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日出》仙贝瑞拉

6、Sunrise

　　“你又改密码。”
　　进了管絮的家门，文羽把带上来的午餐纸袋递给她。

　　管絮顺手放在餐桌上，整个人蜷缩在懒人沙发，闭眼歪头，很明显没有睡醒。
　　“我就想好好睡个觉。”她嘟囔一声。

　　上周结束工作，她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改密码，最近两个月连轴转，好不容易休息几天，非得睡个天昏地暗，任何人都不能打扰她。

　　文羽换好拖鞋，轻车熟路地走到开放式厨房，看着歪在沙发上的人：“睡什么啊，《许你几颗星》今晚就播了，你们主演要连麦直播，赶紧过来吃饭，吃完化妆。”

　　每天的生活过于充实，管絮很少关注网上的消息，偶尔在路上或者睡前刷刷微博，没两分钟就睡过去了。
　　她完全没有记得过，今晚是《许你几颗星》的首播。

　　三点的太阳透过落地玻璃窗，洒在客厅里，管絮半个身子在明媚阳光里。
　　她偏头看向外面，被光刺得眯了眯眼。

　　一年了。
　　好快。

　　她最近一次和岑十一联系，好像是一个多月以前，他进组了，新剧组的导演，是她十七岁那年合作过的。
　　所以他给她发了消息，说了这件事，顺便聊了些别的，但又似乎没有什么可聊的，草草结束。

　　哦对，她昨晚去健身，回来后大脑兴奋得睡不着，用了岑十一曾经教她的第二种方法，因为第一种不太有效了。

　　“絮絮，和你说话呢。”沙发上的人没动静，文羽又喊了一声。

　　管絮这才恍然回神，拖着疲惫的身体起来：“好困啊。”

　　文羽：“你这个年纪怎么睡得着？等你几十年后入土了有的是时间睡。”

　　管絮：“……”

　　发了宣传微博，管絮喝着红茶，坐在椅子上任由化妆师摆弄，时不时看一眼手机上端显示的时间。

　　要命。
　　越是接近直播时间，心跳越快。在安静的空间里，难以掩盖，轰轰烈烈敲击着她的耳蜗，震耳欲聋。
　　她到底在紧张什么？

　　“絮絮。”

　　耳畔猝不及防响起谭檀的声音，管絮猛吸一口气，胸口起伏不定：“你吓我一跳。”

　　谭檀眯眼：“你又干什么坏事心虚了？”

　　管絮狡辩：“我没有。”

　　“好吧。”谭檀倒也没当回事，把准备好的稿子放在她面前，“这是等会儿直播的流程，因为只有你们四位主演，没有固定主持，你们千万别尬住了。”

　　管絮：“怎么可能尬住。”
　　他们当初在剧组的时候，氛围别提有多好了。

　　“毕竟一年了嘛，你们这么久没见。”谭檀说，“本来宣发那边是打算首播让你和岑十一双人直播，说是怕你们太久没见发生一些尴尬的事情，所以就决定是四个人。”

　　咬了下吸管，管絮哦了一声。
　　心跳又开始狂躁起来，很明显，是因为脑子里接收到了双人直播的讯息。她的紧张有迹可循，找到了源头。

　　因为立马要见到一个有段时间没有见、她还有点在意的人。
　　即便是隔着屏幕。

　　在等待连线的一分钟里，管絮从未觉得一分钟如此漫长。这种感觉比她十八岁那年试镜一个喜欢的角色、在等候区时等待的时候，还要煎熬。

　　正出神，耳机里传出电流声音。
　　眼前的屏幕里弹出四个框，她一眼看到岑十一。

　　他似乎在同一时间也看着她，眉眼含笑。

　　“好久不见。”
　　只对她说。

　　-

　　边看剧边直播连麦，四个人的氛围很融洽，不像在直播，倒是像私下一起追剧。偶尔说说剧情和弹幕，提及的都是各自的角色名。

　　直播接近尾声，管絮的手机响了一声，是微信提示音。
　　她伸手去拿镜头之外的手机，低头扫了一眼。

　　岑十一：你这几天都在北京吗

　　顿了下，她抬眸看向眼前的屏幕，岑十一发完消息就放下了手机，捏着剧中出现过的青蛙玩偶，面色无常。

　　太明显了，刚刚他低头，还有她的手机响了一声。
　　都太明显了。

　　管絮把手机调了静音，打字飞快：这两天放假，后天就不在了

　　岑十一：我过两天有个活动回北京
　　岑十一：本来想约你吃饭

　　有镜头在，管絮内心活动再丰富，此刻的脸上也没有半分多余的表情。
　　宛如冰冷的机器，她回：好可惜，蹭不到好吃的了

　　岑十一：只是蹭不到好吃的感到可惜，我也能给你点外卖

　　管絮压了压嘴角：那你给我点外卖吧

　　岑十一：行啊，你给我个地址

　　他这么说，管絮随手甩过去一个地址，结果第二天下午就收到了他的消息，与此同时到达的，还有外卖。

　　关上门，管絮对着放在餐桌上的外卖拍了张照片，发给岑十一，感谢他的投喂。

　　虾滑羊肉粉，有很多香菜，没有加葱，还有一个香芋味的鸡蛋仔。
　　很意外，他竟然如此了解她的口味。

　　好在文羽和谭檀这个点还没有来，不然又要没收她的鸡蛋仔。当然，她不会供出岑十一的。

　　饭吃到一半，管絮才收到岑十一的回信。
　　他回复了她那张照片，然后问她，今晚什么时候发微博。

　　管絮这才想起来，他们昨天晚上直播连麦玩游戏了，输了有惩罚。岑十一要在她的微博照片下花式夸她的美貌，不少于两百字的小作文。

　　想了想，他应该在剧组忙着拍戏，管絮迁就他的时间，说道：等你收工吧。

　　岑十一：现在在休息，有时间。

　　把最后一块鸡蛋仔塞进嘴里，管絮擦了擦手：那我现在发。

　　微博发出去没几分钟，岑十一就在下面评论。管絮捧着手机，仔细看了看他的两百字小作文，忍不住笑出了声。
　　给他的评论点了赞，她切回微信：这么会夸，从哪儿复制的呀？

　　岑十一秒回：现想的。
　　岑十一：不然也不会迟到四分钟。

　　就差直白坦然地告诉她，这两百三十二个字，是他的真情实感、肺腑之言。

　　食指滑过手机侧面，管絮出神两秒，意识有些恍然，正想回他，门锁密码响了。
　　在文羽推开门的瞬间，她不动声色地将手机反扣在桌上。

　　“这么香，羊肉汤啊。”文羽看了眼她，朝衣帽间走去，把行李箱找出来，“没点别的吧？”

　　管絮飞快扯下纸袋上的订单纸条，团成一团握在手里：“没有啊。”

　　像是不信，文羽凑过来，指着一个空盒子：“这个装的是什么？”

　　管絮眼睛都不眨一下：“虾滑。”

　　点点头，文羽不再管她，把明天要带的东西往行李箱里装：“昨晚首播的热度不错，但岑十一那边档期有点调不开，不知道能不能有线下宣传活动。”

　　就算没有线下宣传活动，之前在剧组拍的花絮和一些采访，也足够拿来营业了。
　　当初拍摄的时候，剧组就跟婚庆公司一条龙服务似的，库存富足。

　　管絮哦了一声：“他在山里拍戏，下趟山就挺不容易的吧。”

　　文羽拿着某个品牌礼盒，偏头看向她，略微诧异：“你们私下还有联系？”
　　昨晚的直播她看了，全员围绕《许你几颗星》营业聊天，没有聊别的。

　　管絮心说，她这一年来每一个睡不着的夜晚，都是靠岑十一的方法来助眠的，怎么不算一种联系。
　　面上云淡风轻，她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也好。”文羽把礼盒拆开，“免得有什么线下宣传，你们太久没见放不开。”

　　然而并没有任何的线下宣传，管絮接下来的生活依旧连轴转，岑十一在那次京市的活动后，又回山里闭关拍戏。

　　《许你几颗星》的热度越来越高，几乎每次更新都会上热搜。但因为工作原因，他们没有像其他热播剧的男女主一样，去扫楼，去开线下见面活动，去做新的双人采访，只有屈指可数的几次直播连线。

　　没有办法去探班，管絮以个人名义，给岑十一的剧组送了应援物资，请全剧组喝东西。岑十一没有发微博，只私下跟她说了谢谢。
　　但这事儿被剧组的人发到网上，有《许你几颗星》的剧粉拿去磕糖。

　　管絮有点膈应。
　　仿佛胸口压了一块石头，很是莫名其妙。

　　本来只是出于她自己的应援，被这样堂而皇之搬上台面，就好像是宣传期故意营业。

　　想了一下午，她终于知道自己心里不舒服的原因。
　　营业没有真心，但她有。

　　-

　　“絮絮，周六的工作调了一下，杂志的拍摄推到下周三。”
　　文羽推门进了化妆间，顺手把柠檬水递给管絮，开门见山说工作变动。

　　管絮喝了一口柠檬水，语气雀跃：“所以我周六可以休息了？”

　　文羽笑着摇头：“当然不可以。”

　　“……”扬起来的嘴角瞬间垮下去，管絮没了兴致，索然无味地喝着柠檬水，“让我听听是什么工作这么大的面子搞空降。”

　　文羽：“一个综艺。”

　　“就这——”

　　“岑十一也去。”

　　“——啊？”
　　声音一转，管絮有些懵。

　　《许你几颗星》的播出已经接近尾声，下周好像就大结局了，整个营业期也没什么线下宣传，赶末班车也不是这么赶的吧。
　　管絮叼着吸管，等着文羽的下文。

　　岑十一的新戏杀青了，剧宣和节目组意向一致，在四方没有任何意见的情况下，谈下了这个工作。

　　“什么没有意见。”管絮闻言，眉尖轻蹙，“我有意见。”

　　文羽洗耳恭听：“什么意见？说说看。”

　　“周六录节目，今天都周二了。不，周二马上就要结束了，就剩三天。”
　　管絮看了眼手机锁屏，掰着手指跟文羽算日子，然后推开桌上的水果，“从明天开始我不吃晚饭了。”
　　末了，她觉得不够，补充道，“中午的餐量也减半吧。”

　　文羽愕然：“你是打算三天后直接去医院住豪华病房？”

　　管絮摇头，一本正经的说：“我打算只喝露水，吊一口仙气，以最好的状态，去录节目。”
　　话落，还十分肯定地点点头，就差把敬业两个字写在脸上。

　　文羽：“……”
　　信她有鬼。

　　管絮上完周五的课，从学校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找衣服。从五点到七点半，整整两个半小时，她就没有从衣帽间出来。
　　昨天还觉得好看的衣服，今天突然变得一般。因为带了明确的目的性，挑衣服的意义发生了变化。

　　文羽拎着品牌方送的衣服出现在门口的时候，管絮从未觉得品牌方的衣服这么好看过，简直赏心悦目到要裱进她的眼睛里。

　　窗外的落日只剩下橘色的光晕，将地平线拉长。

　　浑身的细胞都在叫嚣，比这个夏日枝头的鸟还要雀跃。
　　她要去见她挺想见的人。

　　这股原本沉静一年多、断断续续、在某些睡不着的夜晚轻微波动的情绪，忽而掀起巨浪，直到见到岑十一，才又重新归于平静。

　　在节目组用来开会的酒店侧厅里，越过重重人群，管絮问候了一圈前辈，最后笑着迎上他的视线。

　　“好久不见。”
　　这次她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