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画》初禾二

3、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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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洗过的！”艾潇再次遭遇“人格羞辱”，急忙把包子往长桌上一放，向青时冲去，“你闻你闻！有一丁点儿汗臭吗？全是洗衣粉的香！”

　　猝不及防被撞了个满怀，艾潇身后是水池，退都退不掉，眉心皱得更紧了。

　　艾潇大声问：“闻到了吗？我手洗的，我们家洗衣粉是柠檬味儿！”

　　青时半个身子都仰到水池里去了，一只手撑着水池沿，一只手推他，“你一身包子味儿。”

　　艾潇瞪大双眼，他怎么忘了包子！

　　刚才他赶到刘叔摊子上时，上一笼刚被买走，他得等。包子摊上当然都是包子气，他和蒸笼站在一起，沾了满身味儿回来，可不就是一大包子？

　　艾潇涨红了脸，“包子味儿怎么啦？包子是粮食，你不爱粮食？”

　　旅客们一边吃包子一边看戏，乐不开支。

　　艾潇还想继续和青时争辩，却听一连串咕噜声响起。

　　青时：“……”

　　艾潇下意识捂住肚子，狐疑地看青时，“刚才是你肚子叫了吧？”

　　昨晚到现在都没吃饭的青时，“你闭嘴。”

　　艾潇笑得比那初生的太阳还耀眼，比院子里的向日葵还灿烂，“走，吃包子去！”

　　安林婕早起打了豆浆还熬了粥，两个大铁桶放在院子里，旅客们想吃多少自己舀，长桌上则放着热腾腾的包子油饼，还有自家腌制的豆腐乳咸菜，吃饱没问题。

　　青时嫌包子太油，一个还没吃完就喝完了豆浆。艾潇时刻关注着自己的小肥羊，心想这是决战时刻，要是小肥羊因为早餐不和胃口退房，那他就白忙活了。

　　“你是不是吃不惯啊？”艾潇自己也不吃了，“我带你去吃豆腐脑吧？甜口咸口都有。”

　　安林婕打的豆浆很浓，不止有黄豆，还有红豆和花生，青时一碗下肚已经饱了，“我不吃。”

　　艾潇觉得他有点不高兴，正想哄两句，安林婕就端着瓷盆来加咸菜了，“这是青时吧？昨晚睡得还好吗？”

　　青时跟艾潇没好气，对大人却很有礼貌，立即站起来，“阿姨，早上好。”

　　“早上好。”安林婕放下瓷盆，“昨天小画登记的信息不全，能跟阿姨来大厅聊聊吗？”

　　青时嘴唇轻轻抿了下，艾潇心道糟糕，他妈安女士难道因为小肥羊没有身份证，又没跟父母一起，不让小肥羊住了？

　　青时点点头，和安林婕一起去大厅。艾潇如临大敌，也鬼鬼祟祟地跟去。

　　“是这样的。”安林婕温和又耐心地说：“我们县里有规定，旅客入住前都要提供证件，你十四岁，没有身份证，你看能不能提供一下家人的联系方式，我打个电话核实一下？”

　　青时说：“户口本行吗？”

　　安林婕有些意外，“你随身带着户口本？”

　　“嗯，坐飞机要用。我去取。”

　　十分钟后，青时把户口本拿来了。艾潇赶紧凑上脑袋，“啊！你叫季青时！”

　　青时：“……”

　　户口本上一共两个人，安林婕核对完，总算放心了，把本子还给青时，忍不住叮嘱别丢了。

　　艾潇：“我昨天问你，你怎么不说你姓啥呢？”

　　青时正要回答，艾潇又欠揍地说：“你是想拉近咱俩的距离吗？看不出来呀，比我还自来熟！”

　　青时：“…………”

　　这时，驴友团的导游来接客了，旅客们有的从屋里拖出行李箱，有的早就收拾好，在石榴树下等待，都开心地跟安林婕道别，启程去下个目的地。

　　青时突然朝艾潇“喂”了声。艾潇不满：“我叫艾潇，你可以叫我小画，但不能叫喂。还是城里人呢，怎么没礼貌。”说完艾潇又有点后悔，按理说他应该哄着小肥羊的，但不知怎么的，他张嘴就想呛小肥羊。

　　“对了，你还没有订好车和导游吧？”艾潇赶紧说：“我们这儿都是提前订，一早起来就走，今天你怕是赶不及了，还得住至少一晚上。续住吗？”

　　青时刚才想问的就是这个，“我不能跟刚才那个导游走？”

　　“你说王哥啊？他的车队两天前就订完了。”艾潇脑筋又动起来，他可以给青时介绍导游啊，他们小垣县不兴做大巴旅行生意，都是精品小团，青时人生地不熟，挂在自己名下，自己帮青时拼到导游，导游还得给他佣金呢！

　　“放心，我熟人多，保证给你拼到车！”艾潇拍拍胸口，“不过前提是你继续住我们家哦。”

　　青时觉得这话听着耳熟，昨晚这笨蛋也保证有客房来着！

　　路上飞机转火车，又转县际中巴，睡一觉不足以消除疲惫，何况青时不是单纯来旅游，时间充裕，便让艾潇去拼车，自己又回屋睡觉了。

　　艾潇这下高兴了，房间被占，正大光明不用写作业，整个白天都在外面晃荡，把蝉子巷里的旅社都问了一遍，打听谁家还有车明后天出发，差一个位置的。

　　三四人的最好拼，一人最难。艾潇找了一天没找着，心里有点虚，怕青时说他为了多赚一天房钱，故意找不着。

　　青时睡到下午四点多，拿出关机两天的手机看了看，没人找，又关掉塞回去。

　　坐在床沿发愣，屋里没有空调，摇头扇开的是最小档，竹席躺过的地方有一圈热气痕迹，不久也散了。

　　这个午后单调又乏味，房间朴素得远离他原本的生活。但他出奇地平静，像这一份小县城的宁静是他能够拥有的。

　　窗外传来行李箱滑轮滚动的声音，这时是入住高峰期，青时下楼办了续住。艾潇不在，青时回屋后没事干，想看看艾潇有什么书。

　　答案是，除了书本习题，就只有几本初中生文学必读。

　　青时被草稿纸吸引，艾潇演算半天，离正确答案差了十万八千里。青时津津有味地看起来，太阳落山时，已经把正确答案全部写在草稿纸上。

　　艾潇今天一个客人没拉到，也没给青时找到司机，提着两碗豆腐脑回来，岚岚姐说青时已经办好续住了。艾潇一开心，决定找老爸帮忙，一定把青时塞上车。

　　但旺季的车实在是太紧俏了，就连艾力军也不是说塞就能塞。晚上12点多，艾潇还跑来跟青时保证，“你放心睡，明早肯定有车。”

　　青时无所谓，但艾潇这郑重其事的模样勾起了他的恶劣，“你的保证作数过吗？”

　　艾潇拍着竹席，“这次肯定作数！”

　　翌日一早，青时又换了衣服，白衬衣，牛仔裤，跟画里走出来似的。

　　艾潇：“那个……车……”

　　青时一点不惊讶，故意挂住肩带扯了下，“我去别家问问。”

　　“我带你吧！”艾潇只是想挽留小肥羊，压根没想好下一步。

　　青时：“你没车。”

　　小垣县周围是沙漠、喀斯特地貌、咸水湖、胡杨林、石窟壁画，但都离县城至少二十公里，必须有车。

　　艾潇余光瞥见院门口的三轮板车，眼睛一亮，“我有！”

　　青时狐疑地顺着艾潇的手望去，“三轮？”

　　“三轮怎么了，三轮环保！”艾潇这下踏实了，周围的景点他都去过，不可能迷路，就是蹬这么远肯定辛苦。

　　安林婕就一会儿工夫没看着艾潇，人就不见了，但艾潇本来就野，天黑之前总会回来的，安林婕也不担心。

　　艾潇打算带青时去看石窟，因为这是离小垣县最近的景点，当天就能回来。

　　青时觉得自己脑子一定是犯抽了，居然答应下来，还跟艾潇一起在商店搬水、搬干粮，甚至谈好了一天的价钱。

　　小车来回石窟一般是每人120块，车里有空调，三轮板车条件差，但艾潇得出力蹬车，一加一减一天算100块。艾潇还贴心地在路边买了个塑料小板凳，让青时坐舒服些。

　　三轮板车出了城，周围的景象变得空旷辽远，一辆辆载着游客的越野车从身边经过，青时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个傻叉。

　　“我给你唱首歌吧。”艾潇沉浸在赚钱的快乐里，就差没喊一句劳动最光荣。

　　青时被风沙吹了一脸，“为什么要唱歌？”

　　“我们这儿的司机带客都放歌的。”

　　青时：“……随便。”

　　艾潇也就会唱几首流行歌，还是借班上女生的磁带听的，歌词只记得副歌那几句，其他全靠瞎哼。

　　这飞沙走石的，没哼一会儿，艾潇就直咳嗽，嗓子跟破了一样。

　　青时听不下去，让他别唱了。

　　又蹬了几公里，路程走一半了，麻烦这才到来——温度越来越高，路上又没个遮阴的，青时被晒得受不了，艾潇也因为蹬车吃不消。

　　路牙子下有柏杨树，好歹有一片阴凉，两人过去歇着。青时看见艾潇往远处跑，“你去哪？”

　　艾潇头也没回。

　　青时又热又干，靠着柏杨树，望着枝叉，懊恼上了艾小画的车。这人的不靠谱他又不是没领教过，现在蹬到一半，继续前进或者返回都是受罪。

　　“给你！”艾潇把一把成年人手那么大的枯叶递到青时面前。

　　青时：“？”

　　“像这样，可以遮太阳。”艾潇说着把枯叶展开，在头上比划了两下，“走吧，还得蹬老半天呢。”

　　青时把回去的话憋回去，不想接枯叶，但艾潇塞他手里，就冲回三轮板车上按铃铛。

　　那铃声跟沙漠上的驼铃似的，悠长，荒凉。

　　青时看着艾潇脑门和脖子上的汗，还有那明晃晃的笑容，想：太阳都不能将他晒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