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杭北》薛阿谓

37、第 37 章

　　梁永杰进到里面后略有些拘谨，老太太去里头搬了把椅子出来，给他放在小茶几旁边，请他坐了以后又进到屋里头拿自己亲手做的点心出来。

　　忙忙活活进进出出了好几道，梁永杰坐在凳子上更紧张了。

　　他觉得不该让老太太这么忙里忙外，总想站起来帮点什么忙。

　　柳静竹端了最后一叠糕点出来后，笑呵呵地说：“杭北啊爱吃甜食，她说着自己什么都不挑，其实贼着呢，遇上不爱吃的东西就随便扒拉几口，遇上爱吃的饭量能翻倍，她呢也不爱吃辣的，偏偏对酸甜的东西很喜欢，我就请教了我的一些朋友，平常学着做一些糕点，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梁永杰捏了个香芋酥起来，尝了一口，肯定地点点头：“好吃，奶奶手艺真好。”

　　柳静竹笑了。

　　杭北坐在藤椅上，安静地看着他们没有接话，脸上挂着清浅的笑容。

　　柳静竹看了眼这两个孩子，温声说：“这还是杭北来了南城读书之后我第一次见她的同学，内心高兴了点，你别介意。”

　　梁永杰温和地摇摇头：“不会，我很开心。”

　　“小梁也住附近吗？”

　　“住的不远。”

　　“这两天杭北去做兼职是你一直陪着？”

　　“嗯，我们是同学，我怕杭北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就跟着她一起，也方便点。”

　　柳静竹点了点头，夸赞道：“是个好孩子。奶奶谢谢你。”

　　梁永杰客气地摇了摇头。

　　柳静竹笑了笑，温和地说：“以后把这儿当自己家一样，多来家里坐坐，想吃什么跟奶奶说，奶奶给你们做。”

　　梁永杰又是微微一颔首，礼貌地不能再礼貌：“谢谢奶奶。”

　　杭北觉得，梁永杰这个人很尊重长辈，就是在长辈面前谦逊有礼的态度叫人看了心里很舒服，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对老人家的尊敬与礼貌，她很难不对这种人有好感。

　　柳静竹坐在他俩旁边，轻声说起杭北：“其实她说她要去做兼职，我还是有些不放心的，但她倔啊，决定了的事别人劝也劝不动，还好有你陪着她，我也放心了很多，是奶奶应该谢谢你。杭北啊，她从小就喜欢各种各样的新衣服，以前呢，是她爸爸妈妈给她买，现在被她哥哥管着她也不放弃，一个月把大部分的零花钱都攒来买衣服了，她还以为我不知道，就跟我说那些快递来的衣服都是朋友送的，其实啊，她的性格我还能不了解，爱漂亮大过一切。”

　　“……”
　　被揭老底的杭北确实没办法淡定了，一瞬间脸红了整张脸，急着声音叫了声奶奶。

　　在场的另外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笑。

　　杭北没脸听下去了，找了个借口起身去屋里：“我去上个厕所。”

　　柳静竹和梁永杰笑的更欢。

　　待到杭北的身影消失在屋里后，梁永杰才接着说：“奶奶，其实我觉得杭北是个很好的女生。”

　　柳静竹有一丝惊讶：“真的吗？”

　　“嗯。”

　　“她在学校里的事我不清楚，我一向对她很放心，知道无论要做什么事情她自己都有分寸。倒是她哥哥，去了几次学校，跟我说的情况比较糟，让我有些担心，如果你跟杭北比较熟的话，相信你也知道她的性格偶尔会有些偏执。”

　　杭北并没有走远，她只是找了个借口遁走，进到里头之后听到梁永杰又提起她的名字就悄悄地站在了门的背面，木门严实，挡住了她的身影，外头人的聊天却一字不落地钻进她的耳朵里。

　　“不是的，杭北是个很好的女生，她可以为了朋友扛下黑锅，即使她自己也害怕但她也不会抱怨，她很义气也很有正义感。我也从没见过她发脾气，很多事情很多情绪哪怕她不开心她也是会选择自己消化不打扰别人。”

　　杭北有片刻的失神。

　　她又想到了最刚开始校花票选的那天，现场的人那么地吵那么地乱，但其实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悄悄站在她身后了，并且用自己的目光去看清了整件事情的真相，他觉得自己很好。

　　杭北很难不触动。

　　自从爸爸妈妈去世后，就真的再也很少人可以这么在别人面前坦坦荡荡地维护她了。

　　大家都在让她赶紧成长，只有梁永杰真正地看到了她的努力。
　　…
　　…
　　拍摄进行到第三天时，杭北和那个女生再次狭路相逢。她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女生故意想找事，总之在杭北刚开始要拍摄的时候，那个女生突然找过来说要调整拍摄时间，那时杭北已经换好了衣服，自然不好让。

　　“拍摄时间又不是规定死的，我后面还有事情调整一下怎么了，我又不是说天天这样，而且我是后面有事情才跟你们协调，而且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每天都先排她的拍摄时间，我凭什么每天都是在她后面拍呢，你们这样的安排本身就是不合理的好吗？”

　　事情发生在更衣室门口，那名女生名字叫陈漫，她堵在大门口，不让杭北出去，里头呢除了杭北便没有其他的人了，而陈漫这头慢慢的围满了工作人员，有看热闹的，有想着怎么解围的，有知道陈漫胡搅蛮缠的性格在观望的。

　　总之，气氛在原地焦灼着。

　　负责拍摄事宜的工作人员，也就是lucy的小助理站在两人的中间说着好话，大概是还没工作多久的小女生，态度强硬不起来，一直点头哈腰地：“陈漫小姐，咱们的安排呢都是事先和你确认好的，是你说早起会影响皮肤状态和工作状态，所以让我们尽量把时间调晚一点，这才你每天的拍摄时间都安排在杭小姐后面，这个是刚开始咱们就确定好的。”

　　陈漫抱臂冷声道：“确定好的就不能改了吗？我又不止你们一家拍摄，你们这样的安排只会耽误我的工作效率，她不过是一个新人，你问问她除了你们家的拍摄还有别的工作吗，怎么就不能调了？”

　　小助理很是为难：“可是咱们另外一个模特妆发都弄好了呀，你这边能不能理解一下，下回你提前说一下，我们一定帮您调行吗？”

　　“不行！”陈漫连杭北都看了，又把矛头对准了小助理，“今天你要是不调，我就不拍了，你看着办。”

　　小助理欲哭无泪，转头把为难的目光看向杭北，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陈漫如此嚣张，但是事情到这儿，除了她妥协以外似乎没有其他的退路了。

　　杭北又看了眼陈漫，对方笃定她性格软绵好欺负，公司也不会为了这种小事下场，所以此刻得意洋洋地等着看她笑话。

　　她猜的没错，杭北后面没有事情，她确实不想多事，秉持着息事宁人的态度她打算妥协。

　　“那行……”

　　“杭北。”

　　杭北的话音未落，就被人打断了话头，梁永杰轻声叫了声她名字，声音沉稳，却刚好打断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杭北循着声音望去，梁永杰不知道从人群中的哪个地方冒了出来，他坚定地看着她然后走到了她身边。

　　杭北抬头望向他，愣了半天。

　　梁永杰刚刚在人群里目睹了事情发生的整个过程，此时站在杭北身边后，轻轻地握了握她的手臂，然后给了她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

　　杭北定了定心神。

　　梁永杰这才看向对面的两个人，他的眼神平静却坚持，声音低沉却不容置喙：“我们不换。”

　　杭北又愣了愣，然后看向少年冷峻的侧脸。

　　说来奇怪，他说完不换的时候杭北觉得心脏仿佛被人撞了撞。

　　小助理面露难色：“同学，你们能不能体谅一下。”

　　梁永杰态度坚定：“所有的时间都是提前安排好的，你们的时间是时间，我们的时间也是时间，凭什么要让我们为你们让步？而且，是在你们态度恶劣的情况下，我觉得我们没有必要做这个烂好人。要么按原定的时间去拍，要么我们也不拍了。”

　　杭北放松下来，她悄悄地倚在门框边上，然后目光平静地看着挡在她面前的男生。

　　陈漫被气的不轻，也同样不肯让步。

　　他和杭北自己对于在场的人来说是这样的稚嫩，包括遇到不公平的事情时杭北第一时间想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是梁永杰却坚持地挡在她面前顶着所有的眼光为她要一个公平。

　　事情的最后是lucy听到动静赶了过来，先是说了好听的话打了圆场，然后挨个劝了劝，最后不知道和陈漫说了些什么，让她同意了后拍，到了杭北这边后也说了一些安慰的话。

　　杭北也知道了为什么这个陈漫这么嚣张，这人其实也是个关系户，跟王佳冉表哥这边的关系千丝万缕，总之公司里都不敢得罪她。
　　…
　　…
　　等拍摄结束完，两人坐在公交车牌旁边的铁凳上等公交车时，杭北憋了一肚子的心事欲言又止地看了梁永杰好几眼。

　　梁永杰背靠着站牌，感知到身边人的目光后，温声问：“怎么了，有话想说？”

　　杭北穿着米白色的高领毛衣，卷翘的头发如瀑布般懒散地披在身后，她抬手别了别耳边的头发，轻声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今天好像不太一样。”

　　“什么意思？”

　　“你以前没有这么强势，如果是我做了决定的事你不会选择干涉。”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上，杭北好整以暇地注视着他，她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只是单纯好奇梁永杰今天所作所为的动机。

　　梁永杰坦诚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没有人为你撑腰的话他们会觉得你好欺负，杭北，我觉得，你不该被欺负，也不该就这么经历不公平的待遇。”

　　杭北停顿了一秒，又问：“那梁永杰，如果他们因此真的选择放弃我保留陈漫呢？”

　　梁永杰说：“那我也早想好了，如果真是这样你需要的钱我先给你，然后再陪你找新的兼职，反正无论怎样，都会有解决办法，总之，你不能一声不吭地受委屈。”

　　他的目光在那一刻看起来格外灼热，杭北再也无法直视那样的灼热，她败下阵来，低头看向了自己的鞋尖。

　　但她想了想，最后还是轻声说：“梁永杰，谢谢你。”

　　少年也收回了目光，他望向前方，然后说道：“杭北，其实…对不起。”

　　杭北愣了下：“什么？”

　　梁永杰吸了口气，虔诚地说道：“我之前不该拦着你去做你想做的事。”

　　杭北再度愣了下，短暂地大脑空白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也许是他之前不同意她去做兼职这件事。两人因此梗着气梗了好几天，即使谁都没有和对方大声争吵这件事，但心里面都不舒服，都有隔阂。

　　杭北沉默了半晌，她才问道：“为什么突然跟我道歉？”

　　梁永杰温声说：“我觉得你是真的喜欢这件事。”
　　她喜欢漂亮的衣服，为了能够拥有更多的漂亮衣服可以为此省下吃饭的零花钱，梁永杰觉得拍摄很辛苦，尤其是一个之前从未做过模特的人为了不拖延大家的进度，她里头付出的东西和需要的强大心脏都不是没有热爱，单凭报酬能坚持下来的。她一直很勇敢，也很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是他低估了她的性格。

　　“杭北，我之前太武断了，态度也不好。不过以后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我都会支持你，只要你觉得开心就好。”

　　杭北沉默了许久，她发觉自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配得上少年的这番话，她独来独往太久了，也一直要求自己有一颗强大的心脏。

　　她觉得如此冷漠的自己配不上少年的温柔和美好。

　　梁永杰一直都出乎她意料的好，她很难形容他的好，他就像是茫茫世界里的冰湖，初见时冰冷明亮，后面越接触越觉得他的心很干净，很干净很干净，干净的不掺一丝杂质，他想对一个人好时就只是单纯的对她好，耳边任何的风声都不听，坚定纯粹。

　　半晌，杭北才说：“梁永杰，谢谢你。”
　　认识你真的…很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