蕴清只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便又迈开步子，往操场升旗台走去。

　　林衍：“……”
　　这是鄙视他的意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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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林子不要怀疑，他就是鄙视你呢！
另外，大姨妈这件事，本身没什么羞耻或者要不好意思的，宝贝们坦荡看待！文里这么写只是源于阿真和明姝的性格设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