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客栈》墨月深

10、10、傻狗

　　阮如意觉得自己跟狗狗交流的能力还不错，颜旸没钱没马，显然是打算用轻功赶路，但她没轻功，又不会骑马，于是颜旸就卡住了。
　　这么简单就卡住了，真是傻狗。
　　这是一趟遥远的路途，阮如意合计过，与其骑马前往，还不如租辆马车。马车速度虽不及跑马快，却也要比轻功快些，最主要的是，他们可以轮换驾车，人不会累着。
　　身上没钱的颜旸以沉默来表示自己没想法，一切听从安排。
　　阮如意偷偷笑了两声，带着颜旸来到驿站，由于他们只有两人，便只租了够两人乘坐的马车。一匹马就能拉动，据说速度还成，估摸着十日左右就能赶到重明山。
　　“你先教我一下赶马车。”阮如意坐在车前室，扬起马鞭。她倒是赶过驴车和牛车，如果两者大同小异，她相信自己很快就能学会。
　　颜旸也坐到她身旁，奈何寡言，便干脆接过马鞭，直接做给她看。
　　马儿咴咴两声，拉动小马车往前跑去。
　　阮如意大约花去半个时辰就学会了赶马车，她让颜旸先去厢内休息，毕竟这家伙一夜未睡，到正午时分，停下吃点东西再来替她。
　　临近天黑之际，他们到达了一个叫乐平镇的小镇。镇子很小，约是雨甸镇的一半儿大，客栈也只有一家。
　　其实按他俩的财力，只是路过住一宿，去住客栈过于奢侈，还不如住专门供人睡觉的客舍。但颜旸的药还没吃完，阮如意得找地方给他煎药，如此合计起来，倒是客栈更方便。
　　两人便入住了那家客栈，客栈里也没啥客人，阮如意包了间最普通的房，安顿好颜旸，自己揣着药包，往后厨去了。
　　她自己就是开客栈的，很多事知根知底。比如这熬药，去药铺让人熬得花三五文钱，宰客的说不定还会开口要十文，但在客栈里，她只需要去后厨借个砂锅，自己蹲那儿守着就成。
　　顶多就是晚上多加一个小菜，算给客栈回回本，掌柜的也不会说什么。
　　而加的菜正好能给颜旸补身体，既然要养，那肯定得给他养好。
　　阮如意乐滋滋地扇着炉子，看袅袅的烟蒸腾而起，又消散在空气当中，就像一场仙雾缭绕的梦境。
　　熬完药已是饭点，小二送了餐到卧房，放在桌上，颜旸没有动筷。阮如意端着药进房，奇怪地问：“怎么不先吃？”
　　颜旸保持着惯常的沉默，没答话。
　　阮如意猜测他是在等自己，心里一暖，把药放到茶桌边，朝颜旸招招手：“来吧来吧吃饭吧。”
　　看看，多乖！
　　夜间很是无聊，阮如意包的这间房又小，除去床铺、方桌、茶座之外，啥也没有。床铺很小，茶座倒是挺宽敞的，阮如意打定主意自己睡茶座，便去找小二多要了床被褥。
　　把事情都收拾完，还是无聊，时间尚早，以往这时候她还在客栈里忙活，这会儿闲下来，又惦念起阮湘湘，也不知妹妹能不能成功接手。
　　不过这几天家里客栈不开店，只让湘湘去找木匠做桌椅，应该也能应付吧？
　　她又胡思乱想一阵，见颜旸结束一轮调息，似是打算歇会儿的模样，便出声叫道：“哎，来聊聊呗！”
　　她想把颜旸的寡言纠正过来，至少别天天苦大仇深的，多点话语交流，会让他放松许多。
　　颜旸听话地过来了，坐到茶座另一端，却没开口说话。
　　阮如意没辙，只得由自己起头。她对于颜旸的身世还挺好奇，以往不问是不想牵扯进去，现在都已经这样了，那还不如问得清楚点。
　　“话说，你是怎么会到颜家当死士的？”阮如意特别好奇这点。
　　这如今世道太平，武林和睦，很少有需要用到死士的地方。当然大家族里还是会有一些，也多是些已为之效力半辈子的老人。
　　年纪轻轻的死士，除了报恩之外，阮如意也想不出有第二种可能性。
　　颜旸道：“五岁的时候……被家主收养。”
　　不出所料，果然是报恩的，不过五岁应该也记点事了，阮如意追问：“那你的父母呢？小时候的事还记得吗？”
　　颜旸眯起眼睛，似在回忆：“没见过父亲……五岁时母家好像遭了什么事，我们是逃难过来的，坐了很久的马车。”
　　“逃难时坐的是马车吗？”阮如意疑道：“那母家应该状况还不错？”
　　颜旸：“不记得了。”
　　好么，毕竟年龄太小，不记得也正常。阮如意正想换个话题，却又听颜旸开了口。
　　颜旸：“我记得，母亲把我带到揽月庄门口，然后我一转身，她就不见了。”
　　阮如意：“……”
　　这是把孩子扔了？不应该啊，都逃难了这么久，又有马车，为什么要扔孩子？又为什么要把孩子扔在颜家门口？
　　胡乱扔的？
　　不对，这家伙说没见过父亲，莫非……他父亲就是颜家人？
　　不对不对，如果他父亲是颜家人，又为什么会这么狠心，把他当作死士培养？这说不通啊！
　　还是胡乱扔的可能性更大？
　　阮如意急切道：“然后呢？”
　　颜旸又眯起眼睛，目光落在虚无的地方，似乎在隔空注视当年的场景：“然后家主从揽月庄里出来，说让我以后就留在他家，他养我。他还给我取名，那时候正是日头升起的时候，所以我才叫‘旸’。”
　　阮如意有点懵：“那……你母亲呢？”
　　颜旸：“没见过了。”
　　这样听起来，似乎更像是扔孩子。虽然其中有几处听着有些怪异，无法自洽，但毕竟只是个五岁孩子的记忆，很有可能出现差池。
　　阮如意正思索着，忽见颜旸打了个呵欠，知道他是累了。这一来一去聊得也不少，性格的改变不急于一时，便让他先去睡觉。
　　然而她自己却愈发睡不着，颜旸说的无法自洽的那些，在她脑海中一遍一遍构造着可能性。
　　只是这些可能性都无法得到证实，或许颜旸这些年也试图去寻觅过自己的身世，可最终，也还是留在颜家，继续当死士。
　　她这样东想西想，似乎只是徒添烦恼而已。
　　不知不觉间沉沉睡去，第二日起来，阮如意困得直打呵欠，被颜旸扔进车厢，让她继续补觉。
　　第二日的行程也还算顺利，就是天黑前到达的是个小村，没有客栈，他们找了户农家，给了些钱，安顿下来。
　　第三日，出发前，阮如意喊住颜旸。
　　薛神医给的药，已在昨日尽数吃完，他们今天必须找个有药铺的小镇，否则就会断药。
　　按照薛神医所说的时间，颜旸起码还得再吃五日药，舟车劳顿中更是马虎不得。
　　颜旸颔首表示明白，正好今天的行程当中，有个茯苓镇，以中药命名的小镇，颜旸记得那个镇里是有药铺的。
　　其实去重明山的路也只有那么几条，从如意客栈出发，和从揽月庄出发，走的路也大致相同。前两夜由于路线和行进速度偏差，所以歇脚的地方与上次去时不同，而到了茯苓镇，后面的路也就一致了。
　　相隔仅十几日，再来时已是物是人非。
　　颜旸放慢车速，从茯苓镇口缓缓进入。上次来到这里时是天黑，颜阙这种家财殷实的少当家，歇脚都挑好房子住，颜旸只记得客栈的位置，至于药铺在哪条道上，还得找上一找。
　　“这镇子不错……”阮如意左右张望：“比雨甸镇还热闹些。”
　　颜旸道：“明日到汨阳城。”
　　他说话惯来精简，好在阮如意对汨阳城的情况是知道一些的。
　　阮如意虽从小在雨甸镇长大，没怎么出过远门，不过客栈里南来北往的客人多，她又喜欢听些八卦传闻，所以对这汨阳城也不算陌生。
　　汨阳城是四大家族当中，颜家和姜家的势力分界线。由于世道太平，两家之间没有什么地盘纷争，只派了手下驻扎管辖，方便两方通商往来，由此，便使得汨阳城愈发热闹。
　　而茯苓镇同汨阳城之间的距离很近，大约只小半天车程，骑马还能更快些，有些商贾嫌城里食宿昂贵，会选择在茯苓镇停留，当日往返。
　　于是茯苓镇这个小镇，沾了汨阳城的光，成为了一大宿点。客栈、客舍到处都是，寻常有空房的人家，也都愿意提供住宿，挣点小钱。
　　有住宿，有客人，就意味着有生意。特别这些客人几乎都是商贾，生意往来互通，可不就热闹了嘛。
　　阮如意开始打心底里羡慕起茯苓镇来，雨甸镇虽也算个不大不小的镇，奈何往来的人比较少，她那客栈二楼才三间卧房，也经常住不满。要能跟这儿一样，她就把后院的几间卧房也拿出来招待，那生意该多红火！
　　颜旸驾车走着，绕过几弯，忽的吁了马，把车停在一巷道口。阮如意忙收回视线，朝巷内望去，果然看到一药铺的招牌。
　　药铺位置挺偏，门口人也不多，冷冷清清的模样。不过反正他们只是抓个药，不需要多高超的医术，有药材就行。
　　“就这里吗？”虽说不需要医术，阮如意还是不甚确定地问了句。
　　颜旸默默点了下头，跳下车牵住马，往巷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