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校草发错消息后》白糖饺

37、甜橙糖

　　九月份，徐星唯的公司组织了一次体检。

　　一个星期后，体检报告寄到了韩程家。

　　徐星唯下班回来，一开门就看见摆在玄关上，还没有开封的报告。

　　之前租房的事不了了之，基本上，她已经默认和韩程同居了。以两人每天要粘在一起的频率……分开住有点不现实。

　　她放下包包，把体检报告带到客厅，撕开封条。

　　依旧是视力问题，此外，验血结果有一项异常……

　　“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我能看吗？”韩程端了一杯柠檬水给她。

　　徐星唯意识到自己表情有点凝重，立刻把报告递过去。

　　“没事，有点贫血。”她喝了口柠檬水润嗓子。

　　韩程仔细看着有异常的指标，点头：“轻微的。”

　　目光又转到视力有关的那部分，轻声问：“是因为那次的事吗？”

　　“嗯，还是有一点损伤吧，视力没有以前好了，眼睛看久了容易累，但都是小问题。”

　　其实偶尔还会疼，会干涩，但徐星唯不想让他知道。

　　见韩程还一直盯着看，她把报告收回来，打岔问：“你体检过吗，有没有什么问题？”

　　“基本上没有。”他回身，准备去厨房继续做饭。

　　徐星唯两三步追上：“什么叫基本上啊，我能看吗？”

　　韩程当然不可能拒绝，更何况已经看过她的了。

　　他带她去书房，在文件柜里抽出一册装订好的纸张，一打开就是最近一次体检报告。

　　徐星唯一项项看下来，都是正常的，只有一个问题。

　　右手指关节永久性损伤。

　　“哪根指头啊？”她把他的手抓起来，翻来覆去看，又不敢用力。

　　“小指，没事的。”韩程试图把手收回去，奈何徐星唯丝毫不松手。

　　徐星唯研究他的手指，小指从外表看起来并无异常。

　　“怎么会是永久性的？受伤时没有治疗吗？”

　　“几年前的事了，打工搬东西的时候不小心，就……”他停顿了一下，“当时没什么感觉，也没钱。”

　　徐星唯轻柔地握着他的手：“可以拉勾吗？”徐星唯伸出手指去勾。

　　韩程的小拇指试图动了动，勾不住，脱力的感觉。

　　难言的苦涩在她心里蔓延着。

　　可能因为拉勾这个动作比较特殊，带承诺意义，韩程急忙换另一只手跟她拉勾。

　　这一举动让徐星唯更难受了，轻轻拍开韩程的手。

　　“其实不影响，平常做饭洗碗都没事。”他好声好气解释。

　　徐星唯拧眉：“我是怕你不能做家务？”

　　他知趣地不说话了。

　　“我妈妈认识一个中医，会针灸，治关节损伤很厉害，等放假了我们回去看看吧，说不定可以改善呢？”她开始回忆那个中医的位置，连搭车路线都想好了。

　　“好。”韩程摸摸她的脑袋。

　　她捏着韩程手腕晃荡：“那我以后还不能玩儿你的手指头了，会疼吧？”

　　韩程摇头：“不痛的，你玩。”

　　她看体检报告被装订在挺厚一摞纸里，好奇后面是什么，于是继续翻，是大学入学体检报告，与常规体检不同的是还有体能测试。

　　某人各项数值都一骑绝尘。

　　“这个。”徐星唯看向其中一栏，“我只有你的一半。”她自我反省是不是要加强锻炼了，这也输的太多了，难怪晚上老是这么被动。

　　他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安慰道：“你也是属于正常范围的，我是打工比较多，有加成。”

　　徐星唯又往后翻，还有录取通知书，学费缴费单，英语考级或职业证书复印件等等。同时她留意到每页纸张角落都粘了标志贴，以字母加数字的某种命名规则做好了编号，往书柜放眼望去，其他所有工作相关的文件也是这么编号的，整个文件夹又另有编号。

　　她仔细研究，那些编号里的字母和数字应该是对应某台电脑、盘符和文件夹之类的。

　　“这些在硬盘里都能对应上？”

　　“是的。”

　　这工作习惯可真够严谨的。

　　她歪头想了想：“那比如平时约会时拍的，还有我平常发给你的东西，是什么编号？”

　　“你跟这些不一样，没有编号的。”他端正回答。

　　“但没编号也不好找吧？”

　　“放在单独的硬盘。”

　　徐星唯想了想，忍住笑，因为联想到了一些画风奇奇怪怪的事。

　　挨着体检报告的文件夹旁露出红本本的一角。

　　这种红本本一般是比较重大的证件吧，毕业证结婚证之类的。

　　她幽幽回头看韩程一眼，他没什么不让看的意思，于是用两根手指头把那本证书揪出来。

　　房产证。

　　——就是他们现在住的这栋房。

　　“这房子竟然还真是买的。”

　　他点头：“方便些。”

　　“这不是方不方便的问题……”徐星唯边呢喃边低头看证，所有权人那块明晃晃写着“韩程”，她生出促狭的心思，闪着无辜的大眼睛望着他，“房子给加上我的名字吧，可以么？”

　　韩程陷入沉思，郑重地摇了摇头。

　　徐星唯：“嗯？”

　　韩程一脸深思熟虑，直直望向她：“星唯，这房子还是小了点，我给你买一套大的，就写你的名字，去公证的，以后结婚了，不管是小孩子，还是你爸爸妈妈过来住，都够的。”

　　她一愣，房本本从手里掉落。

　　韩程把房本捡起来，郑重地放回她手里，目色也深沉许多。

　　他调整了呼吸，恳切道：“嫁给我。”

　　这一连串让徐星唯哭笑不得，难以置信地退了半步，捂住上扬的嘴角。

　　“好啦，我就是开个玩笑，我要你的房子干嘛……”她闷头把韩程往书房外推，嘴角依旧是抑制不住地笑意。

　　晚上，徐星唯吹干头发进卧室，看见韩程还在一旁坐着看书。

　　韩老头从性格到作风都很严谨，老派，站有站相，坐有坐相，更没见过他毫无形状地躺床上看书玩手机。

　　床对于他而言只是用来休息的，当然，现在又多了一项功能。

　　她歪着脑袋凑过去看书上的内容，图形学相关，好像能看懂又好像完全没懂。她一把将书抽出来，拉着他胳膊往床上带。

　　然而力气不如人，反而被一把带回去，跌坐在韩程腿上。

　　徐星唯手搭上他脖子，把陷入他衣领的头发理出来：“怎么了？”

　　不安分的手被他抓住，后颈也被扣住了，韩程不言，只是覆上她的唇，蜻蜓点水地吻了吻。

　　“星唯，你会不会觉得我今天很草率。”他轻声问。

　　“嗯？你指的什么？”无论如何他都和“草率”这类词沾不上边吧？

　　“房子。”他犹豫了一会儿，“和结婚。”

　　徐星唯忍笑，改成双手搂住他脖颈：“首先，这两件事不能混为一谈，房子嘛没什么可说的，我不会因为房子就跟你结婚，也不会因为你没给我房子就不跟你结婚，其实也怪我，问了这么没谱的问题……”

　　“那你愿意吗？”韩程直击他想要的重点，怕自己表达得含糊了，又重复，“你愿意嫁给我吗？”

　　徐星唯承认，她一直插科打诨，避重就轻，只是再三表示房子问题是开玩笑的，但其实韩程更没在意什么房子，他只想要到答案。

　　“这么早就问这个，又没挑时间，好像是有点轻率了……”尽管她也觉得这件事不存在什么时间，更无关其他人或事，两人默默商量好了就行。

　　环着她的手收紧了。

　　韩程轻叹道：“这件事，我随时都是认真的。”

　　“嗯……”徐星唯低头玩他的手，没表态。

　　“如果你觉得这个时间不好。”他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像昨晚你看的那部电视剧——”

　　“不不不。”徐星唯吓得话都不利索了，他昨晚陪她看那部天雷剧里面有场求婚戏，男主在步行街摆满了蜡烛玫瑰求婚。

　　不过后续展开是摆放的蜡烛和花无意与某种阵型相合，两人触发法阵双双穿越了。

　　“我们还是不要打扰路人，这种事，自己商量就行了。”徐星唯严肃地说。

　　他点头：“我也觉得你不会喜欢。”

　　——然后又眼巴巴看着她。

　　依旧想得到她的回应。

　　徐星唯不忍，把下巴搁他肩头：“你问我愿不愿意……我是愿意的，但我又有点犹豫，我也想不通自己在犹豫什么，可能就是太早了，缺一些决心，可能到某天，自然而然就好了，可以决定了。”

　　她说完就难为情地笑：“我是不是好坏啊，可我真的不是在敷衍你。”

　　“抱歉，是我的不对，我不应该给你压力的。”韩程揉揉她的脑袋，他的嗓音像沉寂的湖水，还带了一丝疲惫，“现在的确太早了，你年纪还小，什么都才刚刚开始，你会遇到很多人，很多事，有可能……”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我会等你慢慢想清楚的，没关系，即使需要很久也没关系。”

　　她的注意力被那句“你年纪还小”吸引了，失笑，轻轻打了韩程一下：“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夫少妻呢，你才比我大几天呀？”

　　他只是摇摇头，清淡的笑意不达眼底。

　　他的心已经很苍老了，意气风发的年纪，却把大半辈子的悲欢离合都体验完了，说老夫少妻，可能也没错。

　　虽然求婚“失败”了，但韩程后续加倍讨了回去，徐星唯也完全由着他。

　　尽管知道韩程对自己不存在算计，但她有时候还是忍不住想，他骨子里其实是很贪婪的，天生的精明和恰到好处的进退决断，总能够让他最大程度得到自己想要的。

　　自从体检出贫血和视力问题后，餐桌上的菜就不是完全依照她口味来了，总会出现一道画风比较突兀的，让她错觉家里请了个会药膳的阿姨，而她刚生完宝宝正在坐月子。

　　到十月下旬，天气瞬间就转凉了，深秋的凛冽席卷而来。

　　生日时，韩程送了她最喜欢的人物限定版手办，另外还有一只很清透的玉镯，有早春三月的沁凉，戴在手腕上仿佛有一汪碧水在流淌荡漾。

　　“为什么会送两样？”她看着精美的手办，心里痒痒的又很圆满，她一直想买但一直犹豫，毕竟占地方，还得留意保养。

　　韩程条理清晰：“你喜欢的，和我想送的。”

　　她凑过去亲了他一口，手机忽然收到一条视频。

　　是妈妈发到家庭群里的。

　　淀粉在玩具隧道之间来回穿梭，玩疯了，猫毛满天飘。

　　【徐妈妈：小韩送的礼物深得淀粉喜爱】

　　徐星唯抬起头问他：“为什么忽然给她买玩具？”

　　“淀粉的生日我们都不知道，就让她和你一起过吧。”他说。

　　徐星唯觉得可行，连连点头，代淀粉亲他一口。

　　然而她忽然觉得不对劲，既然礼物都寄回家了，那他会单单只给淀粉买吗？

　　果不其然，又收到妈妈发来的消息。

　　【徐妈妈：给你爸爸送的茶叶他特别喜欢，这些我不懂，但喝起来挺不错的】

　　【徐星唯：哦～】

　　【徐星唯：你的呢】

　　妈妈只发了一张图，是个典雅精致的礼盒，里面是钢笔。

　　韩程怎么会知道妈妈在练硬笔书法？

　　【徐妈妈：替我们谢谢小韩 他的针灸还剩一个疗程别忘了】

　　【徐星唯：我会记得的】

　　依照妈妈一丁点不对付都得吐槽的性子，居然一个不字都没有，看来是非常满意这个礼物了……

　　她放下手机，搂住韩程的脖子，目光楚楚问：“那我是不是只能以身相许了？”

　　韩程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徐星唯忍笑着去掐他，挠他，韩程也“还手”阻挡，两人居然还保持相当长时间势均力敌的态势，直到徐星唯疯上头，不小心撩起了火，瞬间兵败如山倒，被全方位压制。

　　“书房啊！”徐星唯咬他的手，又咬他肩头。

　　脑袋枕上他的手，后背也多了一块软垫。

　　落地窗窗帘被拉上。

　　两人的生日只隔不到半个月，马上又轮到徐星唯给他准备生日礼物。

　　这件事对于她来说，实在不是一般难。

　　并不是说她平常不留心，不去注意韩程喜欢什么，而是韩程实在没任何喜好以及爱好，平时除了忙工作、陪她之外，就是看看书，看得还是和专业相关的书籍，翻他的手机，里面也没有任何个性化的软件。

　　某橙色软件的那句话很能代表她的心情：猜中你的喜好有点难度呢。

　　大数据算法对上他都没辙。

　　临近他生日的一个晚上，徐星唯收到李筱彤发来的结婚请帖，有点惊讶，她们几个女生的小群也瞬间炸开了锅，然后李筱彤淡定宣布她怀孕了，群里又是一阵惊叫。

　　婚宴的日期和韩程生日刚好撞在同一天，但李筱彤是很要好的大学同学，又不能不去……徐星唯洗完澡，裹着睡衣往被子里钻，把微凉的手探进他衣服里。

　　“给我唱首歌。”

　　今天听的广播剧里五音不全的男主唱歌求婚，加上李筱彤的事，令她突发奇想了。

　　“嗯？”韩程也不躲她的手，自觉地充当人肉暖手炉。

　　“都没听过你唱歌，好奇啊。”她软趴趴粘他身上。

　　“唱什么？”韩程对她有求必应。

　　考虑到很多当红洗脑歌他都没听过，徐星唯果断地说：“就校歌。”

　　于是他开始唱了。

　　原本抱以极大好奇心的她，从韩程唱第一句开始，兴致就下降了一半，等他唱完第一段，她已经完全不想听了。

　　“好了，知道了。”她面无表情叫停。

　　音准没问题，节奏没问题，但……就是非常乏善可陈，没有任何起伏和情绪，像灌了满满一杯白开水下肚，寡淡得让人难受。

　　“我们的校歌那么慷慨激昂奋发向上，你怎么把它变成催眠曲的。”

　　他思索：“那我换一首？”

　　“不不，你还是说话就好。”徐星唯婉拒。

　　手机在不停地响，班级群里都在恭喜李筱彤，于是徐星唯顺手发个恭喜保持队形，添添热闹，结果没想到，付子然和她几乎同时发出，消息刚好紧跟在她后面，万恶的是，他发完后还就没人了，冷场了。

　　两人一前一后挨着，特显眼。

　　“哎……”她焦躁地叹了口气。

　　立刻吸引身边韩程的注意，徐星唯从没不让他看手机，于是群里什么情况他一览无余。

　　韩程眉目微垂，试探着说：“要么删掉？”

　　徐星唯一愣，苦笑：“除了我，大家还是可以看见啊，你居然会提这么自欺欺人的建议？”

　　他沉默片刻，轻声问：“星唯，你还是不想看见他么？”问得很隐晦，很小心。呼吸也放得很轻，好像在等待期许的答案，又怕听到不想听的答案。

　　徐星唯微愣，转头去看他，原来这才是他真正想问的。

　　她亲了亲韩程的唇角：“没有，就是突然看到会让我想起以前的事，有点烦。嗯，你说的对，删掉就好了，不过不删也没事，一会儿就忘了。”

　　“只是有点烦而已，没别的。”她还强调了一遍。

　　打算实行他的建议去删掉，韩程覆上来，深吻，她的呼吸渐渐乱了，手机从手里滑落。

　　气息很久才平复，徐星唯揉了揉湿润的眼睛，问：“筱彤要结婚了，但婚礼那天正好是你的生日，怎么办？”

　　低沉的嗓音贴在耳侧：“能带家属吗？”轻柔的吻沿着耳廓勾勒。

　　徐星唯想那样也行，早点回，回来再给他过生日。

　　“那我们一起去……唔。”

　　她余光看见手机屏幕有滚动，“百忙”中好不容易腾出手，拿起手机看——

　　【“付子然”撤回了一条消息。】

　　“他是不是傻，这样更奇怪了吧？而且送出去的祝福撤回多不好。”

　　徐星唯边嘀咕边笑话他，同时略敷衍地回应着韩程，没有注意到那双委委屈屈又无害的眼睛。

　　“叮咚。”

　　手机有消息，撤回提示后面蹦出一串省略号。

　　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学，一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同学。

　　但付子然又跟没事人一样，重发了一遍祝福。

　　围观人群如徐星唯，仍然觉得很尴尬，甚至比刚刚还无语。

　　可能他觉得这样没有那么尴尬吧。

　　毕竟，不和她同时出现了。

　　然而接下来——

　　叶昕说：“恭喜”。

　　付子然被前后围堵了。

　　徐星唯几乎能想象到叶昕轻描淡写又冷艳的表情。

　　这个女人是有点恶趣味在身上的。

　　对了，好像还要感谢一下她。

　　徐星唯碰了碰韩程的唇，口齿不清地应付了一句“乖”，整整衣服往垫子上靠了点。

　　随后点开叶昕的对话框。

　　【徐星唯：还有件事一直忘了谢你】

　　【叶昕：？】

　　【徐星唯：就是毕业礼上我被偷拍 感谢你帮忙指证】

　　【叶昕：不是 你要说的就这吗？】

　　【徐星唯：不然呢 难道感谢你绿了我吗】

　　【叶昕：你是不是有点问题 正常人不都会那样做吗】

　　【徐星唯：哦 毕竟有前情在嘛 我可能没法正确看待你】

　　【叶昕：我跟男人有仇跟你没仇】

　　这句话有点耐人寻味，徐星唯陷入沉思，成功挑出了重点。

　　【徐星唯：是跟渣男有仇吧？】

　　【徐星唯：你是在替天行道？】

　　【叶昕：玩几个男人而已 算不上什么功德】

　　本来她想打“你真是个奇怪的人”，又删掉。

　　【徐星唯：……那你真是个妙人】

　　【叶昕：谢谢 我当夸奖收下了】

　　过了一会儿。

　　【叶昕：不过我对你还是有点功德的 是吧】

　　徐星唯扶额，很明白叶昕说的是因她的介入，反而间接促成自己和韩程的事。

　　【徐星唯：是的 你说的都对】

　　她真是怕了这个女人。

　　这一系列旧人旧事，又把她的思绪拉回那天。

　　撞破劈腿的傍晚，喝醉回家的凌晨，以及那条发错了的，内容很羞耻的消息，再往后就是看见他撤回——

　　“对了。”徐星唯才想起被“冷落”的韩程，他还是安静地在旁边守候着。

　　“嗯？”见她看过来，沉寂许久的眸子亮了亮。

　　徐星唯好奇：“你发我的第一条撤回了，你当时到底说了什么？”

　　韩程稍有失神，随后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

　　“什么？”徐星唯讶异。

　　韩程静静地说：“那天晚上一直在喝酒，清醒的时候，发现已经撤回了。”

　　他嗓音微哑，含着几分时过境迁的寂寥。

　　“哦……”徐星唯忽然意识到什么，心头泛起难以言说的滋味，不由地喃喃问出，“你以前是不是知道我和——”

　　和付子然是男女朋友。

　　“知道。”韩程没有什么掩饰，坦然承认了。

　　徐星唯默然。

　　他知道，他确实都是知道的。

　　所以，他当时以为那条消息是要发给付子然的吧？

　　那后来他来找她……

　　徐星唯没有追问了，也没有必要再追问。

　　为了岔开话题，她故意打趣：“饭卡是不是故意的，知道我经常去那个食堂？”

　　“……是。”

　　韩程欲言又止，但最终没有继续说下去。其实他的撤回并不是他给她发的第一条消息……刚加好友的时候就发过，没收到回音。

　　后来，听说她和同班的付子然在一起了。

　　曾经的痛苦绝望再一次击溃了他，他再不敢打扰她，甚至像往日那样，在教室或食堂远远地看一眼都不敢，他怕真的会疯掉。

　　徐星唯往他颈窝蹭，故意用头发挠痒。韩程缓缓回过神，灰暗无光的眸子被暖意占据，低头在她额角一吻。

　　“对了，我们编程课好像是和你们系一起上的，但我不记得是和哪个班。”

　　“隔壁的，309班。”韩程很确切地答了出来，徐星唯的课程安排，他比她更清楚。

　　“哦，那也不是你们班。”想想也不会，那个课有他在的话，不至于每次那么多女生没来。

　　他目光闪烁，慢吞吞开口：“其实我有一次也去了……”

　　徐星唯从他怀里冒出脑袋：“在哪里？”

　　“就一次。星唯。”他的手臂收紧了，在她耳边轻蹭讨好，“我在很远的角落，没有人发现，也没有影响你——”

　　“好啦，没事的。”她仰起脸去吻韩程，他的唇，下颚，又轻轻咬他耳朵，双唇贴上耳廓，懒懒地跟他撒娇，“那你偶尔会想想我吗？”

　　“……想。”

　　干涩的音节从喉中发出，他把人深深拥进怀里，恨不得融入骨骼和血脉中。

　　每时，每刻，每一个日日夜夜，都在想，想得要发疯了，他仍然日复一日地“活着”，想着她会去食堂而去吃饭，因为她喜欢什么而去学习什么，赚了钱，自己也花不出去，想象着能和她一起去她喜欢的餐厅，她喜欢的地方旅行，有属于他们自己的小角落，给她做甜点，陪她一起度过日出日落。

　　都是虚无缥缈的奢望，但是只有那么想，他才可以继续支撑下去。

　　感受到韩程的无助和依赖，徐星唯呼吸微滞，无言地回抱住了他。

　　关灯了。

　　黑夜里，她轻柔地安慰他：“我在。”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醒了。

　　依旧只有他一个人，手边是东倒西歪的酒瓶，手机屏幕还亮着，上面是那条刺眼的消息，那个从来不敢惊扰到的人忽然发来的。

　　一定是发错了，那……只能是发给那个人了。

　　他无法呼吸。

　　地板很冰冷，动了动，骨头居然有被硌过的痛觉，久违的，很鲜活，令早已麻木的他感到恍惚。

　　房间里空荡荡的，好像本就应该如此才对，有一些不太真实的印象在头脑里晃过。

　　梦里的一切很清晰，是日有所思而已，他非常清楚。清醒的绝望感像一盆冰水浇灌下来，渗入皮肤，刺入骨骼，他想喊那个名字，但喉咙发不出声音，再往后，他连呼吸都没有办法了。

　　耳边呼啸而过一阵很长很长的，下坠的风声，这勉强让他透过一丝气来。

　　……

　　腰间收紧的手臂，令徐星唯猛地睁开眼。

　　纯黑的夜静谧得像异界，她即刻意识到身边人急促而沉重的呼吸声。

　　“……嗯？”

　　徐星唯迷迷糊糊轻哼一声，迷蒙中感觉韩程状态不太对，手往那边探了探。

　　额发上浸满了汗水。

　　她在被窝里转了个身，抱住他，声音糯糯的像哄一样：“嗯？怎么了，又做噩梦了？”

　　听到韩程轻轻地叹息。

　　很亲近的温度覆了上来，缠绵的、愈渐灼热的亲吻，比平时强硬，像后怕，像想逃离什么，又竭力地想抓住什么。上半夜已经很累了，但她还是回应了他，给他想要的。

　　有时候，她觉得韩程的情感需求像一个巨大的、黑色的深渊一样，无边无际又望不到底，一脚踏进去就直接被吞噬，连个响声都听不到。

　　韩程的生日到了，晚饭时，两人直接前往李筱彤的婚宴。

　　整个婚宴过程是顺利而温馨的，除了一件事，坐次很清奇……

　　大学同学集中安排在一桌，她和韩程到得早，挑了靠近角落的位置坐下。

　　叶昕居然也到得很早，和两人大大方方打了个招呼，然后在徐星唯身边坐下了。

　　徐星唯：行吧。

　　方苗和范凡去当伴娘了，王璐来了后见三人这么坐着，神色复杂地挨着叶昕坐下。

　　白希、罗叙、胡珊珊他们也来了，见徐星唯身边的韩程，每个人脸上都很精彩，她们跟徐星唯不太熟，于是在稍远的对面坐下。

　　然后来的是付子然，眼神全程回避韩程，更不会往他这边坐，尽管王璐旁边只有一个位置，他也硬头皮挤过去了。

　　获得王璐一个恶狠狠的白眼。

　　大桌子的一半都已经围坐满了，自韩程开始的另一边却空出一大片。

　　徐星唯确实好奇，某人旁边那个位置到底花落谁家。

　　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个同学，不约而同沿着对面的罗叙开始落座，也就是离韩程最远的另一头。

　　胡梓妍跟男朋友一起来了，又占据两个位置。

　　此时，韩程的身边只剩两个空位了。

　　徐星唯密切注意来人动向。

　　倒数第二位，康南凯。

　　他一看形势脸色煞白，去胡梓妍身边跟她悄悄耳语，获得一记眼刀。康南凯好说歹说，她才肯大发慈悲，懒懒指挥了一下男友，男友朝韩程挪了个座位，她也随男友挪一个，空出自己的位置来。康南凯像得救似的一屁股坐上去。

　　最后一个幸运鹅终于入场。苏佳。

　　对面的罗叙、白希和胡珊珊围在一起窃窃私语，时不时发出低笑。

　　苏佳在大家怜悯的目光中，无知无觉地走来了。

　　只剩下一个位置，左边是曾经暧昧对象的男友，右边是曾经暗恋对象的男友。

　　“你们，你们先吃啊，我出去看看天气怎么样。”

　　苏佳直接开溜了，然后再没见回来。

　　开席了，大家又恢复欢声笑语的气氛。

　　婚礼座无虚席，唯独韩程身边一直空着一个座位，加上他本人不怎么说话，他这边就稍显冷清，他礼貌地挡了几次酒，此外就是给徐星唯倒饮料夹菜，自己乖乖吃饭。

　　徐星唯忽然想，上次散伙饭其实最狼狈的是他，其他人是无伤的，但他本人好像完全不存在尴尬，黏糊糊说要跟着来，来了也一切自如，还自带无形的杀伤力，横扫了半个桌子的人。

　　这么好的天赋技能，她也想拥有。

　　婚宴结束两人回到家，时间还不晚，只刚过八点。

　　徐星唯剥了一颗喜糖吃，又剥一颗塞他嘴里。

　　“甜吧？待会儿吃我做的酸奶蛋糕，你的表情就会很精彩了。”徐星唯朝他眨眨眼，一溜烟跑进厨房，从冰箱里把偷偷做好的橙子酸奶蛋糕拿出来。

　　“星唯？”韩程眼里浮现一丝意外。

　　“酸奶是买牛奶发酵的，蛋糕是……”她回想了一下制作过程，“蛋黄加低筋面粉，蛋清加糖粉分别搅打……总之都是我一手制作的，虽然卖相不太好看，但肯定能吃。”

　　徐星唯抬头望着他的眼睛。

　　他目色恍惚，显然是……很久没有过过生日了。

　　也许是很多年没人在意过，后来，连能给他过生日的人都没有了。

　　“过生日还是要吃蛋糕的。”

　　在韩程恍惚出神的目光中，徐星唯慢慢地走过去。她两手环上他脖颈，望着他温柔低语：“祝你平安喜乐。以后每一个生日，我都陪你一起过。”

　　她微微踮脚，用最主动的姿态迎上去，吻他。

　　得到的回应比想象中更强烈。

　　不能再继续了，再往下就不是她能做主的了，可她还要送他礼物啊……

　　徐星唯有点脱力地靠着他，声音还夹带着轻喘：“你之前送了我两样礼物，我喜欢的和你想送的，但是你……我实在想不到你喜欢什么，所以我给你准备的是……你需要的和我想送的。”

　　韩程定定地望着她，坦然说：“我不需要别的了。”

　　她转身去拆电视柜旁边的包裹，掩饰嘴角的笑意：“你这人就不知道捧场。”

　　男生的礼物本来是很好选的，剃须刀领带打火机钱夹手表，但这些都可以慢慢来。

　　“我个人认为你目前最需要的是——这个！”她把纸盒包装拆开，是最新款游戏主机，“你看你平常什么都不玩，居然连游戏都不打，这是不对的……”徐星唯边说边把线接上，激活，试了试画面效果。

　　“嗯。”韩程挨她身边坐下，“以后晚上或者周末陪你玩。”

　　她放下手柄，转头，面无表情盯着他。

　　陪她玩？

　　看来某人确实对收礼物这件事没经验，竟然这么不会说话。

　　徐星唯不计较了：“行吧，兴趣也是要慢慢培养的。”

　　她挪近了些，去搂住韩程的脖子，神秘兮兮地对他笑。

　　“接下来是我想送给你的。”

　　尽管意识到这个“礼物”可能有点不寻常，韩程还是很认真地望着她，听着。

　　“我知道你对很多事都没兴趣。那……”她抿唇，缓缓凑近，压低声音问，“对当爸爸有兴趣吗？”

　　“星唯？”清朗的眼眸中掠过诧异。

　　徐星唯成功捕获难以置信的表情一枚，笑倒了。

　　然而韩程立刻反应过来：“是不是什么小动物？”

　　徐星唯大惊：“你犯规，每次都猜那么准干什么？”

　　现实说出的话，也不能像微信一样撤回，再若无其事问出口。为了捧好场，韩程只好勉强问：“……是男孩女孩？”

　　“人家在书房等好久了，走吧。”她拉着韩程的手一路往书房小跑。

　　许是因为他们跑步的动静，书房传出小狗的支吾声。

　　韩程这次倒露出些许意外之色：“我以为是猫。”

　　“猫狗双全才好嘛。”

　　她打开房门——

　　一只奶呼呼的小金毛吐着舌头，乖巧地守候在空荡荡的书房里。

　　看见徐星唯后，短小的尾巴登时甩成螺旋桨，小短腿碎步奔来。

　　徐星唯回头去看韩程，那双沉静的眸子亮了亮。那一瞬间，她就知道，接这只小狗回来是正确的决定。

　　“她就是家里的新成员哦。”

　　徐星唯蹲下安抚小狗，韩程也蹲下，试探着摸了摸毛茸茸的脑袋。

　　“当爹的给起个名字呗？”她碰了碰韩程手臂。

　　韩程这次陷入真正的苦思。

　　“贝贝？”显然，他也深深明白这太过不去了，又改口，“乐乐？欢……”

　　他自觉地不说话了，再次陷入沉思中。

　　“……”徐星唯面无表情。

　　她一脸无奈：“行吧，我来想。”

　　然后两人一起陷入长久的沉思中。

　　半晌，徐星唯无力叹气：“我都被不会起名字的你传染了。”

　　小狗欢乐地摇着尾巴在两人之间来回穿梭，求摸摸。

　　“这样吧，淀粉是跟我姓的，那她就跟你姓了？”徐星唯深思熟虑地说。

　　“都可以。”韩程说。

　　徐星唯托腮，开始思考以“韩”姓能组成哪些可爱的名字，想半天无果。

　　“哎呀，算了，翻书吧。”

　　她从书柜里随手抽出一本书，翻了翻全是一板一眼的专业术语，就不说你看得懂的话。又找了本封皮鲜亮的，翻开全是奇奇怪怪的点阵图形，要么就是一整页的代码。

　　徐星唯凝视着繁复的代码，发呆。

　　小程序？给他们以后的孩子当小名好像不错。

　　一抬眼，发现韩程看着自己，徐星唯收起嘴角的笑。书本啪一声被她合上，她叉腰，苦恼地打量围脚边转的狗狗。韩程也若有所思盯着欢实的毛孩子。

　　徐星唯忽然灵光一闪，对了，既然她的姐姐叫淀粉，作为姐妹，也以调料来取名不就好了？

　　油盐酱醋糖葱姜蒜桂皮辣椒豆蔻八角茴香等等，太多了……

　　糖……徐星唯突然看向韩程。

　　韩糖糖？

　　这个名字很好啊，又甜又可爱。

　　“韩糖糖好不好听？”她兴奋地扯了扯韩程袖子。

　　韩程显然没弄清她七弯八绕的脑回路：“哪个糖？”

　　徐星唯一脸嫌弃，借机调笑他：“跟你一样甜的“糖”。”

　　“韩糖糖？”她尝试对小狗喊了一声。

　　然而小狗没有一点反应，似乎跟徐星唯取的名字没什么缘分。

　　这么好听的名字她居然不感冒？难道要叫韩酱油吗？

　　徐星唯纳闷半晌，清清嗓：“我们说不算数的，看她吧，她喜欢的就算数。”

　　徐星唯蹲下，拿出鸡肉冻干小零食给狗狗吃。

　　“乐乐？欢欢？贝贝！”

　　吐着舌头的小狗毫无反应。

　　“小程序？”

　　小狗坐下了，歪着脑袋疑惑地看她。

　　韩程也略迟疑地看着她。

　　“韩葱葱？韩糖糖？韩姜姜？”

　　小狗忽然蹦起来作揖。

　　“不会吧？”

　　徐星唯压低声音，又试探一声：“韩姜姜？”

　　小狗狗更活泼了，直往徐星唯身上扑。她还小，短胳膊短腿的动作比较笨拙，一下子没稳住还倒地上了。

　　韩程立刻去把狗狗抱起来，看上去有点担心。

　　“那你就叫韩姜姜啊？”徐星唯无奈，用手指尖轻点狗狗的鼻子。

　　嗷呜～狗尾巴甩得停不下来。她想，会不会是训练的时候，有什么命令和“姜姜”音调比较像？

　　韩程把韩姜姜轻柔放下，也拿了一颗小零食投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