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杭北》薛阿谓

41、第 41 章

　　坐上去拍摄地的出租车后，杭北一颗澎湃激动的心短暂地平静了下来。她第一次做这么大胆违背杭南的事，想起来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可是车外的风景不停倒退，她确实是在前行了，还好身边梁永杰陪着她，想想又安心了些。

　　杭北又侧头看向少年，他正在看窗外的风景，不曾注意她的目光，梁永杰的下颌线条极度顺畅，因为线条明显，让人看起来有些冷冽与孤冷。

　　杭南的夺命连环call在第三次响起时，杭北决定打开手机给他发了条报平安的信息，然后彻底关机。

　　等下就要拍摄了，她既然已经做了选择，就不想被影响心情。

　　梁永杰在这时递了瓶矿泉水过来，杭北刚好有点渴了，接过来仰头喝了一口。

　　“谢谢。”

　　他笑了笑。

　　杭北捏着瓶身，轻声说：“梁永杰。”

　　“嗯？”

　　“我没想到。”

　　“什么？”

　　杭北侧头看他，放松了一些，脸上有了点清浅的笑容：“好学生乖孩子还有这么违抗大人的一面呢？”

　　那时的梁永杰脸微红地把头转了过去，不自在的看向窗外，他没有反驳她的话，因为是事实。不过杭北也逐渐明白少年的性格，那藏在温和外表下的凌厉通透的心。

　　他和杭北其实是一样的人，即使看起来有那么多不同，但心脏的最深处殊途同归，具体表现在同样的事情上他们会不约而同地做同一个选择。

　　他们都不是没看见过悲伤，他们都是看过悲伤选择温柔的人。
　　…
　　…
　　兼职的拍摄非常顺利，第一天结束回酒店的路上，杭北和梁永杰并排而行，她侧头抬起脑袋看向少年，勾着嘴唇心情很不错地说：“等这次兼职结束我请你吃饭，哎，不许拒绝！我要请你吃大餐。”

　　梁永杰眼神清朗地看着她，说：“你不是急着用钱？”

　　杭北说：“没事儿，可以让杭小西少吃几个罐罐。”

　　梁永杰：“……”

　　杭北又说：“等兼职结束也快开学了，开学之后就是高考了，这次回去我哥肯定要管我管的更严，不瞒你说，我已经想到了接下来半年里的鸡飞狗跳了，所以…”

　　杭北微微停顿，弯着漫不经心的笑容看向梁永杰：“让我在这之前把感谢你的饭还了，行吗？”

　　梁永杰被她盯的心脏漏拍，他自然地撇过头，温声说：“一直没问过你，杭北，你哥现在这样，你有试过去和他沟通吗？”

　　杭北也错开了眼神，语气轻松：“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迷宫，他有他的，我有我的，走出迷宫的唯一方式不是别人的坦诚，是直面自己的内心。”

　　梁永杰觉得杭北的眼睛里有不易察觉的悲伤，他突然抓到了一个困惑点，于是顺口问道：“杭北，你爸爸妈妈是怎么去世的？”

　　杭北短暂失神了一瞬，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只是再回过神时面色已经正常，她抬头看着梁永杰，温柔却又坚定地拒绝：“这个…我不想说，可以吗？”

　　她几乎没有任何事会刻意拒绝回答，在她的世界里，一切都是坦诚相待的，如果这么刻意回避，那背后的原因一定让人难以言说。

　　梁永杰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好奇的，不过却没有追问下去，他觉得过去再复杂和悲伤也只是过去，只要现在的杭北是开心的以及将来的她也会越来越开心，那过去就不重要，他也就不好奇。

　　“好，我随口一问，你不用回答。”
　　…
　　…
　　兼职的拍摄结束是在第二天的七点，lucy那边给他们还订了一晚的酒店，杭北和梁永杰也觉得这样匆匆赶回去太累了，就留下再休息了一晚，等到养精蓄锐以后第二日再打道回府。

　　杭北在下午的时候就有些咳嗽，两人回了各自的房间后梁永杰有些放心不下，就去附近的药房里买了感冒灵颗粒给杭北送过去。

　　他敲了敲杭北的房间门，没人应。

　　又敲了会儿还是没人开门，梁永杰就给杭北打了个电话，半晌，房间门突然打开了。

　　梁永杰愣了下，盯着她的脸看。

　　杭北没什么力气地把着门，她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肤色泛白，唇也有些干裂。

　　“杭北，你没事吧？”

　　杭北轻轻地摇了摇头，眼睛困的快要睁不开了一样，声音也有些嘶哑：“没事儿，我刚刚听见你敲门了，还以为在做梦，就没理，你找我什么事儿？”

　　梁永杰：“你看起来不像是没事儿的样子，我给你买了感冒灵颗粒，你喝一点吧。”

　　杭北慢慢地站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温吞地说：“好，可以麻烦你帮我冲一下吗，我觉得我好像确实不太舒服，我可能需要睡一觉。”

　　梁永杰点了点头，说：“好。”

　　他正想说他先回去自己的房间冲完拿过来杭北就已经重新回到房间的床上睡着了，对方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梁永杰在原地犹豫了下，最终走了进去。

　　房间不是很大，酒店的被子洁白如斯，杭北把自己裹得很紧，从表面来看，她应该是蜷着腿侧睡的，有个心理测试说，这样睡觉的人极度缺乏安全感。

　　梁永杰看了几秒后，开始拿起房间的热水壶烧水，烧水之前先冲洗了几遍，等烧完了水把冲剂泡好后，他端着走到了杭北床前。

　　对方睡的很安静，全身上下只有小小的一颗头在外面，脸蛋很温柔很乖巧。

　　梁永杰不知道该怎么叫醒她，其实他觉得他出现在女生的房间里这件事就很不礼貌了，现在怎么叫醒睡的这么熟的杭北还真是为难他。

　　在原地磨蹭了会儿，他下定了决心，决定还是要叫醒她，她现在的这个样子可不像是没事儿，还是喝完药会保险一点。

　　“杭北，杭北，杭北？喝…喝药了。”

　　一室沉静，没人回应他。

　　床上的人甚至动都没动一下。

　　最后，梁永杰费了好一番功夫磨蹭许久才让杭北勉强把药喝进去，她的确是发烧了，看样子烧的还不轻，喝药的时候病怏怏的，眼睛也睁不太开，神志恍惚。

　　梁永杰等她喝完药抬手碰了碰她的额头，然后被吓到了。

　　好烫。

　　梁永杰又有些自责，他其实白天的时候就该预料到的，当时她打了好几个喷嚏，杭北摆手说没事，他也就没放在心上，可是这两天温度突降，她又一向穿的少，感冒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梁永杰守了杭北大半夜，发信息问了梁永宁降温的办法，隔段时间就帮杭北用热毛巾热敷额头，临近半夜时杭北再次迷迷糊糊地醒来，梁永杰让她喝了点粥，大概是身体不舒服，食欲实在不佳，吃了几口就推走了，然后继续躺下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梁永杰没有照顾病人的经验，一晚上担担惊受怕，杭北生病的时候很像一只可怜的瘦弱小猫，丁点大，骨瘦如柴，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离开了一样。

　　某一刻，从未对女生身材有什么看法的梁永杰在想，女孩子还是应该胖点好。

　　后来，梁永杰又担心杭北不吃东西身体会没有力气对抗病毒，他轻声轻语地问了好一会儿杭北有没有想吃的东西。

　　杭北刚开始没应，后来似乎是在梦里想到了什么，神志不清地喃喃道：“香芋糖水…”

　　梁永杰轻声应下：“好，我去给你买。”

　　杭北哪儿能听得到呢，她那时早就烧糊涂了。

　　他起身收拾了下房间里的垃圾，然后转身出了门。

　　这个点，很多店铺都不营业了，他们的地理位置又不是繁华的市中心，地势偏僻，经营的店面就少之更少。

　　在寒冷的风里，梁永杰打开地图，一节一节地翻看着周围的糖水铺，好不容易在附近找到了一家，但是点进去看评分很不好，说是卫生不过关吃了拉肚子。

　　梁永杰把这家pass掉，继续翻看。

　　最后终于确定了一家，但地方很远，来回都要差不多一两个小时了，他害怕他离开这么久杭北醒来周边没人怎么办。

　　不过这时是晚上，正是睡眠最好的时候，且杭北难得有想吃的东西，他还是觉得应该去，梁永杰想明白了以后就在路边拦了车。
　　…
　　…
　　杭北觉得身体很沉重，整个人像是在经历一场激烈的劫难一样，这种感觉很熟悉，去年的她也有这样的状态，不过那已经很久了，久到哪怕是在梦里，她也想了很久才把以前完整地拼凑起来。

　　她知道，人不能逞强太久，精神上的逞强也终究会在身体上宣泄，所以她并不太惊讶自己这次的生病，相反，这就像排泄坏情绪一样，身体在清扫里头的不良情绪，清扫干净了，她才会更舒服。

　　杭北睡了很长很踏实的一觉，她觉得自己最近的睡眠质量在变好，每次休息完精神都很舒适。

　　她再次醒来后，其实已经好很多了，睁开眼睛扫了眼四周，想起自己在酒店后也想起了这几个小时里发生的事情，她生病了，梁永杰好像一直在照顾她。

　　杭北心有所感地抬手拿下放在自己额头上的毛巾，看了两眼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已经退烧了，她身上也有了力气，神志也清醒了。

　　但她没看见梁永杰。

　　杭北从床上坐起来，正想翻身下床，房间的门被打开，梁永杰提着袋东西出现在了门口，他手上还拿着房卡，看见杭北从床上坐了起来还愣了两秒。

　　“你醒了？”

　　“嗯。”

　　杭北的声音带着点沉重的鼻音。

　　“好点了吗？”

　　“好多了。”

　　梁永杰放心地点了下头，然后转身带上门走了进来。

　　“你病的好突然，我担心了一晚上，以后冬天多穿点衣服。”

　　梁永杰一边说一边在床头柜上打开塑料袋和包装盒，那是很朴素的包装，白色的袋子和透明的塑料盒，很接地气，但是很干净，干净的让人看了就很有食欲。

　　杭北大街静静地凝视着他拆包装，同时听着他说：“你生病的时候说想吃香芋糖水，我去买了一份回来，你现在还想吃吗？”

　　杭北把他手头上的目光缓慢地移到他脸上，一时无言。

　　有一瞬间，杭北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她想吃香芋糖水这件事好像是在梦里发生的，但是为什么醒来了以后就真的实现了呢。

　　“梁永杰。”

　　“嗯？”

　　“你什么时候去买的？”

　　“你睡着的时候。”

　　“附近有糖水铺吗？”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