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客栈》墨月深

14、14、无赖

　　阮如意当掌柜那么多年，也见过不少蹭吃蹭喝欠账不还的地痞无赖，却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亏得这人还是姜家少当家，长得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却能没脸没皮成这副模样。
　　她忿忿地掀开车帘，果然看到那两匹骏马依旧闲庭信步般跟在旁边，前方拉着车的挽马吭哧吭哧，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也比不上骏马分毫。
　　“还跟着呐？”阮如意忍不住翻白眼。
　　姜辞坐在马背上惬意地摇摇扇子：“瞧姑娘这话说的，这道儿就一条，咱也不能变出第二条走哇。”
　　呸，又没挡着你的道儿！抽两鞭你的快马就跑没影了，非得慢悠悠跟着，信你个鬼！
　　阮如意气闷地又缩回车厢内，隔片刻，外头从车帘遮挡的窗口扔进来俩水灵灵的梨：“姐姐，吃这个，这个可甜！”
　　轻快活泼的声音来自姜祛，不得不说他哥叫他“蛐蛐”很有道理，这一路上就他叽叽喳喳闹个不停，连看到路边果树都要飞上去摘几颗果子下来。摆出脸色他也看不懂，或者说装看不懂，反正就是要闹着你。
　　阮如意被他闹得没脾气，拣起在车厢内咕嘟乱滚的梨。路边胡乱长的梨个头不大，想来多半也不怎么好吃，否则铁定早被路人摘了去。她拿衣袖擦擦，小小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好歹不涩。
　　估摸着是小蛐蛐会轻功，飞到别人摘不到的树顶摘的，所以味道还成。
　　“好吃吧好吃吧？”姜祛还在外头嚷着。
　　阮如意懒得搭理他，仰靠到厢壁上，心里盘算大约只有晚间才有跟颜旸独处的机会，到时候问问他的想法，看要怎么收拾这俩姓姜的。
　　有骏马在旁鞭策，可怜的挽马今个儿可算是累着了，跟着小跑了一路，跑到下个小镇时，太阳才刚开始落山。
　　颜旸跳下车，熟门熟路地进了间客栈。这里他上次来过，当然那时候他戴着面具，无需忧心被店家认出。
　　不过这次与上次不同，他进去要了间下房，又从正门出来，绕到侧面，把马往马厩里一栓，左转，走出三步，就是他们这次的房。
　　阮如意跟在后头看，这间房大概就是她那店小二幺儿住的水准，毗邻鸡圈马厩，有股挥散不去的味道，以及，吵得不可开交。
　　也好，料那俩姜家的少爷也吃不消住这种房，她就能安心跟颜旸打商量。
　　结果两人进房没片刻，就听蛐蛐跳脱的说话声自门口传过，然后，进了隔壁房间。
　　颜旸：“……”
　　阮如意：“……”
　　够狠。
　　她只得压低音量，问颜旸：“我们怎么办？”
　　颜旸：“……我守夜，明天你驾车。”
　　显然颜旸也觉得，姜家两人可能有问题，怕他们夜间下黑手，干脆守一夜。
　　房间小，床铺也小，阮如意躺上去试了试，得亏颜旸守夜，否则他俩得挤着睡才行。她忧愁地跳下床，拿出药包去客栈里借砂锅。
　　离重明山还有四五日路程，药也还有四日的量，估摸着到那儿差不多喝完。按着薛神医的说法，外伤能好得差不多，至于内伤……她也估摸不准。
　　顶好再让谁给看看。
　　阮如意打着算盘，煎好药让颜旸服下，然后拿衣服团了个布团，让他坐着板凳不至于硌屁股，这才躺倒在床上。
　　一夜无事。
　　预想中姜家两人摸黑动手的事没有发生，大清早，天还蒙蒙亮，颜旸就把阮如意叫醒，说早些出发，看能不能同那两人散开。
　　“咱的马可不行。”阮如意边偷偷摸摸收拾，边朝颜旸小声道：“顶多两个时辰铁定被他们赶上。”
　　除非换路线，但通往重明山的路就只有那么一条，总不能去人迹罕至的地方翻山越岭。
　　或许可以换匹马，不对，换成两匹马，骑着走？
　　可脚程要能比得过姜家那两匹好马，好像也不大可能。
　　真是头疼。
　　她正头疼着呢，房门忽的被人拍了两记，姜祛清脆的声音穿透门板传入：“姐姐！刚出炉的大包子！猪肉大葱馅儿的，贼香！”
　　屋内紧张的气氛顿时一滞，两人面面相觑，又低头望向自己手中的行李，总觉被那神算子看穿了一切，十分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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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后，阮如意黑着脸，猛拉开门，劈手从笑嘻嘻的姜祛那里夺过一布袋喷香大肉包，又哐的甩上门。
　　“弄不过他们。”阮如意把包子放到桌上：“他们有钱有闲，还有聪明脑子，要想对我们动黑手也不必这么折腾。不然就先同行吧，等到重明山再说。”
　　颜旸没说话，从布袋里拿出个包子，埋头默默地啃。
　　屈于两个无赖的“淫威”，最终还是四人一齐上了路。
　　姜辞完全不吝惜钱财，去驿站给他们的马车换了匹上好的挽马，跑起来又快又稳，还没脾气，特别容易驾驭。
　　阮如意心想反正都已如此，她干脆趁这几天学一下骑马，那么好的马，她或许这辈子都骑不到第二次，何不借机多体验体验。
　　姜祛便把自己的骏马贡献出来，他也不坐进车厢，而是顽猴般站在车顶，一副登高望远的模样，按他哥说的话，就是皮痒欠揍。
　　还别说，换了马，速度就是快，往日一日的行程，今日刚过晌午不久，就已走完。看看日头还高，众人决定再往前走走，争取一日赶完两日的路程。
　　如果之后都以这般速度，或许不出三日就能赶到重明山，少去几日食宿费用，很划算嘛！
　　阮如意美滋滋打着小算盘，心想只要姜家两人不闹妖，合作一下也挺好的。
　　这般快马赶路，果然在第三日的晌午前，他们就赶至了重明山脚的云岭村。
　　重明山颇高，山势也陡，由于有着一些稀奇古怪的传闻记载，往来于此的都是些身负技能，或家财丰厚喜爱探险之人。
　　云岭村依重明山而立，村子没什么特别，就是村里住着的村民精明，知道重明山招人眼，闲时就带人上上山，额外挣点小钱。
　　不过他们带人上山，也就上到半山腰。一是这山传闻多，怕爬得太高得罪哪路神君，二是这山路崎岖，没点武功的人还真爬不上去。
　　时间尚早，四人在云岭村的村民家包了两间房，把马和车停人家院子里，打算吃个午饭就上山去看看。
　　村民一看他们的几匹好马就知道是大财主，对他们格外热情，乡野人家没啥好菜，拿得出手的都被拿出来招待了。
　　这户村民姓牛，主事的是个约摸三十岁出头的中年庄稼汉子，家里媳妇儿子热炕头的，还有个精神抖擞的老父亲。庄稼汉子让媳妇烧上饭，自己去田间摘了半筐蔬菜瓜果，吭哧吭哧拎回家来。
　　趁着等饭的功夫，阮如意凑过去同庄稼汉子闲唠：“牛大哥，你平常带不带人上山啊？”
　　“带啊。”庄稼汉子很喜欢被漂亮姑娘叫牛大哥，显得亲近：“带到半山腰，姑娘你要上山啊？这重明山可不好爬啊，你这细皮嫩肉的，上去干啥？”
　　“哎哟，就是随便看看。”阮如意甩着手佯装饶有兴趣：“牛大哥你在这儿待了多少年啦？有没有听说过什么传闻？”
　　“传闻？那可多了！”牛大哥憨声笑笑：“什么妖魔鬼怪神仙人佛都有，你想听哪种类型的？”
　　说罢，他利索地在桌边落座，溜圆的大眼望向四人，手掌朝上摊开，光明正大暗示……
　　合辙你们还把“重明山传闻”变成一桩挣钱买卖了？阮如意哭笑不得，掏出几文钱，放到牛大哥掌中：“你看着讲吧，什么传闻流传最广？最可信？”
　　牛大哥高高兴兴收起钱：“那肯定得是神兽镇山！传闻这重明山上有只火红的大鸟，凶悍异常，镇压着方圆百里内的邪祟。神鸟喜净，只喝琼浆玉液，所以你看，我们村子里外都打扫得很干净，还有每家每户的院里都会放个石盆，盛美酒和露水给神鸟喝。”
　　阮如意顺着牛大哥的话朝外望去，果然他家院子里有个浅扁的石盆，里面盛着晶莹透彻的浆液，也不知是美酒还是露水。她转回头，好奇地问：“这神鸟，可曾有人见过？”
　　正说着，牛大哥的媳妇端着两碗面条上了桌，那面条码得结结实实，几乎盛不进汤水，上面整齐盖着蔬菜和肉片，看起来就很饱腹。
　　“手艺不佳，多担待，多担待。”牛大哥的媳妇很不好意思，大约是知道自己做的饭菜味道一般，便想以份量博好感。
　　阮如意看着那碗面都感到撑，默默把它推给了颜旸。
　　“当然有人见过，我爹就是其中之一！”牛大哥拍拍胸脯，朝他精神抖擞的老父亲唤了声：“是吧，爹？”
　　那老叟觑过来一眼，却未答话。
　　牛大哥也不恼，又继续道：“传闻那神鸟可是只凤凰，听它的叫声，如听仙乐，美妙无比……”
　　得了得了，全是传闻，也没个准数。阮如意暗暗撇嘴，这当个笑话听听倒还行，要是信以为真，简直太荒谬了。
　　不过，祈经盘却是真实存在的。
　　颜阙那厮，是真的从《靛州神录》中找到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