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克街的贝克小姐》韵浅羽

5、从黑暗中5

　　即便是休伯特劝了他们停止调查，但今天下午，雷斯垂德还是风尘仆仆地赶来了贝克街。他自昨天福尔摩斯离开后就和自己的一组小队去了外面打听。
　　他们跑了车站，渡轮口，马车驿站，就差亲自跑去法国了。
　　但好在福尔摩斯给的特征还算是明显，他们跑了几趟下来就已经得到了不少消息。所以他让那几个人继续打听，自己则是先回贝克街和福尔摩斯说明情况。

　　他敲响了221B的房门，福尔摩斯便是像是从前一样穿着马甲叼着烟斗开了门。进了门内，雷斯垂德一眼就注意到了他铺了满桌的志怪图鉴，还有一个不知道是从哪淘来的装着奇怪药水和武器的箱子。
　　“你这是……”

　　“研究吸血鬼。”福尔摩斯回答，他把堆在椅子上的书搬走让雷斯垂德坐下，“有进展了？”

　　雷斯垂德也不客气，坐在椅子上后便是对他说明目前得到的消息：“我们询问了船员、驿站工作人员，甚至还有附近的码头工人，他们都对一个黑衣服的男人印象深刻。他裹得很严实，在下船时基本只能看见深陷的眼窝，所以不少人因为觉得他得了病而离得远远的。”

　　虽然上一次爆发巨大的霍乱已经是三十年前，但不论是肺结核还是各种具有传染性的疾病，都足以让爱惜生命的人们远离一切看上去不健康的人。更何况，相比起得了肺结核的变得苍白美丽的女人，眼窝深陷，鬼鬼祟祟的男人显然更容易让人认为是个异端。

　　福尔摩斯坐在雷斯垂德对面的椅子上，他靠躺在椅背上，皱着眉头，目光呆滞地看着壁炉里跳动的火苗。半晌，他问：“那时是白天吗？”

　　“轮船靠岸的时候刚刚好是正午，太阳正烈着。”雷斯垂德说完反应过来，他有些不敢置信地说：“天！别告诉我你也相信休伯特那吸血鬼的传说！他年纪大了！”

　　福尔摩斯则是耸了耸肩，他看上去完全不在意这点。
　　“如果这个思路对破案有用，那我就可以试着相信一下，雷斯垂德。”

　　他们还说着话，门就再次响了起来。是葛莱森！
　　他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也没顾得上问好，只是说：“我们得到那位尸体的身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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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认尸的消息一张贴出来，今天苏格兰场便是迎来了一位称作是死去女孩朋友的女人。她穿着一身黑，在掀开白布的那一瞬间便是哭着倒进了站在边上的警员的怀里。
　　福尔摩斯没直接去，而是先敲了敲凯瑟琳的房门。可惜——房内没有一丝声响，或许是不在家。

　　而实际上，凯瑟琳正躺在床铺上睡属于吸血鬼的觉。对吸血鬼来说，棺材只是一个形式，最重要的实际上是家乡的泥土。这泥土倘若有棺材，那么就会被铺在棺材的布料下面，而没有棺材，那么她就会在床下放一盆。
　　泥土是他们的故乡，更是提醒他们永远是远离故土的本应埋在泥土里的死尸。

　　倘若没有足够的鲜血，那么吸血鬼们自然会进入睡眠状态来减少身体的损耗。

　　等她再醒过来，是被福尔摩斯的敲门声惊醒的。等到凯瑟琳前去应门，只见他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这惹得凯瑟琳忍俊不禁：“你是觉得我会出什么事？”

　　“你是他的目标。”福尔摩斯似乎对她这么漫不经心的语气有些不满，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下凯瑟琳身上的细节，问：“你白天不在家？”

　　“不在。”

　　凯瑟琳的笑容仍旧挂在脸上，但耳朵已经听到了属于福尔摩斯的逐渐加快的心跳。
　　他发现了。

　　当然会发现。他是目前伦敦最优秀的侦探，他当然能轻易看出一个人有没有出过家门！

　　“案件有什么进展了吗？”她问他，并觉得如果有必要，她会在瞬间捂住他的嘴，甚至割开他的喉管。

　　名侦探的血液尝起来会是什么味道？是充满吗啡和可卡-因的愉悦，还是血液中都在不断流淌的智慧？空气在此刻像是被凝结在身边的冰碴，一丝一丝，像是爬上冬季的窗户，一点一点侵蚀整个窗沿。

　　突然，像是一根被拨断的琴弦。福尔摩斯说话了；
　　“我们找到了几个目击者，死者的朋友今天去了苏格兰场，如果消息准确，以及吸血鬼害怕阳光的传说是真的，那么这人一定不是什么吸血鬼。”

　　冰碴在瞬间融化，成为凯瑟琳嘴边回暖的微笑。

　　“噢——恭喜。这听起来你们快要成功了。”

　　这实际上也成了她的定心丸，如果这人不是，那么她可以轻轻松松杀了他。

　　然后，福尔摩斯的下一句话让她再一次握紧了拳头：“如果你想要装得像一些，最起码让一些邻居看见你白天出去。我的一些小侦察兵们在周围已经听见了不少关于你几乎从不在白天出门的传言了——作家小姐。”他的表情实际上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就像是什么都没有特指，只是在和一个普通的邻居说一句类似于“我希望你今天多吃面包”的劝告。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让凯瑟琳一时之间分不清这侦探究竟知道些什么。

　　“谢谢。”她说。
　　倘若互相之间没有说破，那么也没必要让她来捅破一切。她才刚到伦敦几个月，再次搬离这的成本太高，她经受不起。
　　她开始思考白天出门的可能性。或许早晨可以，当阳光还没有那么炙热的时候，她可以假装出门，再从窗户溜回去。

　　“我可以帮你，至少让你有一个明面上的工作。”夏洛克·福尔摩斯从未主动说出这句话，他向来高傲，不愿意主动随意寻求别人的帮助，“你的观察力很出色，这样的天赋不应该让你晚上出去做皮肉交易——”

　　等等。
　　什么？

　　凯瑟琳反应过来。她随即便是一言不发地重重关上了221A的房门，重到门框在瞬间开出了一条微小的裂缝。

　　福尔摩斯再一次碰了一鼻子灰。

　　关上房门的凯瑟琳被气笑了。她背靠着门，听见门外的福尔摩斯茫然的呢喃声，接着慢慢挪动脚步离开。她回忆着之前他所说的一切，再代入他的视角，发现自己真的是想太多了。

　　一个可以支付高昂房租的单身女性，几乎只在晚上外出，对人谎称白天出了门实际上是在睡觉，除了高级的女支还有什么可能？

　　他在前一天或许已经试探她后便是将她排除出了吸血鬼的答案，那么剩下的那个无论多么荒谬或许都是正确答案。

　　如果这些传言还没有传到哈德森太太耳朵里那最是好，但如果传了，很难说哈德森太太不会将她赶出去。她不能继续压缩自己的生存环境，那么或许寻找一个庇护这个思路是可行的。伦敦的气候加上层层迷雾，有直射阳光的时间并不多，只需要她紧盯并判断好天气，那么适当的在白天出门是可以的。

　　凯瑟琳当时在巴黎并没有这么多讲究，巴黎不同于伦敦，不论是时代还是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当时瘟疫黑死病四起，没有人有那个闲暇去管别人的事。

　　看来有时候活得太长并不是什么好事，她仅仅是生活了八十年就已经开始思维固化了。

　　这就是德古拉不愿意离开城堡的原因吗？
　　宁愿天天呆在漆黑潮湿布满冤魂的城堡里，也不愿哪怕接触一秒外面的世界。很久以前的战争磨平这一吸血鬼的棱角，让他对外界的一切都没了兴趣——或许直到现在。

　　到了凌晨一点，凯瑟琳再一次听见了那熟悉的缓慢的心跳声。她警惕地走去窗边，果然再一次看见了道路对面的黑衣男人。
　　这次她没有呆在房内，而是干脆打开窗户跳了下去。

　　那被她拔下的匕首此刻抵在了对方的脖子之上，凯瑟琳凑近了些，这次从他的身上闻到了死亡的气息。匕首在路灯的照耀下闪出阴冷的光芒，像是冷血动物的尖牙。

　　“说话。”

　　“他要来了。”男人的声音轻飘飘，每说上一句话就让这片空气充满了腐烂的气息，“我来提醒你。”

　　凯瑟琳拉着他到了一片小巷中，扯下他的兜帽，这才看清他的样貌：
　　他的头发几乎掉光了，深陷的眼窝边带着腐烂的伤口，散发着难闻的气息。但他的相貌只是干瘪了一些，仍旧能看出他从前是一位尚且还算英俊的男人。他的牙齿也掉了几颗，嘴边带着恶心的伤口，看上去活像是一具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尸体。

　　凯瑟琳知道这是什么。
　　这是她很少在德古拉城堡里见到的，最为下等的一种生物：奴隶。

　　他们被德古拉杀死，灵魂却被永久困在这一躯壳中，按照他的命令去做事。他们的肉身会腐烂，即便内心想要反抗主人，但到了嘴边会变成无尽的崇拜。

　　凯瑟琳犹豫过后收起了匕首。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乔纳森·哈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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