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一场》不言之

31、发现

　　袁柚沉默许久，她明白小姨的意思。

　　“我要陪在妈妈身边，所以不会出国读书。”周慧现在这个样子，袁柚不会抛下母亲不管，所以出国这个提议连考虑都不用考虑。

　　周敏点点头：“那你打算转到哪所中学，我来安排。”

　　袁柚现在的成绩不管转到哪里都是抢着要，这并不难，即使成绩不好，周敏也能想办法让她转进去。

　　但袁柚摇了摇头：“算了吧，先不用转了。”

　　在学校里当众发生这种事情，相信不管任何一位同学思想上都会受到打击，但袁柚认为这件事情不是逃避就能解决的，袁振东出轨是事实，转学难道就可以改变这个事实吗？伤害已经造成，流言蜚语难道会比袁振东的行为更伤她的心吗？

　　况且一中是整个安江市乃至整个省最好的中心，袁柚觉得自己还可以坚持下去。

　　既然她自己做好了决定，周敏也不会强求，起身离开。

　　袁柚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候，学业要紧，在外公外婆来家里的第二天，她便收拾东西去上学。

　　出来门，她意外的在看到站在小花园旁边的少年。

　　见她走出来，蒋越忙推着自行车过来，少女一言不发，也不看他。

　　蒋越握紧自行车，小声开口：“要上学吗？我带你吧。”

　　袁柚没理会，径直走到小区门口，一辆黑色的轿车早已等在那里。

　　司机下来恭敬的打开车门，袁柚弯腰坐上去。

　　汽车缓缓开走，蒋越也不气馁，赶紧骑上自行车跟在后面，过了红绿灯，到了大路上，汽车速度越开越快，很快就将蒋越甩在了身后。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拼命蹬自行车的少年：“柚柚小姐，后面那位同学你认识吗？”

　　袁柚回头，少年弯着腰将自行车骑的飞快，但终究不敌四个轮子，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不用管他。”袁柚说。

　　司机点点头，不再吭声。

　　袁柚回到学校先去找班主任老师销了假，班主任看到袁柚短短几天就瘦了一圈，心里叹息一声，温声安慰了几句，她已经在课堂上强调过，不许同学们再提起这件事情，想尽量降低这件事情对袁柚的心理影响。

　　袁柚沉默的听着，最后朝老师弯了弯腰道谢。

　　从办公室出来，回到教室，她的身影一出现在班级门口，教室里吵闹的声音瞬间消失，同学们在瞬间安静下来，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少女。

　　袁柚神色自若，迈步朝自己的座位走去。

　　周紫几人反应过来，忙迎了上去，一把抱住袁柚的肩膀：“柚柚你回来了！”

　　教室里的同学如梦初醒，这才赶紧转头，做自己的事情去。

　　袁柚对几个好朋友笑了笑：“嗯，回来了。”

　　李小佳眼看袁柚笑着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很想哭，她赶紧转过头去，眼睛红红的，杨文静见状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们几个其实很想问问周阿姨怎么样了，但又怕一个不好引起袁柚伤心，遂决定暂时不提，等以后再说。

　　龙跃小区离一中挺远的，骑自行车最快也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到。

　　蒋越到学校的时候额头上都起了细细密密的汗珠，他毫不在意的抹掉，没回教室，而是先去找了班主任老师。

　　十九班的班主任听完蒋越要求，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桌子上，看着这个他一向引以为傲的少年：“你说你要转到八班里去？”

　　等过完年，在高二下学期学校就会进行分班，完全没必要这个时候转班。

　　“之前你不是正打算提交跳级申请吗，要是现在转班，那你跳级的事情……”

　　蒋越摇头：“对不起老师，我不打算跳了，就按照正常学年的上好了。”

　　班主任拧起眉头，蒋越是他这么多年以来遇见的头一个这么有天分的孩子，从高一起他就带他。

　　作为班主任，他很了解蒋越的家庭状况，他的经济并不是很宽裕，虽然学校有奖学金，也减免了他的全部学费，但还有生活费压在少年头上，所以高一时他就提出过跳级的建议，他的成绩，就算跳级也能取得非常好的成绩。

　　当时蒋越是默认的态度，只是后来不知为什么又拒绝了。

　　没想到了高二又是这个情况，而且还非要转班。

　　“你得给我一个理由，要不然我没法答应你的请求。”班主任说道。

　　蒋越沉默片刻，他来之前就知道如果自己不说实话班主任是不可能同意他的请求的。

　　好一会儿后，他开口：“我做错了一件事，我想保护一个人。”

　　…

　　八班的同学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反正在袁柚来学校上课的第二天，十九班的蒋越突然转了过来。

　　蒋越是校草，清北的种子选手，在学校的名气不亚于袁柚，八班的同学对于他在这个时候转班都很惊讶。

　　八班的班主任对于蒋越的转班的当然是乐见其成，拍了拍手，等同学们安静下来，让蒋越自我介绍。

　　蒋越就简短的说了两句。

　　班主任指指教室里剩下的唯一空位：“你坐那里去吧。”

　　蒋越看了一眼，那个地方离袁柚很远，但也没办法了，暂时就这么着吧。

　　他背着书包走过去。

　　袁柚对于蒋越转班的事情没有任何反应，她现在不住校了，每天上课忙着功课，下课就回家陪妈妈。

　　只是在某天，她忽然发现小花园对面的仓库里亮起了灯光。

　　那时是周末的傍晚，不用上晚自习，蒋越出来扔垃圾，看到了站在花园的少女。

　　袁柚一看到他的身影转身就走。

　　难怪这段时间上学放学都能看到他蹬自行车的身影，原来他搬回来住了。

　　周慧的精神在一个星期后逐渐恢复平静。

　　在这一星期里同样过的不痛快的人还有许檬和秦诗曼。

　　许檬的妈妈是小三这件事情也一下子在高一传了开来。

　　这个年龄的孩子正是性格敏感的时候，高一六班的班主任怕许檬被校园暴力，多次在班里强调纪律，班里也确实没有同学欺负她，不过大家却开始慢慢疏远她，班级里逐渐没人跟她玩，她被同学们自发的孤立了。

　　班主任知道后也没有好办法，毕竟又不能逼着一个人跟另外一个人玩不是。

　　高二的秦诗曼则是因为李丹。

　　李丹那天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袁柚在班里人缘一直不错，班里不管谁有困难，向她寻求帮助的时候，她都是能帮就帮，李丹对这位班长心里也是服气的。

　　在她的设想中，这件事明明可以悄悄的告诉袁柚或者袁柚的妈妈，为什么非要弄的这样难看！？

　　从那天起她没再和秦诗曼说过一句话，班里的人也或多或少的明白了什么，毕竟家长会当天很多人都看到秦诗曼和袁柚妈妈说话。

　　秦诗曼同样被班里的同学给孤立了。

　　而袁振东这段时间过的也非常不好，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虽然杨正天不会在单位里说什么，但一中和安江大学同属于教育系统，两个单位里相识的人又何止两三个，虽然这件事情没有大范围的传播，但私底下早已经被疯传起来。

　　安江大学里，同事们看他的眼神都不劲儿起来，袁振东整天战战兢兢的，就怕被学校找麻烦。

　　除此之外，家里也不让他省心，他这几天有家回不去，只好去许琴那里休息，但许檬被同学们孤立了，三天两头打电话回来哭闹，许琴知道这件事情，可能是怕被他抛弃，成天缠着要他发誓，弄得他不厌其烦，躲都没地方躲。

　　他一直想见周慧一面跟她好好谈谈，他不想跟周慧离婚，可是在周家的保护下，他连周慧的一根头发都见不到。

　　直到一星期后，周慧才约他见面。

　　袁柚陪着妈妈来的，就在离小区不远的咖啡馆里，此时已经被包场了。

　　袁振东坐在卡座里，看到周慧母女进来，连忙站起来朝她们笑了笑，不过母女两个谁也回他一个笑容。

　　周慧在袁振东对面坐下，拍了拍袁柚的手：“我想跟他单独谈谈。”

　　袁柚沉默的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全程没有分给袁振东一个眼神。

　　咖啡馆外面有椅子，袁柚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少年站在离咖啡馆不远的位置，从上星期开始，他开始默默的对袁柚跟进跟出，不管袁柚在哪里，总能看到他的身影。

　　袁柚犹豫几秒，朝他招了招手。

　　蒋越沉默的朝她走来。

　　“你一直跟着我干什么？怕我做傻事？”

　　蒋越看着眼前的少女，小时候的她是爱笑的，性格也好，会保护院里被欺负的孩子，会冒着大雪给他送热热的烤红薯，会因为他没有厚衣服穿而央求外公给学校安装空调……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脸上的笑容开始渐渐消失，蒋越努力回想，好像是他被抛弃的那天晚上，他第一次对她说了‘滚’，也好像是高一的教室门口，总之他分不清了，但他很后悔。

　　袁柚见他沉默，说道：“你走吧，我不用你看着，也不会做傻事，更何况还有保镖在，也用不上你。”

　　“保镖总有疏忽的时候，我保证不会打扰到你，只让我远远的看着就好…”他的语气带上一丝哀求的意味。

　　袁柚心里觉得好笑，当初对她避之不及的难道不是他自己吗！

　　“你在同情我吗？”

　　蒋越连忙摇头，见袁柚脸色沉了下来，他低声开口：“你觉得我有什么资格同情你吗？”

　　袁柚想起他的身世，终究说不出更重的话来，便沉默下来。

　　几秒钟后，她又开口：“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蒋越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他心里叹息一声，不愿意再骗她，就说了实话：“第一次是在五年级那年…”

　　袁柚有些诧异时间竟然这么早：“还有第二次吗？”

　　蒋越艰难的点头，不管是第一次还是第二次，他都没有告诉过袁柚，他甚至连做她的朋友都是不合格的！

　　两次他都记得很清楚，一次是他参加完某项考试坐在回家的公交车上，那天天很冷，公交车停下等红绿灯，旁边的车道开过来一辆小轿车，当时他只是一转头的功夫，看到副驾驶上坐着的女人忽然靠过去亲吻驾驶座上的男人，那辆车子他不陌生，里面的人也不陌生。

　　当时他确实吓了一跳，立即就转过头了，心脏“砰砰”直跳，直到下了公交车都没平复，他考虑了很久，又觉得自己或许是看错了也不说定。

　　“第二次呢？”她问。

　　第二次是他刚开始做家教的时候，从客户家里出来，在楼梯间遇上的，这次两人面对面，他连骗自己认错人的机会都没有。

　　“对不起。”他低声道歉。

　　袁柚摇摇头：“你不用说对不起啊，反正我们两个也没什么关系，你知道后也没有义务必须要告诉我，不是吗！”

　　她说着，忽然笑了：“人都是怕招惹麻烦的，这件事情要是说出来恐怕也会给你带来困扰吧，所以你不用内疚，你只是选了正常人都会选择的方式而已。”

　　蒋越眼神里有什么东西破碎，他很想解释，想说不是这样的，可是张了张口，他没发出任何声音。

　　最后默认这件事，默认了是他自私，害怕麻烦，才不想告诉她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