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尘》这里有鸽子

4、做梦

　　言尘到家楼下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了，这对于他来说算是习以为常，他本身就是个夜猫子，晚间醒着的时间比白天多。
　　甚至今天相较平常算是很早的了。

　　不过今天他看见了一些不一样的，仰头望去，自己的家里，微微的亮着光。
　　言尘走了上去，打开门，那人坐在昨天晚上他给的小木头板凳上看他的书，烛光映照那人轮廓深刻的脸。

　　言尘沉默了一下。
　　言尘转身就走了，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再次出了门，把刚刚丢掉的樱桃捡回来了。
　　他拿着那樱桃回家拎着塑料袋，连着塑料袋一起递给了那人。

　　那人打开袋子看看樱桃，又看看他，眼神里写的都是奇怪。

　　或许是觉得言尘不至于暗害他，最终还是在言尘的目光中，迟疑的拿起一颗放进了嘴里。

　　言尘看着那人缓缓咀嚼了几下，猛然间就绷不住了，大声又放肆的笑了起来，把原本小鹿似的圆眼睛笑得只剩下了一弯月牙。

　　言尘弯着眼睛看着那人，自顾自的原谅的这人中午干的事儿：“好，我原谅你了。”

　　那人脸上的奇怪又多了几分，似乎是不知道言尘为什么原谅他了，也不清楚言尘因什么生气了。

　　看得言尘又笑了起来。

　　笑完了，言尘就继续弯着他那双眼睛走去了浴室。
　　虽然那绿鼻涕似的粘液已经消失不见，但那种触感还停留在皮肤上挥之不去。

　　旧的那件衣服也因为曾被污染而被甩到窗户外面了，言尘现在是穿一件甩一件，反正新衣服多的是。

　　昨天晚上睡的少了，于是今天也就困得很早。

　　“你该走了。”言尘把蜡烛拿起来递向那人，也没问这莫名其妙哑了的人从哪里找到的蜡烛。
　　言尘倒是知道那人书从哪里找的，毕竟在他家的地上桌上哪里都是，估计是从哪里捡了一本解解闷吧。

　　“拿着蜡烛跟那破书去房间里看吧，我要睡了。”

　　那人沉默着走了。

　　言尘也就如愿以偿的躺在了沙发上，睡着了。
　　但是似乎今日并不是什么睡觉的好日子，午间被面香勾起的记忆在潜意识里浮现，代替了那些模糊不清的人脸，变成了具体的东西。

　　梦里他发现自己陷在柔软的床里面，他恍惚的侧躺在那里，半睁着眼睛，在有限的视野里，他辨认出来了这是他很久没进去过的自己的房间。

　　他又感受到了一双柔软的手碰到了他的脑袋，抚摸着他。
　　于是他在短暂的愣怔之后，轻轻地把半睁着的眼睛闭上了。

　　他知道那是言秋棠的手，也知道那仅仅只是梦里的言秋棠的手。

　　这只是一个梦而已。
　　一个终究会醒的梦而已。

　　他从那双手触摸到他时就已经发现了。
　　毕竟他的妈妈言秋棠是绝没有这么温柔的。

　　他静静的听着梦境幻象的呢喃。

　　“……好好过下去哦……”

　　言尘突然一下就顿住了，他感到难过，又平白无故觉得不安，然后梦境就跟着他的念头转。

　　他听见后面尖利的惨叫声，可怕的在寂静的空气中打着转儿。
　　他知道不是真的，但心揪着痛。
　　他想为什么梦是这么不如人意呢？明明他都没能见证言秋棠的死亡，可梦却拉着他去补全那一段本就不完满的记忆。

　　他把脑袋往梦里的被子里埋，似乎这样就听不见言秋棠的哭喊。
　　他的脑袋里充斥着那个叫声。

　　或许是情绪达到了某一个阀值，他渐渐的醒过来了。

　　梦外没有梦里那么感性，但仍旧是将梦里的心悸带了出来。
　　他大口喘着粗气，一口接一口的深吸着气儿，寂静的室内，唯有他的耳边嗡鸣声不断。

　　他一点点的平复，然后在逐渐消弭的他自己的耳鸣声中和自己的喘息声里觉出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在那间本来是他的卧室里。

　　他等心悸过去，鬼使神差的去了那扇门前。
　　他悄悄的按下门把，打开了一个小缝，望向了里面。

　　那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像是他听错了一样。

　　言尘觉得或许同他一样是些梦魇吧。
　　又或许是有什么事不想叫他知道。

　　言尘现在没什么力气去探究别人的秘密，
　　他也就关上门回去继续睡了。

　　第二天早上，言尘又是被一阵香气唤醒，还是同昨天一模一样的一碗面。
　　可是言尘没有胃口，或许昨天白天他还馋，但做完梦以后他是彻底没了胃口。

　　可那人却还是做了相同的两碗面，一碗放在他的面前。
　　这一回这人只是把他没吃的面端到了厨房放着，然后把碗洗完了，走出来坐在了那个小板凳上看书。
　　似乎仍旧上是昨天晚上那本。

　　言尘只静静的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做完这一切。
　　在其他觉出一点淡淡的温馨来。

　　“……你叫什么名字？”突然，言尘开口问他。

　　那人抬头看了看他，没有说话。

　　言尘等了半天，没等到回应，莫名的笑了：“你还真变成哑巴了。”

　　于是言尘也同那哑巴一样拿起书开始看。
　　这家里的书本来就是他囤积着拿来解闷的。

　　他现在看的是本叫《巴别塔之犬》的书。

　　他之前看过一遍，现在是读的第二遍。
　　这本书他最喜欢不是正文里的任何一段，而是引言里摘自《圣经·创世纪》的一段故事：
　　在天地刚刚被上帝创造出来的时候，那时大陆还是一整块，人类也都还共用着同一种语言，拥有着同一种肤色。
　　他们说要建造一座宏伟的城，一个通天的塔。
　　上帝在天上面看到了，心里感到害怕，害怕人们造成了通天的塔，于是就叫人们的语言不通，肤色各异，最后又让大陆分离开来。

　　他喜欢这个故事，好像在这里面他能找到他曾经不被他人接纳的原因，好像他不被接纳也仅仅只是因为人与人之间的壁垒深厚无法打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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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好少（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