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杭北》薛阿谓

7、第 7 章

　　一念杭北7
　　主任办公室里一排人站的整整齐齐，梁永杰和王佳冉一人站了杭北一边，梁永杰乖巧地背着手，杭北的手放在身前，而王佳冉还没从刚刚的委屈里缓过来，一边抽泣一边抹眼泪。

　　王佳冉过去站着孙悦月和宋妙岚，还有那个统票的男生，三人站的倒很老实。

　　张主任火大地扫了好几圈这些人，才忍不住开口：“太过分了，鼓动全校的人选校花是什么性质？那是造反的性质！臭美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能有个好成绩好前途吗？以后你出去找工作别人会因为你是什么什么学校的校花就要看你一眼吗？孩子们，脚踏实地知不知道？”

　　梁永杰配合地点着头。

　　杭北察觉了，她看过去，愣了下。

　　她觉得少年有点呆。

　　张主任点名问道：“梁永杰，你下回还看热闹吗？”

　　少年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不了。”

　　“那你知道错了吗？”

　　“嗯，知道了。”

　　看他认错的态度良好，又只是看热闹的无辜群众一名，张主任没跟他发火，摆了摆手放行：“那你出去吧。”

　　没祸及到梁永杰，杭北放心了。

　　杭北用余光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他出去之前，他似乎也扫了她一眼。

　　确定梁永杰已出门后，杭北才忍不住往门外投去了目光。

　　“再来说你们！”

　　走神的杭北再次被张主任的大嗓门吼了回来，她收回头，微低着。

　　“高中，是多么重要的时刻，十几年苦读成败在此一举，你们不仅一点都不着急，还屁颠屁颠的去搞什么选校花比赛，你们对得起辛苦教育你们的爸爸妈妈，老师校长吗？你们高考的时候准备拿个多少分来见我们？嗯？你们说？”

　　一排人都低着头，没一人反驳。

　　许是觉得在场的人都没有什么反悔的意味，张主任说着说着更加来气，他大手一挥，拍板定案：“打电话，每个人给你们家长打电话，让他们来学校。”

　　“主任不要啊，我会被我爸妈打死的！”
　　“张主任，我真的什么都不知情，都是王佳冉做的！”

　　“……”

　　杭北微低着头，唇线僵直，她一直没怎么开口，面上表情也没怎么变化，所以让人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心情。

　　王佳冉吸了吸鼻涕，可怜巴巴地看着杭北，问道：“杭北，你不怕被叫家长吗？”

　　杭北轻轻地看了她一眼。

　　王佳冉觉得天快塌了，她说：“我不能被叫家长，绝对不能，要是被我爸妈知道我高三还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他们会骂死我的！”

　　杭北什么都没有说。

　　张主任挨个点名让他们打电话，但所有人宁死不屈，没有一个上前的，办公室里哭声一片，再次陷入混乱。

　　张主任眼看着要气冒烟了，他把座机电话抱起来说：“不打是吧，那我帮你们打！”

　　他是动真格的，不是吓唬吓唬一下他们那么简单，杭北以为他们都没救了，但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杭北看过去，是他们的班主任走了进来。

　　他们的班主任三十多岁了，叫李国平，听人介绍教学经验丰富，发际线虽然和主任一样岌岌可危，但面目却慈善。

　　他过来是给他们这群惹祸了的小孩求情的。

　　“这个年纪的小孩儿哪有不犯错的，又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就是课余时间给自己找点乐子，怎么被你说的十恶不赦一样，当然了我也不是说他们没有错，只是教育方法不要一直那么死板，要灵活变通嘛，初犯咱们要适当的给他们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而不是什么事都要叫家长，这样只会适得其反。”

　　除杭北以外的几人小鸡啄米一样迅速点头。

　　杭北被这个小动作惹得会心一笑。

　　李国平为他们说了很久的好话，张主任才勉强同意了不用所有人都叫家长，从犯们各自写一篇8000字的检讨明天交上来就可以了，而主犯杭北除了要写检讨，还必须要叫家长。
　　…
　　…
　　杭北拿着手机走出办公室时，外面天色已暗。

　　走廊里亮着灯，但万里无云的天空却漆黑一团。

　　杭北仰着头看，有些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杭北才终于低下头，准备打开手机，也是在这一刻，杭北突然不经意地往安静的走廊里瞥了眼。

　　然后，她怔住。

　　梁永杰也在走廊里，靠着墙壁，穿着下午那套蓝白色的校服，双手插兜，黑色的头发有几根不安分地随风飘起。

　　少年安静又沉默。
　　像远山一般。

　　梁永杰察觉到了杭北的目光，他终于直起身子，看向她，问道：“不敢给家人打电话吗？”

　　杭北问道：“你在这儿多久了？”

　　梁永杰答：“我没走过。”

　　杭北心头一跳，静静地注视着他，忽的笑了笑，像玫瑰一瞬间盛开般突然，声音明朗：“不会，只是做错了事多少要先做一下挨骂的心理预设。”

　　梁永杰放心了，也笑了笑，然后说：“那我先回去了。”

　　杭北点头：“嗯。”
　　…
　　…
　　梁永杰走后，杭北还回想了下他刚刚笑的样子，因为他太少笑了，所以杭北还觉得有些惊奇。

　　想了会儿，她收起了思绪，低头看着手机。

　　静默两秒，这回，她没再犹豫地拨通了杭南的电话。

　　电话有频率的嘟嘟作响，而她盯着天空静等电话接通。

　　“喂。”
　　“杭北。”

　　“哥。”

　　两方互问完称呼，都有些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好。

　　最后是杭南先问的：“怎么了。”

　　杭南的语调和杭北有些相似，都是没什么太大起伏的，轻声慢语，沉声静气，让人听了很安心。

　　杭北发了几秒呆，才说：“哥，我在学校闯祸了，主任要见家长。”

　　杭南皱了皱眉头，沉声问：“你人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杭北轻声说没有。

　　杭南舒了一口气，他暂时没说话，那边传来一阵点击鼠标和敲键盘的声音，声音消失后，杭南再次开口：“我查了航班，今晚飞过去，明天早上可以到，你跟学校说吧。”

　　杭北听完点了下头，轻嗯了声，她说完自己的事情就准备挂电话了，两兄妹的默契如此，只是在开口之前，杭南忽然又叫了声她名字。

　　“杭北。“

　　“嗯？”

　　“照顾好自己。”

　　杭北停顿了下才答应道：“嗯。”
　　…
　　…
　　杭南的时间观念一向很好，第二日杭北还未给他打电话询问他的消息就已经在女生宿舍楼下看见他了。

　　他风尘仆仆而来，身上仍是干净整洁，一身棕色的西服显得他十分斯文儒雅，看见杭北时，他单手推了推自己的金丝眼镜。

　　杭北带着他去了主任办公室，而杭北站在办公室外面，办公室的门被关了起来，隔音很好，杭北站在走廊里什么都听不见。

　　但其实她也并不好奇。

　　她手搭在栏杆上，从容淡定地看向底下的篮球场。

　　而里面，张主任正在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完完整整地复述一遍给杭南听，男人很年轻，皮肤尤好，五官的细节之处和杭北很像，两兄妹的脸都仿佛是女娲的得意之作。

　　他听人讲话的时候很认真，眼睛微转，一边听着一边思考着。

　　“以上就是我为什么要请杭北的家长来学校的原因，鼓动全校的人票选校花这种事开校历届以来没有发生过，性质很恶劣，如果不及时约束，我们很担心杭北以后会走上歧途。”

　　杭南的表情看起来很凝重，声音低沉：“好的，我知道了，我会和她谈谈的，给你们添麻烦了。”

　　张主任摆了摆手，不太好意思地说没事。

　　李国平看见杭南的表情好像不太好，又担心他教育杭北时会把话说的过重，于是开口说道：“杭北哥哥，其实也并没有那么严重，我们学校请家长来就是希望促进有效的交流，以免沟通不到位导致一些问题发生，但其实现在也没那么严重。”

　　杭南听到这儿，算是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笑容。

　　他松了口气，然后又说道：“李老师谢谢你。”

　　“没事儿。”

　　“杭北在学校适应的怎么样？有犯其他的错误吗？”

　　“没有没有。”李国平摆了摆手，笑了笑，说，“杭北平时在学校都挺乖的，她的成绩一直在中流游走，如果再上点心再努努力，好的大学不是问题。”

　　杭南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最后，杭南再次拜托了李国平，他说：“杭北其实挺聪明的，只是性格有点孤僻，但她绝对不会做坏事，不会是坏孩子，希望老师能多多照顾照顾她。”

　　李国平应好。
　　…
　　…
　　杭南从办公室走出来时，杭北正乖巧地站在走廊里，站姿笔直，背影清瘦，但似乎比上次见到时又高了一点。

　　“杭北。”

　　女孩儿听见声音转过了头，她望向他，逆着光，鬓间发丝胡乱飞扬，五官姣好精致，跟他们的妈妈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杭南沉默了下。

　　杭北注视着他，眼睛沉静美丽。

　　杭南说：“怎么不说话，做错事了怕我骂你？”

　　杭北老实地点了点头。

　　杭南心下不忍，于是把刚刚那一肚子的说教咽了回去，他下意识地看一眼腕表，然后和杭北说：“我订了上午的飞机，算算时间，我该走了，你的事情我已经处理好了。”

　　杭北不知道在想什么，她缓慢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那我送你吧，送你到校门口。”

　　杭南答应了。

　　这段路程其实不算很长，所以有很多一两句结束不了的话题不太适合提起，两兄妹默契地缄口不言，就这样静静地陪着对方走到了校门口。

　　在校门口又磨蹭了一阵子，杭南才语重心长地说：“杭北，好好生活，好好念书。”

　　这次杭北没有给任何回应。

　　但杭南似乎也没指望她答应，他只是例行公事般完成自己的劝导，而杭北有没有听进去他不会去深究。

　　“杭北，过段时间我再来看你，我先走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