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幸》笙湘

4、四

　　一直到回家后，百合才想起来自己忘了说什么，光顾着答应楼若煦，却忘了告诉他她自己并不温柔这个事实。
　　万一婚后反悔怎么办？
　　她打开楼若煦的对话框，这是刚刚下车前刚加的，她斟酌二三再打字。

　　“我们好像私定终身？可实际上我们需不需要签一份婚前协议，因为我怕我们两个人之间婚后并不合适，主要是担心我不是你想象中的样子，我也并不是想要你的钱，只是想到你一个老板，签一份婚前协议或许更好。”
　　楼若煦收到短信时，才刚到家，阿姨做了南瓜粥，让楼若煦喝一点了再去休息。
　　他是在喝南瓜粥的时候，点开消息的，随即笑容扩大，一整碗南瓜粥都喝进他的肚子里。
　　阿姨过来收拾时，难得见他如此好心情。

　　楼若煦去到书房里，才给百合回复说，“可以，等我明天拟好了，就拿来给你看。”
　　大概是没想到他的效率如此之高，百合却不好问什么，只回答了一句好。
　　可始终是有些不可思议，让她神经兴奋到根本睡不着。
　　拿起手机想要与从小到大的好友分享此事，却发现因为整件事太过于离谱，她居然不知道从何处开口。

　　于是就这么失眠到第二天清晨，她才悠悠睡着。
　　临近中午12点时，她醒来打开手机习惯性看一眼消息，还没睡醒，如果没有重要的事，她还会继续睡的，可当她点开手机，便又是吓得从床上坐起来。
　　楼若煦告诉她，他已经到楼下了，并且还带了午饭。
　　百合慌慌张张起床洗漱，换一件衣服，再稍微整理一下自己的房间，开门前深呼吸三下，告诉自己不要紧张。

　　楼若煦提了保温桶过来，第一件事便是让百合去厨房拿碗筷，他们可以边吃边说。
　　“今早我有别的事，午饭是阿姨做的，你可以先吃吃，如果有什么要求再告诉我，或许晚上我可以带你去吃点好的。”
　　百合很惭愧，因为不仅仅是让楼若煦在楼下等了她那么久，还有她看着午饭，清淡小粥，配上简单的两荤一素，是早午饭的最好选择，看来他一开始就猜到了。

　　吃了两口，却不见楼若煦有什么动静，昨晚虽然差不多也这样，她吃饭他看她吃饭，可是他却一直在说话，今天他怎么不说话了。
　　她很不适应地抬起头来，才发现客人到来，她居然没有倒上一杯水。
　　“你，你要喝水吗？”
　　楼若煦摇头，“你好好吃饭。”
　　看出她的尴尬，他便起身，朝阳台走去。

　　百合不想让客人久等，很快吃完饭，顺势还打了一个嗝，不知道阳台上的某人有没有听见。
　　她心虚地捂了下嘴，起身开始收拾。
　　“不用洗，我直接带回去就行。”
　　楼若煦从她手里拿过碗，放进保温盒里。
　　百合这才拿着自己的碗筷，简单冲洗一番。

　　一张不大不小的茶几上，放了几张A4纸，头一页上写了几个大字“婚前协议书”，当然除却这个，还有一份楼若煦本人的婚前体检报告，一切都很正常。
　　说回“婚前协议”，百合有些拖延症，她昨晚把这个建议发给楼若煦后，自己却没有及时去看婚前协议到底有哪些内容，她想着的是，等她今天起床后，再去查一查，谁知……
　　她拿起婚前协议，一条一条地看下去。

　　“或许你不用对我这么好？”
　　楼若煦挑眉，示意她展开说说。
　　“我们之间没有感情基础，不存在你弥补我这么大额的财产分割，我昨天的意思是，如果真到离婚那一步，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的钱财。”
　　楼若煦真的很想说她小傻瓜，哪有人这样为别人着想的，跟他结婚，吃亏的难道不是她？给予她补偿也是让他良心得到安慰的方法，当然，这也只是在不产生爱情的情况下，如果他们之间有了爱情，或许这份婚前协议在他眼里就不做数了，他会把所有的都给她。

　　“放心，我是商人，就算没钱了也知道怎么让自己再另起炉灶，你不必为我担心。”
　　说得好像也有道理。
　　楼若煦见她没有意义，便递给她笔，一式两份，都需要她签上自己的名字。
　　可拿到笔的那一刻，百合又有些疑虑。
　　“你确定，你要跟我结婚吗？”
　　不去找那些名媛，不去试着再谈一次恋爱，我什么也没有，无法为你提供事业上的帮助，也无法为你抵抗家人的催促，只能简单完成一个结婚的过程。

　　“百合，或许这句话应该我来问你。自始至终，在未来的婚姻关系里，看上去你都是弱势的一方，我会尽量尊重你的决定，照顾你的感受，就像昨天说的，你暂时是我的最佳人选，但我不一定你的最佳人选对不对？我希望你谨慎考虑，这也是我为你准备这份婚前协议的目的，无论何时，在我这里，你都不要亏待了自己。”
　　百合被说得鼻头发酸，好久好久，没有人再这样为她想了，习惯了考虑别人，却很少得到平等的回报，可在楼若煦这里，她几乎没有付出自己太多的焦虑，只是稍加提醒，却换来类似于天价的报酬。

　　“我无法给你婚姻的太多承诺，除了忠诚，因为我们没有像正常人一样去从恋爱到结婚，所以结婚后我们需要用更多的时间去了解对方，暂时，到目前为止，我只能保证，我对未来的婚姻关系，是保持绝对的忠诚的，我喜欢正常的生活状态。”
　　百合看着他，好像看见了小说里的男主，只是没想到，女主会是她自己。
　　“我需要告诉你一些我自己的事吗？一时之间我有些想不起来应该说些什么，我的生活很平淡很枯燥。”

　　楼若煦展开微笑，“不用，你可以以后慢慢告诉我。”
　　百合踌躇间，迟迟不敢下笔，楼若煦不得不询问她，还有哪里需要修改的吗？
　　百合摇摇头，小声说，“太不真实了。”
　　惹来楼若煦地轻笑，怎么办，这个小女孩是真的很可爱，他想他一定没有选错人。
　　“好像天上掉馅饼，太大了，居然没有砸死我，并且还告诉我，我有一个万能袋，可以把它放进去，占为己用。”

　　百合的人生中，确实没什么幸运的事，顶多彩票中了几十块钱，她就觉得很高兴了。
　　小时候学习不行，长大后又发现人外人有，她始终是最平凡最不起眼的一个，她努力让自己变得多才多艺起来，可进了社会，用处不大。
　　日复一日的工作，磨平了她所有的棱角，她想再过两年，她就回家，她不想再这样努力了，她好累啊。

　　“今晚带你去吃涮羊肉？”
　　楼若煦忍不住，摸摸她的头顶。
　　百合惊奇地抬头看他，这让他的手有些尴尬地放回原处。
　　“如果你暂时还不能接受我碰你，类似于刚刚这样，那可以等到我们领证之后，在这之前，我们可以保持距离。”
　　百合眨眨眼睛，其实她想说没关系，她不介意，可话到嘴边，说出来又是另一番意思。

　　“吃涮羊肉是因为要到冬天了吗？”
　　“对，你可以吗？”
　　尽管面前的人，有着她一生都不可拥有的财富，可那又怎样，他们已经签好了婚前协议，就等着登记结婚了。
　　“可以。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去领证啊？”
　　还很陌生，所以百合说这些话，总有些难以开口。
　　楼若煦自然是随时都可以，但百合不行，她明天要上班，接下来一周她都要上班。

　　不过他倒是想到一个办法，“你不用请假，到时候我让助理联系你们，让你过来拿个资料就行。”
　　以公谋私？百合内心有些小激动，就好像大学时故意逃课一样。
　　然后她又想到，“领了证我是不是要搬到你家去？”
　　“对。没有正常夫妻分开住的。”
　　那倒也是，百合掩饰下自己的紧张，转头看了看楼若煦，发现他也正好在看她。

　　“百合，虽然结婚很倡促，没有你想象中的浪漫求婚，但我想你应该明白这其中的原因，”
　　百合明白，他们并非恋人，自然不会有浪漫的求婚仪式。
　　“我可以给你一场你想要的婚礼来作为补偿。”
　　楼若煦伸出手掌，百合不知道他要什么，思考间，她将自己的手放过去。

　　楼若煦满意地握住，“你的手指很细，我大概知道你的尺寸了。”
　　他需要购买婚戒，前提是得知道她的尺寸。
　　“或者？”，楼若煦突然起了兴致，“与其在房间里浪费多余的时间，不如我带你去挑选婚戒吧，这样再去吃晚饭，听起来也很不错。”
　　百合在这些事上，一向以谁付钱谁做主来决定。

　　她简单收拾一番，不想让楼若煦等太久，可又难免担心自己会降低楼若煦的气场。
　　于是在她的纠结下，还是用一个小时画了一个全妆，再换上一件衬衣，套一件风衣。
　　楼若煦看见她，第一句话便是称赞，“很漂亮，我记得你上班时并没有这样化妆，可是这样化妆，会让你很漂亮。”
　　百合被夸得脸红，“因为这样很浪费时间，我让你等了一个小时。”
　　“没关系，我们时间很多。”

　　他们来到婚戒店，百合是真的没想过，有一天，最贵的那一排婚戒会任她挑选，甚至楼若煦问出一句“或许你想要订做？”
　　当然不！她没那么多要求，只要好看就行。
　　百合看着楼若煦拿出卡付钱，又见柜姐不断地祝他们新婚快乐，仿佛结婚的不是他们，而是柜姐自己。
　　最后装好婚戒，百合自然而然将袋子给了楼若煦。

　　楼若煦提着它，却觉得这样买了和没有买好像一样，于是他从盒子里拿出戒指，就这么大庭广众之下，牵起百合的右手，将戒指套在她的无名指上。
　　诶？她其实是想等领了证再戴的。
　　可……已经有很多人路过时都转头来看他们，楼若煦的颜值完全看不出来他已经34岁，反而是因为成熟的气质，让无数美女频频回头观望。
　　“要不，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

　　“你想做什么吗？”
　　婚戒盒还开着，里面剩下的戒指是楼若煦，百合见他没有动作，以为是他就是想让她在这儿给他戴上戒指。
　　于是百合红着脸，将戒指拿出，戴在楼若煦的手上。
　　“这里是商场，如果你想去没有人的地方，除了车库，就是安全通道。”
　　咦？原来他刚刚没明白她的意思，居然害她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一个男人戴结婚戒指。

　　百合见他将婚戒盒收好，耐心等她回答，她不免叹气，“没事了，我们已经被围观了全过程，不用去没人的地方了。”
　　楼若煦看看周围，这才了然，看她害羞得通红得脸，忍不住用手指轻轻碰了下，百合就像是小刺猬，惊得缩了下全身。
　　他倒是喜欢看她这样，鲜活许多。
　　“不要担心别人的围观，或许他们转回头，走两步，就忘记刚刚看过了什么，不用太在意别人的目光。”

　　百合一直很羡慕那些可以自己出门逛街的人，她觉得那些人一定胆子很大，心理素质很好，反之她就不行，她害怕一个人漫无目的走在街上，也或许是她从来都不敢进那些看起来装修得很精美的商店。
　　下意识里会觉得他们很贵，特别是来北京后，这种感觉更强。
　　后来她明白，这是因为她没有足够存款，比如此刻，楼若煦带她进了一家奢侈品店，导购热情地给他们介绍上新的衣服和包包。

　　这些于百合而言，她再挣十年的钱，或许才可以勉强不是很心痛地随便买上一买，可于楼若煦来说，不过是一张卡的事。
　　她扯扯楼若煦的衣服，小声在他耳边说，“我怎么感觉自己像是被包养了？”
　　耳边是百合说话时吹出的气，痒痒的，他却没有躲开，而是笑着牵起她的手，让她看到刚刚戴上的戒指。

　　“被包养的人可得不到这个东西。”
　　被牵住的手顿时发烫，她一时之间说不出话，幸好导购及时解救她，提来两款新包。
　　她知道这有多贵，于是想跟楼若煦商量不要给她买这么贵的东西，楼若煦示意她拿起来给他看看。
　　“还不错。”，他说的是这款包配她这个人。
　　“就当送你的新婚礼物？”楼若煦让导购给它装起来。

　　最后他们去吃涮羊肉的时候，百合已经不发表任何意见了，主要是害怕楼若煦又为她花钱。
　　这一天下来，她手上多了一个戒指，多了一个包，还多了一条手链，衣服也有买，总之，差点全身上下都买完了。
　　“你得学会花钱。”
　　楼若煦用公筷给她夹起羊肉卷放到碗里，她出声辩解，“可那不是我的钱。”
　　“我的就是你的。”
　　百合想出声反驳，他们的婚姻和别人不一样，可楼若煦说，“正常的夫妻即便是各用各的钱，但妻子依旧可以无条件使用丈夫的存款。”

　　“我会良心不安。”，她说得很小声，可楼若煦听见了。
　　楼若煦想了想说，“你要这样想，你要尽妻子的义务，那么如何才能心里平衡呢，便是花我的钱。”
　　“可你说你会做饭，家里还有阿姨，我似乎不用做什么事。”
　　“你似乎搞错了，做饭和打扫卫生，不是妻子的义务，那是夫妻双方的义务，妻子的义务是陪伴与支持，包括但不限于丈夫的索求。”

　　不知道是不是她打的味碟有些辣，竟让她硬生生被呛到，瞬间涨红了脸。
　　“今天吃了羊肉，明天我会再给你带一些清热下火的食物，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百合摇摇头，她来北京后，对吃的欲望就已经大大降低，只要能下口的，就是好吃的。
　　楼若煦可不这样想，他学会做饭便是想吃美味的东西，这是一种享受，于是当他回到家里，走进厨房时，竟然有些期待明天百合吃到他亲自做的饭菜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