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刀》斯礼

208、第208章 西行

　　郭凭没和永王客气，任凭永王如何哀叹，该吃的一口没少。最后还是永王受不住了，一口羊羹一口胡饼，吃得那是面色红润，病气全消。“阿凭可曾注意小世子胸前的长命锁？”

　　郭凭点点头：“英宗爷一系独有的麦纹长命锁，百闻不如一见。”

　　永王不愿意了，拍桌子瞪眼：“你知道？”

　　这回轮到郭凭不信了：“八殿下不知情？”

　　永王对天发誓：“我哪里会主动打探这些皇家密辛？活得不耐烦了？”

　　也对，郭凭继续喝他的咸奶茶。一方水土养一方牛，西境的奶茶就是比长安的好喝。永王回过味来：“你怎么知道的？”

　　郭凭也没瞒他：“家书中有写。”

　　“确实该通个气。”永王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问了出来：“哪位陛下赐下的？”

　　“先帝，今上应该是知情的。”至于真相如何，郭凭也没这个胆子确认。

　　“开成陛下，礼宗爷？”回想下这位陛下的性情、以及行事作风，确实是这位陛下能干出来的事。既然皇帝都认下来，永王更加没有负担，从此以后，西境世子就是他亲侄子。哪天要改姓，必第一个站出来摇旗呐喊。

　　永王毕竟还算年富力强，长途奔劳、水土不服，在医工的精心照料下，几日功夫便养了回来。每日汤水奶茶不断，腰都粗了几分。

　　永王养病期间，郭凭也没闲着，在小世子的邀请下，参观了甘州的屯田、军镇、守捉城。还同乌护诸部赛马、摔跤、打猎、喝酒。可把随行的金吾卫折腾的够呛。

　　小世子神勇无敌的消息，逐渐传开，越传越广。

　　“国公爷最近可真忙啊！”静养的永王像是困在井底的青蛙，闲得都快挠墙了。

　　郭凭回过头来观察永王的脸色：“王爷气色好多了。”

　　永王嘀咕道：“被当成猪养气色能不好吗？”

　　毕竟是朝廷特使，又是宗室亲王，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浑身长嘴也说不清楚。因此，无论甘州节度使，还是武威小世子，在对待永王的问题上，都万分谨慎，妥帖得不能再妥帖。

　　郭凭怕永王闲出毛病来，邀请道：“小世子送了我匹骆驼当坐骑，王爷一起去瞧瞧？”

　　永王眼前一亮：“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郭凭补充：“小世子只送了一匹骆驼过来。”

　　永王脸上晴转多云：“什么意思？”

　　郭凭也不知是安慰，还是炫耀：“小世子除了一匹骆驼，还送来一辆四驾马车。那马车真不错，配王爷刚好。”

　　永王话不投机半句多，直接甩袖子走人！郭凭马上跟在后面赔不是。骑马和骑骆驼终究不同，永王试了几次不得要领，气得转圈圈。

　　郭凭怕永王气得旧病复发，提议道：“今日天气正好，要不去街上逛逛？”

　　永王净手喝绿豆汤：“正好买匹骆驼。”

　　郭凭真不是打击他：“这是训练有素的军驼，市面上可买不到。”

　　永王没想到：“小世子年纪不大，真是妥帖。”

　　郭凭一脸欣慰：“是个有出息的好孩子，十六郎养得好，有福气。”

　　“独子未免孤单了些。”也不知永王站在谁家立场遗憾。

　　郭凭笑着接了一句：“好在我们郭家子嗣繁茂，小世子孤单不了。”

　　永王意味不明道：“也是。”而后关心起别的：“军驼比军马珍贵，可有准备回礼？”

　　这点儿人情世故，郭凭哪里不懂：“送了套十二生肖的机器木偶过去，小世子就喜欢这些小物件。”

　　“我出京前准备了些孤本、古董，就是不知那位晋昌君的喜好。”强龙还压不过地头蛇，在人家地盘，自然要客气些。为此，永王做了充分准备。

　　仔细想来，这位晋昌君既不敛财、也不弄权，尽心竭力辅佐武威郡王，让人挑不出错来。像只滑不留手的泥鳅，想讨好都不知从何处下手。

　　“王爷想佐了，晋昌君喜好天下皆知，一戳一个准。”郭凭跳出传统，一目了然。

　　永王虚心请教：“愿闻其详。”

　　“晋昌君自然最爱老婆孩子。下官离京前，特意准备了一箱江南最时兴的衣料、首饰。上好的东珠、南珠各准备了一匣子。”说到最后，郭凭竟有些洋洋得意。

　　永王不知想到了什么，说了句：“十六郎眼光就是好。”

　　二人在张掖逛了一圈，永王发现：“乌护人竟这般多。”

　　郭凭几乎每日出门，早就发现了：“乌护国破之日，不少乌护人通过居延海逃向甘州。大小部落通过层层拆分，被分入各个屯田。很多人落籍时便已将户籍改为周人，早已同甘州人不分你我。”

　　“确实，这些乌护人的大周官话竟说得不错。”这同永王想象中的西境，大有出入。

　　郭凭继续介绍说：“屯、镇、城、州，逐层管制，乌护再是人多势众，也掀不起多大风浪。”

　　永王想不明白：“甘州向来是乌护部族游牧之地，那些大部落自愿被切割？”

　　郭凭觉得：“总比在嘉良夷手底下讨生活容易些。”

　　永王关心：“小世子呢？这孩子真是片刻都闲不下来，也不知落下课业没有。”

　　郭凭倒是知道些：“小世子选拔了一批青少入黑骑营，正练兵呢。”

　　永王徒然变色道：“小世子才多大，这般造势，拉拢地方权贵，该不会出了大事吧？”

　　郭凭也隐约觉得不对，表面上不动声色：“十六郎怎能允许这孩子长歪，自然不能像一般人家娇惯着。”

　　“但愿如此。”永王哪里有被说服的样子。

　　为了能尽快见到郭清晏，永王不顾郭凭众人的反对，强行上路。理由更是充分，现在不多赶路，再过半月天气越发炎热，会更加麻烦。

　　一开始，永王还硬气矜持骑马，后来实在受不住颠簸，为了不影响行程，只得委委屈屈爬进了马车。

　　永王已经不能用伤心难过来形容，甚至有些无地自容：“本王连孩子都不如！”

　　对此，郭凭只能安慰：“能入选黑骑营的青少年，生来就会骑马。咱们不能比。”

　　永王刚想说你郭凭不也适应良好，一日接着一日不停歇的纵马奔驰，不见丝毫疲态。转念一想，大周将士这点儿本事都没有，那才是真正的丢人。郭凭不愧是严于律己的郭家子弟。

　　一辈子没出过长安城的永王再是心智坚韧，也要向现实低头。好在已临近敦煌，郭承雍命人包下一间客栈用以修整。等永王缓过这口气，再入敦煌不迟。

　　不同于凉、甘诸州，沙州百姓对朝廷特使，普遍存在敌意。远离、打量、审视、防备，最后走开。

　　永王早已将割让庭州之事遗忘，西境百姓可还记得清楚。自然而然将长安来使视为带来苦难的灾星。

　　了解前因后果的永王颓唐多日后，说了句：“朝廷有朝廷的不得已。”

　　幸好这话是在屋子里说的，没什么外人。郭凭哭笑不得：“西境民风彪悍，王爷就不怕挨打？”

　　“听说西王母神庙竣工了？”永王关心起别的。

　　郭凭顺着他往下说：“不止竣工了，还多建了一座昆仑宫，用以祭拜昆仑山神。西境各州县都要派人参加昆仑西王母祭。”

　　永王着急：“飒秣建使臣走到哪了？”

　　郭凭也不慎了解：“祭典定在八月初八，时间上还算充裕。索南毕竟回去送国书，再怎么着急，也要七月才能动身。听说元齐殿下撰写的国书有些苛刻，飒秣建不会轻易接受。毕竟汗主亲临，牵一发而动全身。”

　　永王发话：“务必赶在七月前抵达伽乐。”

　　郭凭虽不知永王在急什么，不过他也不多问。为官多年的经验告诉他，无知是福。

　　西境的热同长安不同，那是一种炙烤的灼热，贴心的郭小世子命人准备了几大车冰块，永王一行这才无病无灾的抵达伽乐。

　　六月二十八，天光正好，万里无云，直射的太阳光都刺得人皮肤痛。快两月未见儿子的郭鸩实在想得不行，出城迎接。

　　酷爱装大人，稳重且矜持的小世子，褪下全部伪装，扑进父亲怀中。郭鸩抱起儿子，掂量几下后，心疼道：“瘦了。”

　　庭州双手环住父亲脖子，头窝在父亲肩膀上，可怜兮兮：“我也这么觉得。”

　　见晋昌君完全没有相迎之意，永王走下马车，缓步而来。郭鸩抱着儿子，颔首示意：“永王千岁。”

　　永王回礼：“晋昌君？”永王没想到，眼前的晋昌君足以用俊美来形容。英姿勃发不失俊秀，同怀中的小世子不似父子更像兄弟。

　　郭鸩侧身相让：“王爷早已恭候多时，永王千岁这边请。”

　　“都是自家人，晋昌君客气了。”永王大步走在前。

　　郭清晏一行并没有住在伽乐观察使衙门，而是住在赤河边的农庄。风光迤逦，身心愉悦。跑马放牧，别有乐趣。

　　马队穿城而过，来到别院前。只见院门大开，郭清晏身着一声黄紫襦裙缓步而出。永王、郭凭接连下马，快步来到郭清晏近前，撩袍下拜：“元齐殿下千岁万安、长乐无极。”

　　随行的五百金吾卫跟在后面，朗声道：“元齐殿下千岁万安、长乐无极。”

　　郭清晏抬手：“诸位远道而来辛苦，快快请起。不知众将士可愿与孤共饮接风酒？”原地待命的鹰卫递碗的递碗，倒酒的倒酒，快速且无声。

　　“西境最好的葡萄酒，贡品中的贡品，孤先干为敬。”郭清晏说完一饮而尽，举杯高呼：“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