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一场》不言之

6、运动会

　　周敏开着车，从后视镜里看到小姑娘一直扒着车窗往外看，忙喊了一声：“危险，柚柚快坐好！”

　　袁柚收回脑袋。

　　说来也巧，老城区这边管理不严格，所以每年过年时这边摆摊的小商贩都比较多，袁柚每到过年时都会央着大人带她到这边来玩，没想到今年会碰上云希和他妈妈。

　　不知怎的，刚才和云希对视时，她忽然就想起了年前云希送给她自动铅笔的那一幕，她直觉云希应该不想让她看到他那副样子，所以她刚才没有让小姨停车，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开。

　　初二下午，袁柚跟着父母回了龙跃小区。

　　小区里安静不少，孩子们都趁着过年跟着父母回了爷爷奶奶家里，袁柚家也是因为周慧要去医院值班才提前回来的。

　　到家后，周慧收拾收拾去医院上夜班，袁振东也进了书房，袁柚手里提着小鱼缸出了门。

　　穿过小花园，她敲了敲云家的门，来开门的是云希，袁柚站在门口冲他笑了笑，往屋里瞅了一眼：“云希，吴阿姨呢？”

　　“出去了。”

　　袁柚点点头，她没有提起过年前见到的那一幕，而是将藏在背后的小鱼缸提出来：“看，小金鱼。”

　　云希看了一眼，收回视线，不明白袁柚是什么意思。

　　袁柚将小鱼缸递过去：“送给你！”

　　云希眉头悄悄拧起，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

　　袁柚忙解释道：“这个小金鱼是小姨套圈套来的，不用花钱的！”所以，你也别想着给什么回礼了。

　　周敏实在很厉害，花了十块钱，买了二十个圈，几乎每个圈都套上了东西，摆地摊的老板脸色都变了，做生意不容易，最后周敏只让袁柚选一样东西带走，袁柚就选了这个小金鱼。

　　“这是送你的新年礼物，我答应过的！”她委屈巴巴的说道。

　　云希再次看了那个小鱼缸一眼，说是小鱼缸其实就是个塑料盒子，顶盖是大绿的颜色，做工粗糙，看起来确实不值什么钱。

　　他抿唇，最终接下了小鱼缸。

　　袁柚礼物送出去了，很开心，蹦蹦跳跳的走了。

　　云希将门关上，看了看手中的塑料盒子，小金鱼在里面自在的游来游去，他将盒子放在了小床的床头，晚上睡觉的时候一躺下就能看到小鱼在水里游弋。

　　这种地摊上的小鱼都活不了多久，短暂的寒假还没过去，某一天小孩醒过来，就发现金黄的小鱼翻起了肚皮。

　　他呆愣的坐了一会儿，然后很平静的将小鱼扔进了下水道里。

　　过完年没几天学校就开学了。

　　第一天到校，袁柚就趁着课间小声问云希：“小金鱼还好吗？”

　　云希正在低头写字，头也不抬的回：“死了。”

　　小姑娘愣了一下，接着干巴巴“噢”了一声。

　　天气越来越热，等孩子脱下冬衣换上春装的时候，学校要组织一场春季运动会。

　　一年级和二年级的小朋友因为年龄小，可以邀请家长来参加，到时候还得一起做亲子游戏。

　　吴桂枝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那天她特意穿了一身新衣服到学校，云希站在队伍里，听老师的命令回头找妈妈的时候，看到吴桂枝的身影，一向沉静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喜悦来。

　　站在二年级队伍里的周泽轩同样看到了吴桂枝，他嫌弃的瞥了一眼就扭过头来。

　　云希和吴桂枝做亲子游戏的时候，周泽轩靠在不远处的大树上，身边围了一群小马仔：“咦，捡垃圾的也来我们学校了，简直脏死了！”

　　“谁沾上谁脏！”
　　“好臭啊！”
　　他一出声，旁边的几个小男生纷纷有样学样。

　　周泽轩的妈妈在远处喊他过去，周泽轩站直身体，吩咐冯浩几个人：“待会儿你们不许跟小垃圾一起做游戏，知道不？”

　　冯浩几个连忙拍着胸脯保证。

　　亲子游戏最后一项是接力赛跑，一共四棒，需要两个家庭结合才能完成，规则一出来，一一班的小同学连忙带着自己的家长去找好朋友组队。

　　因为之前冯浩的宣传，小同学们都知道他的妈妈是捡垃圾的，没有小同学愿意跟他组队，云希和吴桂枝孤零零的站在原地。

　　云希眼睛扫了一圈，不远处冯浩正在看着他笑，脸上是得意的表情，见云希视线看过去，连忙扭头避开。

　　班级人数本来就是单数，这意味有一组亲子要落单，就在云希失望的要牵着妈妈下场时，余光忽然发现袁柚牵着周慧走了过来。

　　周慧笑着道：“我们组一队吧。”

　　吴桂枝也笑了，点点头。

　　云希没说话，抬头看袁柚，发现小姑娘弯弯的大眼睛里都是细碎的光。

　　不知怎的，他忽然不敢跟她对视，低下了头，没再看她。

　　接力比赛已经开始了，参加的小组多，现在还没轮到他们，周慧站在操场上四处张望，今天袁柚的爸爸也来了，刚才说去上卫生间，到现在还没回来。

　　一直到快轮到他们这一组时，周慧才看到袁振东的身影，远远的，他手里牵着个小姑娘，正蹲下身子跟那小孩儿说着什么。

　　没过多久，他站起身往这边走来。

　　到了跟前，周慧就有些不高兴：“怎么去这么久？还等着你给我们当拉拉队呢！”

　　袁振东儒雅的笑笑，举着手中的水杯：“柚柚的水喝完了，我去找了点温水来，现在还没到夏天，不能让她喝太多凉的。”

　　周围人很多，但一般都是妈妈看顾孩子，爸爸基本上都是甩手掌柜，听到袁振东这么体贴，羡慕的眼神纷纷看过来。

　　周慧脸色这才好了点。

　　“你刚才怎么拉着一个小孩儿？”

　　袁振东道：“那边人太多，那小孩儿找不到大人了，我正好路过，这不是怕出事嘛，就领着那小孩儿找到了她的老师我才回来的。”

　　周慧点点头，马上就要轮到他们这一组了，她没空再关心别的，把身上的包包衣服什么的交给袁振东拿着，就和吴桂枝领着孩子们上场了。

　　他们这一组的第一棒是袁柚，接下来是周慧和云希，最后一棒是吴桂枝。

　　两个大人都是女生，力量和其他同学的爸爸比起来稍微弱一点，但四个人都很拼命，最后竟然也得了一个第五名。

　　上去领奖时，两个小孩并肩而站，周慧和吴桂枝站在下面看，周慧碰了碰吴桂枝：“难得看到云希这么开心。”

　　台上的小孩抿着唇笑的很内敛。

　　吴桂枝叹息着点头，收养这孩子也快一年了，他长高了不少，也长壮了一些，现在光从外表看起来已经和其他的孩子没什么分别了，有个孩子对她来说也确实不一样，觉得生活有了盼头，也有了依靠。

　　台上，袁柚冲着云希笑：“怎么样，我很厉害吧！”

　　云希顿了一下，想起刚才比赛时小姑娘拼命往前跑的模样，风吹起了她的刘海，带着婴儿肥的脸蛋上满满都是认真。

　　他点点头，还没说话，眼神忽然变得惊恐起来。

　　袁柚还没反应，继续对着云希微笑，站在台下的周慧最先发现女儿的不对劲儿，忙跑了过去。

　　袁柚这时才感觉到嘴巴不舒服，小手一摸，一手的血。

　　她当即吓的哭起来，她不会大声哭，只是捂着嘴巴小声呜咽，泪珠盈满了眼眶。

　　站在一旁的云希也乱了，下意识想伸手拍拍她的时候，周慧和老师已经冲了过来。

　　到了跟前一看，周慧哭笑不得：“没事没事，掉了颗牙。”

　　袁柚还是第一次掉牙，吓的不轻，搂着妈妈的脖子不肯松手，最后只好先退场回家了。

　　直到运动会结束的时候，吴桂枝牵着云希回家，路上，云希想了想又想，最后小心翼翼的开口：“妈妈，袁柚会死吗？”

　　吴桂枝哭笑不得，揉了揉儿子碎发：“不会的，只是换牙而已，每个小孩子都要经历换牙的。”

　　小孩还有点担心，心有余悸的样子，但听到袁柚不会死，他心里总归是平静了一点。

　　*

　　时间过得飞快，升入二年级的时候袁柚有了一件烦心事。

　　小学部的一到五年级如果没有插班生的话基本五年时间都不会怎么分班，袁柚的班级就是全班一起从一一班升入二一班，座位也没怎么改变，她和云希还是同桌。

　　不过刚开学不久，班上就有个叫许恒的小男生老是揪她的辫子，虽然她很凶，可是那男生似乎并不怕她，就算挨了打也要来逗她。

　　因为她和云希还是同桌，许是觉得不方便，许恒提出要跟云希换个位置坐。

　　袁柚瞪大了眼睛，凶巴巴的冲许恒喊：“你敢来我就打死你！”

　　许恒朝袁柚吐吐舌头，对她的威胁不为所动，坚持要换位置。

　　袁柚只好用哀求的眼神看着云希。

　　云希抿唇，这段时间，许恒的行为已经影响到了他，下课他看书复习时总是被打扰，或许换个座位能好些。

　　思考过后，他点头答应了许恒。

　　那一瞬间，袁柚睁大了眼睛，小姑娘的眼眸水润，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也有些伤心，总之很有些复杂，云希虽然看不太懂，但总觉得心里有些闷闷的。

　　他撇过头不去看她，抱着自己的书包去了许恒的位置。

　　许恒如愿以偿的坐到了袁柚身边。

　　袁柚是很厉害的小姑娘，许恒除了揪揪她的辫子外并不敢做什么，毕竟他要是敢拿虫子吓她，袁柚一定会让许恒吃掉那颗虫子。

　　但也因为这件事，袁柚生起了前所未有的闷气，从二年级以后，她再也没有和云希说过一句话，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在家里。

　　有时候在院里碰上了，云希刚张张口，小姑娘就跑得飞快，看也不看他，两个小孩儿虽然同住一个院，同在一个班，但却成了最陌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