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客栈》墨月深

30、30、屠妇

　　桌边坐着的正是雨甸镇猪肉摊的屠妇、如意客栈的猪肉供应源、与阮如意关系颇为亲昵、帮颜旸治过内伤的——宁大姐。
　　“姐你怎么来这儿了？”阮如意万没想到会见着她，眼中露出丝惊喜，高兴地过去同她寒暄。
　　“我去西南边有些事，这不正走到半途么。”宁大姐收拾了下桌子，空出块地方：“你们坐会儿罢。”
　　阮如意打量了下她的身遭：“就你一个人啊？我们也去西南边，你去哪儿，不然咱们同行呗，你一个人怪不安全的。”
　　宁大姐的表情细微地动了动，道：“我去息山镇。”
　　阮如意记得前几日他们讨论的时候，提到过息山镇，应是距离楚宏殿最近的一个镇。紧接着她又想起谁好像说过，宁大姐的内功手法很有楚家风格，或许是楚家辖下的某个外门弟子，当即了然。
　　宁大姐约摸是要回家或者回师门。
　　如此算来，倒也是同路，她朝宁大姐道：“同路的，咱一起走呗？我正想问问你，我家客栈最近情况如何？”
　　阮如意热情地招呼她，宁大姐却似有所顾虑，她踟躇着问阮如意他们的行程去向，得知他们是要送一个楚家的孩子回家之后，想了想，终是点头同意。
　　“那，那就一起吧。”宁大姐略显局促地拎起自己的布囊：“真是给你们添事儿了……”
　　“不碍事不碍事。”阮如意亲昵地挽住她的胳膊：“话说你出来的时候，我家客栈是个什么情况？”
　　宁大姐浅笑道：“客栈挺好的，前阵子好像说是桌椅坏了，关了几天门，不过现在已经重新开张了。湘湘特别能干，还有查先生在旁帮着，你啊，就安心吧！”
　　“那就好。”阮如意终于安心。
　　她当时跟颜旸半夜一走了之，即便给阮湘湘留了纸条留了钱，心里总还是放心不下。
　　湘湘才十五岁，又从小被她惯着长大，没想到离了她，处起事来似乎也不弱。不说完全独当一面，但绝对可称得上能干，真不愧是阮家的姑娘。
　　出门两人，回来三人，姜辞愣愣地站在内院里，望着门口凭空多出的那位陌生大姐，视线转向阮如意。
　　——掌柜的，劳烦解释一下？
　　“这位是我家隔壁猪肉摊的屠妇宁大姐。”阮如意读懂了他的眼神，出声解释道：“方才正巧碰上的，她要去息山镇，跟我们顺路，就带着一起走一段呗？”
　　“屠妇？”姜辞歪起脑袋。女人干屠宰生计的可不多见，也难怪这么生猛，一个人就敢出远门。
　　要说跟着他们一起走的确看起来比较安全，只不过他们这群人当中有个状若癫狂的楚沓，又可能会遭遇到颜猷月的攻击，真的……安全吗？
　　“不然调换下位置吧。”姜辞道：“我和蛐蛐打头，游家的马车殿后，这位宁大姐就坐游家那辆车，路上万一遇上什么事儿，就跟着游家走。”
　　游家毕竟有独门轻功傍身，带个人逃命不算难。
　　“都成，都成。”宁大姐好脾气地应着：“是我给你们添事儿了，你们看怎么方便怎么来。”
　　姜辞让文陵君把宁大姐安排进小耳室，自己在院内溜达片刻，然后进了阮如意的房间。
　　他不是不信任阮如意，只是秉性使然，习惯掌握一切，人前给阮如意留了面子，背后则还需问个清楚。
　　阮如意也很明白他的做法，便仔细把宁大姐的情况都告诉姜辞，并说了下自己的推测。
　　宁大姐应当是在她七八岁时来到雨甸镇的，由于当时年纪尚小，她记得也不甚清楚，隐约好像是阮湘湘刚出生不久的时间。宁大姐的到来也无甚离奇，只安顿下来之后开起个猪肉摊，让大家惊疑了一瞬。
　　后来大家见她个女人家，却很有一把子力气，就悄摸着打听过。她也不怎么避讳，说自己曾是某个门派的外门弟子，手头有点功夫。
　　这猪肉摊一摆就是十几年，顺顺当当，和气生财，邻里关系也很不错，所以阮如意挺信任宁大姐的。
　　姜辞听着蹙起眉：“她只说自己曾是某门派的外门弟子？那你怎么知道是楚家辖下的门派？”
　　阮如意怔了怔，仔细回忆：“好像是鹏哥说她的内功手法有些像楚家，是我们猜的，没得到过证实。”
　　“唔……”姜辞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不知在想些什么。
　　阮如意心里没底起来：“宁大姐不能是坏人吧？她可是在雨甸镇本本分分卖了十几年猪肉了，哪个坏人能坚持潜藏这么久？”
　　姜辞朝旁边努努嘴：“呶，这里还有个做了十五年死士的。”
　　阮如意：“……这不是一码事！”
　　“好了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姜辞抬起双手做出稍安勿躁的姿势：“首先我要告诉你，四大家族的密探很多都以小摊小贩作为掩护，潜藏十几年是常有的事。我这不是说宁大姐就是密探或者坏人，你信任她，我信任你，所以我才会同意让她跟着一起走。”
　　倒也有道理……阮如意不是胡搅蛮缠的人，她不懂大家族的密探是怎么回事，但姜辞说得直白，她能理解他的顾虑。
　　“宁大姐武功不好。”一直在旁缄言的颜旸打破了尴尬氛围。
　　姜辞挑了挑眉，转头望向他。
　　颜旸：“生疏很久了。”
　　姜辞：“你知道这并不能代表什么。”
　　颜旸：“嗯。”
　　……嗯？姜辞禁不住抽抽嘴角。
　　嗯你个鬼啊嗯！
　　姜辞被他搞得没脾气，心道算了算了，即便没有这个宁大姐，也会有其它密探。防不胜防，何须多虑。
　　颜旸：“她当时没杀我，也没把我供出去。”
　　阮如意一击掌：“对啊，若她是密探，为什么当时没把小旸的行踪告诉颜家，反还给他疗伤呢？”
　　姜辞：“……行吧，你们乐意就好。”
　　姜家少当家头疼地回去了，隔天队伍出发，正如姜辞安排的，两辆马车换了位置。
　　他们开始进入楚家的势力地盘，阮如意心情颇为紧张，她不说话，马车里便寂静一片，寂静之下，她的心情就变得愈发紧张，如此循环往复，于是整个人都不对劲起来。
　　“我去外面透透气。”阮如意坐立难安，掀了车帘子，坐到了车夫旁边。
　　车夫倒是个爱闲唠的，见她出来，便开始叽喳讲话。阮如意总算找到了缓和心绪的方法，余下几日，都坐在外头跟车夫聊个不停，直聊得风生水起，差点没把车夫的祖宗十八代都打听清楚。
　　几日后，车队安稳地到达了息山镇。
　　楚宏殿就在息山镇往西走一个时辰之后的息山谷中，这会儿时辰已晚，文陵君便提议大家先在镇上休息，没什么用的行李也放下，明日轻装进山。
　　“宁大姐，你跟我们一起住吗？”阮如意边收拾行李边问。
　　宁大姐点头道：“也可，不过我明日大约一大早就会出发，到时候就不另跟你告辞别过了。”
　　“好生奇怪啊。”姜辞嘟哝着从旁路过：“这一路以来怎么都没遇上袭击呢？明明是大好的机会。”
　　阮如意在背后偷偷朝他做鬼脸，他们这一队老幼弱残的，没遇上袭击那可是好事，怎还嘟哝呢？
　　手痒想打架么？
　　颜旸接过阮如意从车上递下来的行李，正欲往文陵君包下的宅子里走，忽听后面的马车中传出“醒了！”，不待众人反应，他立马熟练地伸出一只手。
　　蓬头垢面的楚沓立时从后车中飞窜而出，朝着颜旸扑来！奈何人小手短，被颜旸的手掌顶住胸膛，够不着他的脖子，嘴里嗬嗬乱叫着胡乱扒拉。
　　颜旸的祈经盘随身带着，包了层层的布料塞在内襟里，他催动盘的力量，嗵一声把楚沓弹开出去。
　　宁大姐在旁看得心惊肉跳，这几天的路走下来，她倒也见过两次这番光景，初时还问问阮如意是怎么回事，被阮如意糊弄而过之后，就想或许是个脑袋不太好使的疯子。
　　反正不关她的事，她只是蹭个顺道车。她目送着颜旸把再次昏过去的楚沓抱入宅子，回头朝阮如意笑笑：“如意，这几日谢谢你们啊。”
　　“不碍事。”阮如意也回了她个微笑，两人一齐把行李搬进屋。
　　屋内，姜辞正在同颜旸说话：“今晚警醒着些，最好能轮流守夜，我担心那谁就专挑这时间这地点下手，他使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颜旸沉默地点点头。
　　阮如意进来时正巧听见后半句，心想这个颜家，颜猷月、颜阙的口碑也太差了，到底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弄得大家对他们如此反感。
　　“你守……卯时吧，若遇上你们那宁大姐出发，还能道声别。”姜辞贴心地安排道。
　　颜旸又沉默地点点头。
　　姜辞忍无可忍地捶他一记：“你个闷葫芦能不能嗯一声？”
　　颜旸：“嗯。”
　　姜辞：“……败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