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剑锋》殊俗

41、第四十一章

　　窗外呼啸而过的狂风发出嘶哑的声响拍击在玻璃上，一下又一下的吸引了江以柔全部的注意力。

　　这时滋滋啦啦的声音传来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

　　又是砰的一声关上了。

　　沈觅棠靠在墙边晃悠着一路上来的通行卡，要不是面前的人还会喘气，她还真以为这空荡荡的病房是一间停尸间。

　　“你来了？”江以柔额角出血缠着绷带紧紧盯着窗外，声音中带着无尽的疲倦也没了往日里穿衣打扮的心思，整个人容颜衰老的就是一年过半百的妇人。

　　沈觅棠就这样看着她没有说话。

　　江以柔转过身来，看清面容的第一眼就笑了，“听亦安说找到了妹妹，怪不得这么肯定，真是太像了。”

　　“阮竹把你伤的这么重吗？”沈觅棠走到了她面前，捏起下巴就看见了脖子下面大片的淤青，黑黑紫紫的煞是吓人，“明知道我告诉你江溪月的事情，只是想你们狗咬狗，却还冲了上去，现在孙子也流产了，还落得一身伤。”

　　“怎么变蠢了？”

　　江以柔呆住了几秒，叹了口气似是埋怨地说道：“就算知道又如何，做人那里能一直清醒克制的，尤其为人母就算再糊涂也要为我的溪月出口气吧。”

　　“更别说一个野种算什么孙子。”

　　她的亦安是阮家最优秀的人，将来也是要娶门当户对的千金，生的孩子也该是阮家堂堂正正的好儿孙。

　　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就可以捆绑上一辈子的。

　　“啧啧啧。”沈觅棠略带讽刺地说道：“你当年不就是靠野种才留下的嘛，现在有什么资格去嫌弃。”

　　“当然有资格啦，以前我只是个一心要往上爬的底层人，现在我是阮家未来的女主人......”

　　“这梦都做了这么多年，怎么还没醒。”沈觅棠把捏在手里的报告扔在了她的病床上，“今天来不是和你讨论怎么往上爬的，看看吧。”

　　江以柔拿来起来，越看心越凉，一下子全都扔下了床上又不信邪的往地上瞧了瞧，都过去这么久了，还能被人翻出来。

　　“我还以为永远都不会被人发现呢。”

　　现在仔细想想，到底是天真了。居然趁着华玉禾刚刚流产精神一直不好，只能长时间住在疗养院里，往她的药里添加致幻药。

　　“我没想过要伤害她的姓名，杀/人这件事我做不来的。”江亦柔惨败的脸色带着岁月横跨的痕迹一直矢口否认，“我只是希望她能长久的呆在疗养院里。”

　　窗外的风呼啸的更厉害了。

　　“你能查到这些就更应该明白我只是在疗养院时放过这些药，此后再也没有了。至于她最后的跳楼那也是自己的选择。”

　　“不信的话，你可以去报警，让警察......”

　　“嘘。”

　　沈觅棠抵在了嘴唇上，让她安静了下来。她就像一个乖巧的洋娃娃坐在了床边，体贴地说道：“报警做什么啊，要怨就怨......”

　　“怨我母亲，明知不能嫁还嫁，明知是火炕还不止损，最后精神失常跳下来这不纯属活该，怪不得我外婆到现在还不原谅她。”

　　“还要怨谢沈泠，好端端的非要打什么赌，自傲又自大的把你送到阮浮离身边这些年闹出多少事，早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得病死了也算死报应。”

　　“更要怨阮浮离了，扶不起来的阿斗生在了富贵堆里，又什么都不愿意管，居然放权给你做了一堆错事，这辈子也就夹在阮家做个窝囊废了。”

　　沈觅棠深深叹了一口气，在这空荡荡的房间里尤为明显。

　　“医生说我有气就要发泄出来，不然憋在心里我会疯的，可你说说我要恨的这三个，死的死，废的废，就只能找你这个正常人了嘛。”说话间还拉着江以柔的袖子在面前指指点点的，仿佛那三个该怨恨的人就在眼前。

　　“这些年你不仅投药这一件事，还操纵股价，财务造假，不过......”沈觅棠悄悄贴近了江以柔耳边说道：“我都给替你瞒下来了。”

　　杏眼弯弯似月，纯真的就像一个急于得到表扬的小孩。

　　“我怎么舍得你去坐牢呢，你可是治我病的良药需好好的陪我玩。”

　　江以柔使劲把袖子扯了过来，看着面前这个神经兮兮的人，太过相似的面容一时间让他分不清到底是华玉禾在发疯还是阮竹在疯。

　　“这些年我总是想你，可你一点也不想我，还总惦记着你那个英国的败家女。为了引起你的主意，我只能去英国找江溪月了。”

　　沈觅棠声音柔柔的，像是一株无依无靠的拂柳在风中呼喊，说道江溪月时候明显的看到江以柔的瞳孔都放大了，更加兴奋起来，整个人趴在了她面前，像是在炫耀着什么。

　　“江姐姐那么小就一个人跑到伦敦，人生地不熟的，怕她孤单于是我雇佣了一个男人做江姐姐的男朋友，没有想到她很快就不想家了，还比以前爱笑了，因为我不付钱了，那个男人就抛弃了她。”

　　“下着雨她一个人在英国街头哭的稀里哗啦的，把我心疼坏了，只能再找一个男人过去陪着她。不过...”

　　“那个时候的她还真好骗，随便施舍一点可怜的情感，就乖乖上钩了，最后又被人抛弃了真是活该，怎么会有人把另一个人当作精神依靠呢，为了惩罚她的错误观念我这次安排了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小混混配乖乖女，连江姐姐都觉得很合适，可惜又看走眼了，那个纨绔居然趁着她怀孕卷了大部分钱跑了。”

　　正在兴头上，沈觅棠还拍了拍江以柔，“说起来她去打胎时候的视频你看了吗，就在婚宴那天，你要是看不清楚，我还有高清的，那个小孩被打下来时，刚刚长型，有胳膊有腿的......”

　　江以柔受不住了，猛的一把推开沈觅棠，又要拽着她撕扯着，“你这个疯子，怎么不在海里被淹死。”

　　沈觅棠像是没有听见她所说的，死死地揪起她的耳朵，又斯斯文文地说了起来，“好好听着这些话，我对江姐姐的照顾可比你这个只把她丢到英国的妈强太多了。”

　　“再后来江姐姐不知道从哪里结识了一些狐朋狗友，还在她们的引诱下吸食了不该吸的东西，就好像从这之后她彻底放开了，夜夜笙歌的麻痹自己也不想家更不想你了。”

　　“看到江姐姐这个样子我真的很难过。”沈觅棠作势还留下了两滴泪，“为了让她走上正途，我这次仔仔细细的把关挑选了一个家世品相都不错的男人送到了她面前。”

　　“唉。”

　　“这次她铁了心不肯再动一丝真情了，不过都说烈女怕缠郎，虽说花费了不少时间，好歹也在一起了，不枉我为他们的约会花费大量钱财。”

　　“可惜命运依然不会偏爱她。”

　　“一个人封心所爱后的动心有多热情，被抛弃后就有多绝望。”沈觅棠强行扭着江以柔的脸让她看向自己，“她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一个月，连学业都荒废了，你都不知道她整人颓废的眼神里都透着一种死气沉沉的衰气。”

　　“你有什么就冲着我来，这么做算什么。”江以柔再也听不下这些了，冲着沈觅棠吼了出来。

　　沈觅棠止不住的点头，“来来回回的被抛弃还没有疯，已经比我母亲强多了，她才被你闹了一回就精神失常的受不了。这么看江姐姐还算是一个有本事的人。”
　　“所以我玩够了，放她回国了。真是没有想到一向坚强的江姐姐最后因为一个视频被自己母亲逼的没有退路只能去死了。”

　　“你...你们怎么说也是有血缘的啊，你怎么下的了手......”

　　沈觅棠握住了指向自己的手，耐心的向她解释道：“像她推我那样，闭着眼睛就吓的了手了。”

　　说完沈觅棠都忍不住笑了，“我这个人公平的很，江溪月在东礁岸推我一命，我就在英国还她一命。你刺激的我母亲流产一次，我就设计你的一儿女各失一个孩子。还有谢沈泠的命我打算让阮浮离来还。”

　　“现在我们该讨论一下我母亲这条命，是你还还是阮亦安来还？”

　　沈觅棠卧在床上，撑着头温温柔柔的讨论着这些人/命，就像说起今天的天气一样简单。

　　“疯子，你怨恨我可以理解，可又关你的父亲，哥哥，什么事情，你怎么能下的了手。”江以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话。

　　“怪就怪他们是你的姘头，你的儿子，没把你这个烂赌鬼的弟弟算上就烧高香吧。”沈觅棠捡起了地上的报告，随即撕的细碎扔进了垃圾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你就当我这个不想活的疯子在报复/社会吧。”

　　沈觅棠走到了门边，开门的手又顿住了，“你要是不想选，我就替你选。”

　　“就阮亦安吧，先从他的身世开始，彻底打回私生子的身份再加上你这个臭名远扬的母亲，门当户对的婚事就别想了，还是好好的把袁小雨娶回家一辈子做一对怨偶，还得要让阮家在他手里一点一点的输掉。”

　　“他这些年养的又多傲气，我就能一点一点的磨掉。比起你死，我更愿意和你一起看如何摧毁一个人。”

　　“就像你弟弟好端端的变成一个烂赌鬼，你塞多少钱都填不满他的胃口。”

　　砰的一声，沈觅棠离开了。

　　江以柔大口的喘着气，脑海里却一片崩乱，浑身颤抖之下，眼泪不自觉的一滴一滴的往下落，而面前划过溪月的影子，一直哀求着自己要回国，还不得她答应又变成了弟弟的面容，海归高材生，说好了要进公司帮她的.....

　　这几个人的人影一直晃动，江以柔有些看不清了，一直在呢喃道：“其他人都是报应，可亦安真心拿你当妹妹看啊。”

　　“他对你是真的好啊，不能这样对他......”

　　出了楼，地上已经铺满了白，终于又下雪了。

　　沈觅棠踩在上面咯吱咯吱的响个不停，这时周围人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往上看去，雪花飘扬的数百米高楼上，一个红色衣裳的人站在那里。

　　沈觅棠抬头看去，像是承载了一片玫瑰花瓣飘落了下来，众人来不及惊呼血就流了一地。几米之间隔着茫茫大学，早在她落下来的瞬间周围的一切已经变成了十三年前她站里的那个雪地里。

　　抬头就是华玉禾的纵深一跃。

　　沈觅棠分不清现实还是虚幻了，使劲地眨着眼睛，血有没有留到脚边看不清，只是朝着那个地方轻轻地喊了一声“母亲”人彻底昏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