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程》贺椋

50、去看海

　　栾树柳回到家，一天没见主人的猫狗都很开心，尤其是狗子。只见它兴奋地一下子跳到她身上，嘴里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小一则跳到了栾树柳的肩膀上，用它的小脑袋蹭蹭她的脸颊，“喵喵喵”地叫着。

　　林一木看着猫狗，笑笑说道：“一天没看到你，看来小家伙们都很想你呢。”

　　栾树柳把小一和狗子抱进怀里，对林一木说：“我知道它俩很黏我，要不我明天把它俩带去店里吧。”

　　林一木答应了，“可以啊。正好我明天也有事情。”

　　栾树柳问他：“你要去忙什么事情？”

　　林一木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我有些想栾叔了，我想去柳树村看看他。”

　　“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吗？”栾树柳说。

　　林一木摆摆手，说道：“不用了，你这刚回来上班，才上了一天，如果又请假的话，不太好看。”

　　“那好吧。”栾树柳去洗澡了。

　　等她洗完，林一木进去洗了，“小柳你早点睡，明天还要早起上班呢。”

　　栾树柳眼睛转了转，对林一木说道：“要不等你洗完，我们一起睡吧。”

　　“啊？”林一木被栾树柳的话惊了一瞬，过了十几秒才反应过来，他的脸红了，接着回她道：“哦。”

　　林一木洗完澡出来时，发现客厅里没人，他去次卧换了睡衣后，抱着被子就去了栾树柳的卧室。

　　“你来了。”

　　栾树柳打了个哈欠，拍拍床的另一边，说道：“这里。”

　　林一木局促地躺到床上，不知道该说什么时，栾树柳将一本童话书塞到他的手里。

　　“林一木你给我讲故事吧，就像小时候那样哄我睡觉。”

　　林一木张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两分钟，才说话：“你怎么这么幼稚。”

　　栾树柳撇撇嘴，“不管，你给我讲故事，不然我睡不着。”

　　“好好好，我给你讲。”

　　林一木无奈地翻开童话书开始讲故事：“很久很久以前，森林里有一座城堡，城堡里住着一位特别美丽的公主……”

　　一个小时后，栾树柳睡着了。

　　林一木关掉床头柜上的台灯，握住栾树柳的右手，盖上被子也睡觉了。

　　清晨，栾树柳从床上醒来，身边已经没有了林一木的身影。

　　她走出卧室，立马就闻到了厨房里传来的鸡蛋饼的香味。

　　“林一木，你是在做早饭吗？”栾树柳站在厨房门口，探出头问他。

　　林一木扭头，说道：“对呀，你快去洗漱一下，鸡蛋饼马上就熟了。”

　　栾树柳走到他跟前，“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

　　林一木不赞同地摇摇头，“早上上班哪能不吃东西呢，难道你要饿着肚子干活吗？”

　　栾树柳没再反驳林一木的话，心里觉得甜津津的。

　　两人吃完早饭后，林一木载着栾树柳，她抱着猫狗，出发去饭店了。

　　“路上慢一点。”栾树柳抱着猫狗下了电动车，目送着林一木的离开。

　　直到他的身影慢慢消失，她才走进饭店。

　　“忙碌的一天又要开始了。”她喃喃自语。

　　送完栾树柳去上班，林一木回到家，又睡了几个小时。

　　醒来后，林一木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就出去了。

　　他先是在超市里买了酒和肉，然后去附近的公交站等车。

　　过了半小时，林一木坐上了去柳树村的公交车。他看着沿途一排排柳树，思绪飘到了老远。

　　这边，栾树柳把小一和狗子带到饭店，立即就得到了小姐姐们的抚摸和投喂。

　　小一和狗子还会为了得到小姐姐们的投喂而争风吃醋。

　　当小一看到小姐姐围着狗子时，它就会挤进她们中间，用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她们。小姐姐被这样的眼神看着，立即就缴械投降了。

　　狗子对小一有所不满，但是它蠢，只能独自一狗蹲在角落里生闷气了。

　　栾树柳见到狗子那副幽郁的小眼神，有些哭笑不得。她朝狗子招招手，“过来。”

　　狗子看到主人手里的鸭肉条，忧郁一扫而光，欢快地跑到她跟前，吃着主人投喂给它的小零食。

　　中午，到饭点了，栾树柳做了三个菜，土豆丝，西红柿炒鸡蛋，鱼香肉丝。她将菜端到前厅。

　　来吃饭的工人很多，栾树柳做的菜很快就卖完了。

　　梁荷走到后厨窗口，对栾树柳说：“小柳，土豆丝有些不够，你再炒一点土豆丝吧。”

　　栾树柳用毛巾擦擦额头上的汗，“好，很快的。”

　　没多久，她把做好的土豆丝递给梁荷，就坐在椅子上休息。

　　栾树柳看着那些工人，就想起了栾叔，他那时是不是也像这些工人一样，起早贪黑，皮肤晒得黢黑。到了饭点后，他就会跟工友们三五成群去食堂或者饭店吃饭，坐在饭桌上天南地北侃侃而谈。

　　如果栾叔现在还活着的话，说不定还是过着这样的生活，虽然苦，倒也自得其乐。

　　想到这里，栾树柳眼睛湿润了起来，她有些想栾叔了。

　　店长走进后厨，看到栾树柳这副模样，就问她：“怎么了这是？”

　　栾树柳摇摇头，说道：“没什么店长，只是有点触景伤情了。”

　　店长揉揉她的脑袋，说：“我怎么觉得你重新回来上班后这么爱哭了呢，都快成小哭包了。”

　　栾树柳接过店长递来的纸巾擦眼泪，听到她的话，不满道：“哪有，也就一两次而已。”

　　店长拍拍她的肩膀，开导她：“你的朋友得了胃癌，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如果一直处于这种悲伤的消极情绪中，对你的身体也不好，我想你的朋友应该也不想看到你这样吧。你要凡事向前看。”

　　“我知道，店长。但是我忍不住，我只要一想到他会死去，会消失，我就难受。我身边已经太多的亲人离开了。”

　　店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紧紧地抱住了她。

　　林一木在村口下了公交车，他看到那个大石墩还是立在村口。

　　他想起在他小时候，栾叔经常会坐在这个大石墩上，给他、小柳还有小玲雕刻一些好看的木头小人。

　　林一木定了定心神，径直去往墓园。到了墓地，他将酒和肉放在栾叔的墓前，说道：“栾叔，我来看你了。”

　　“你在那边过得怎么样？我带了你最爱喝的白酒，还有牛肉。”林一木把酒洒在地上。

　　“栾叔，我可能再过不久就会去地下找你了，到时候你一定要见我，不要躲我呀。”

　　“栾叔，我是个将死之人，所以我无法回应小柳的喜欢。你不会怪我吧，栾叔。我知道你一定会理解我的。我希望我走了以后，小柳不要太难过。”

　　“我有空就会过来看你的，栾叔。”林一木在墓地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路过小卖部时，他去里面买水，“老板，买瓶矿泉水。”

　　他看着小卖部，突然一团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

　　林一木突发奇想，问小卖部老板：“老板，你这毛线娃娃怎么卖啊？”

　　店老板听到他的话，抬起头看林一木，“十块钱一个，你要买吗？”

　　“老板，你有多少个啊？我全要了。”

　　店老板一看，来了大买主，急忙说道：“我这有320个，你如果要的话，就给我3000块钱好了，剩下的20个就当我送给你的。”

　　林一木拿起一个毛线小狗看了看，手工很好，“老板你怎么不去县里卖啊？”

　　“这是村里一个孤寡老太太放在我这里卖的，她腿脚不方便。放我这里也有一个月了，也没卖出去多少。”

　　“那我全要了。”林一木微信支付老板3000块钱。

　　“小牛，过来，把你这位叔叔送到村口。”老板打包好毛线娃娃放在自家三轮车上，载着林一木去村口了。

　　等林一木走了，店老板去了老太太家里，把3200元娃娃钱给她。

　　林一木扛着装娃娃的袋子回了家，他打开袋子看了看，毛线小狗，小猫，小鸡，小鸭，小熊，小鹿等等，种类很多。

　　他打算去初中门口卖，15元一个。初中小女孩对这种可爱的小物件应该都没啥抵抗力，他觉得应该会好卖一点。

　　晚上，林一木接栾树柳回家。当她看到满客厅的玩偶时，有些惊讶，就问他：“林一木，你怎么批发了这么多娃娃？是要拿去卖的吗？”

　　林一木在厨房里倒水喝，听到她的话，就探出头回她：“是啊，我去看栾叔的时候，在村里的小卖部买来的。老板说是一个孤寡老太太做来放他那儿卖的。我就想着干脆批发过来，我拿去初中门口卖，我想小姑娘应该都会喜欢这些小东西吧。”

　　“确实，我也挺喜欢的。正好你在家里也没啥事，找点事做做也好。”栾树柳从里面挑了三个毛线娃娃，放到自己的卧室里。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栾树柳和梁荷熟悉了起来，两人成了很谈得来的朋友。

　　栾树柳发现她和梁合性格完全不一样，梁荷很内敛，话不多，但是很懂得照顾别人的情绪。

　　忙完了午餐点，两人坐在后院歇息。

　　“小柳，你知道吗？我有时候会觉得你很奇怪。”梁荷和她很熟了，跟她说话也就没什么顾忌了。

　　栾树柳正在喝水，听到梁荷的话，被呛住了，她有些疑惑：“为什么这么说？”

　　“我和我妈经常会被我爸家暴，所以我从小就很会察言观色。我有时候无聊，观察你的时候，我觉得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一种很平静的绝望感。”

　　“你没有发现吗？小柳。有时候你看上去笑吟吟的，但我看到你的眼睛里是郁结的。”

　　“我觉得你这种情况跟我那时候被我爸家暴时很像，那种逃不开命运束缚的绝望。”

　　“每当我爸家暴我的时候，我的那些邻居们总说我惹我爸生气，说如果我乖一点，听话一点，顺着我爸的意，我爸怎么可能还会打我呢？我听了他们的话真的想笑，他们不去谴责家暴的施暴者，却要受害者去寻求自救，真是可笑。”

　　“所以当我知道我爸被车撞死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老天终于有眼了一回，收走了他这个败类。”梁荷头枕在栾树柳的肩膀上。

　　是啊，她为什么总是逃不开失去亲人的命运呢？栾树柳心想。

　　“梁荷，你跟我说一句话吧，就说‘小柳，你要天天开心哦’这句话。”

　　梁荷照着说道：“小柳，你要天天开心哦。”

　　“小柳，你要天天开心哦。”栾树柳耳边仿佛响起了梁合的声音。

　　“谢谢你，梁荷。”栾树柳伸手抱住了梁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