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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不下雪的圣诞节不配叫圣诞节 ...

  •   5 不下雪的圣诞节不配叫圣诞节

      “孩子知道所有智慧的语言,虽然世间很少有人能知晓其含义。他之所以不愿意说话,并非没有缘由。”

      ——

      拥有一只宠物石头并不是很轻松的事——如果你愿意上心的话。
      佩拉把沃尔夫冈放在她的小斜挎包的单独一个小袋里,袋子里还装着她烘干的花瓣。她的毛绒玩具兔子朱莉装在了行李箱里,虽然佩拉心里也觉得自己有点区别对待了,但是一直以来,朱莉就更被她宠爱,所以这一次她愿意对沃尔夫冈更好:朱莉身上香香的,佩拉抱着它睡觉;而沃尔夫冈老被她摆在桌子上,也该和佩拉一起走一走了。
      妈妈已经坐飞机去了西西里,佩拉和舅舅先是坐火车,再穿越跨海大桥,不过这次旅程并不孤独。
      “我的石头不是买来的,是我自己捡到的,我上小学那年和妈妈去棕榈海滩,在那里捡到的。你看,他很漂亮,圆圆的、黑色的,上面还有白色的条带状花纹。”佩拉把石头拿给舅舅看,“要经常给他洗澡,还要关注他的感官享受,比如触觉、嗅觉、视觉,否则会有心理卫生问题。”
      “真有这么酷?”舅舅说,尽力表现得很感兴趣,“嗯……为什么叫沃尔夫冈?”
      “因为他是莫扎特的粉丝。”佩拉言之凿凿地说。
      “你怎么知道?”舅舅问。
      大人都是这样,遇到他们不理解的事情就嫌小孩幼稚,佩拉心想。而且他们还要努力装得兴致勃勃,事实上,佩拉能看出其中的表演成分,所以多数的大人很无聊。
      “给他播放音乐,如果他没有反应,就说明他很喜欢。”佩拉说。
      “沃尔夫冈,还是个‘他’?”
      “啊,他是酷儿,只不过现在是男生,有的时候会是女生。是女生的时候名叫沃尔布加。”
      佩拉小心翼翼地把石头装回包里,喝了点矿泉水。舅舅松了一口气,掏出手机刷起了IG。
      她不能怪鲁迪舅舅。鲁迪舅舅对她很好,比她爸爸对她都好,几乎和她妈妈一样好。妈妈和舅舅,就是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两个亲代家人了。佩拉的妈妈支持她学习一切她想学的,佩拉可以读任何她想读的书,参加所有她感兴趣的活动和竞赛,她甚至可以称得上被溺爱,被娇惯。妈妈的教育方针,哪怕是对照着教育学的书籍也能拿个高分:佩拉任何合理的请求她都会同意,只要佩拉能够自己攒够零花钱,自己请下来假,自己腾出时间。而她想要却实在攒不够钱的,妈妈总会挑个节日或者佩拉的生日,送给她一份礼物。
      唯一的一点美中不足,佩拉想,就是他们并不把她看成一个平等的人。他们是大人,而佩拉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孩,哪怕她已经读大学了,他们也不会真正尊重她,像是尊重一个朋友那样。
      “我要去洗手间。”佩拉站了起来,“还要去买点吃的。”
      “去吧。”舅舅说。
      佩拉从座位上挤了出去。舅舅对沃尔夫冈不感兴趣,那么她有别的趣事可做,比如,找到阿罗所说的她的保护者。
      想到阿罗,佩拉对他是挺有好感。对方让她想起了她在加州理工大学时的系主任,他费了心血才让佩拉同意入学,又是给奖学金,又是安排单独的课表。阿罗就像是伊曼纽尔教授,想要把佩拉弄进他的吸血鬼政.府。目前看来,他对她很好,甚至还给她派了个保镖——上一次见面她没来得及问他愿不愿意和她交朋友,她应该等下次问问他。
      她知道那个保镖肯定是一个吸血鬼,只不过她不知道对方是男是女、长什么样。阿罗说佩拉不会发现他或者她,或许这代表对方行事谨慎,小心低调。吸血鬼能隔着很远闻到一个人的气味,那个人说不定不在这个列车上——但是那就根本算不上保护了。
      佩拉仔细观察着。她站起来之后没有人看向她,也没有人跟着一起走向车厢尾端。佩拉钻进洗手间,等她出来之后,她所在的车厢里依然是那些人。
      那就是在别的车厢了。
      她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对方肯定会在更后面的车厢,这样符合火车方向,她的气味才能传过去。
      沿着过道,佩拉往后面的车厢走去。车厢上的人不多,甚至有很多连排的座位都空着。现在正是冬天,不是西西里的旅游旺季——不过说是冬天,也有54华氏度(12摄氏度),连雪都不会下,车窗外的景色还是郁郁葱葱的绿色呢。
      大多数旅人正在休息,或是看着书或者电子产品,或是低声聊天,或是睡觉。佩拉看了一圈,所有人看起来都是普通的人类,没有谁像是吸血鬼。她走到了最后一节车厢,都没有发现人——就像她预料的一样。
      看来她的保护者隐藏得很好。
      佩拉决定实施plan B。
      她又折返,回到了她原本的车厢。她从舅舅旁边经过,“回来了?”他问。
      “没找到卖零食的。”佩拉说谎道,“我去前面看看。”
      “帮我带一罐可乐,好吗?”
      “好的。”
      舅舅冲她笑了笑,佩拉脚步轻快地走向前面的车厢。
      她的小挎包里装着不少东西。佩拉来到了空无一人的餐车车厢,此时早已经过了午饭时间,这里空荡荡的,显得有点冷清。佩拉坐在一张餐桌旁边,从包里往外拿东西。最上面的是她在车站买的数独手册,她今天上午就把它完成了,于是随手扔到了一旁。几颗糖,纸巾和消毒湿巾,一包创可贴。在包的最底下,佩拉掏出了她要找的东西——一把迷你壁纸刀。
      她用酒精消毒过,但想要使用它还是得再拿湿巾仔细擦一遍。佩拉做完这些事,把刀靠近了左手的小拇指,内心一阵害怕。她最怕疼了,连打针都不敢,更不用说拿刀割破手指了……
      但是如果不这样的话,她就找不出来那个吸血鬼了。佩拉在心里鼓励自己,不会那么疼的,她之前也不小心割伤过手指,只会有一点疼,第二天就好了……她深呼吸几次,闭着眼睛,鼓足勇气——壁纸刀划过她的小拇指,血液一下子涌了出来。
      好痛!佩拉倒吸一口凉气,血液顺着她的手指滴了下来,落到她铺在桌子上的纸巾,晕成一片红色。就在那一瞬间,一阵风——
      佩拉眼疾手快地甩了一下她流血的手指,一滴血被甩了出去,接着——在半空之中消失不见了。
      “你会隐身!”佩拉欢呼道,“怪不得!”
      她的保护者——一个会隐身的吸血鬼,终于,在她面前显露了出来,满脸都是无奈。
      那是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意大利男子,棕色的短发,有着如同阿罗一样的苍白的皮肤和红眼睛。他看着佩拉,就像看着“麻烦”这个词的具象化,而佩拉兴奋地看着他,“你叫什么名字?”她开心地问他,“你是阿罗派来的吧?”
      “啊,是的,佩拉小姐。”那男人认命地说,“我叫阿夫顿。”
      “你隐身了,坐在后面车厢的空座上,对吧?”佩拉说,“太好了!你的能力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什么?”
      “你隐身了!你是怎么骗过光的?刚才我的视线能穿过你……是你能把自己的密度变得和空气一样吗?”佩拉打量着他,“阿夫顿先生,你是不是可以不买票就坐车?”
      瞧阿夫顿的表情,他似乎格外后悔——或者是后悔在佩拉流出血的第一时间赶来,或者是后悔被阿罗交以这样一个任务。
      “既然你没事,”阿夫顿看了看她流血的手指,“那么我就先离开了——希望你不要再这样……”
      “你别走呀!”佩拉叫道,“哎呀,如果你走了的话,下次我就只能换一个手指切了!”
      “为什么你要执着于弄伤自己?”阿夫顿皱着眉说。
      “因为我想让你现身呀!”佩拉理直气壮地说,“阿罗说要等我成年以后转化我,也就是说我们以后就是同事了,对吧?难道和未来的同事聊聊天都不可以吗?”
      阿夫顿做了一个呼吸的动作,即使吸血鬼并不需要呼吸。看得出来,他对于佩拉的追根究底很没有耐心。
      “想聊什么还是等你转化之后吧,我只是负责保护你的……安全。”他又看了看佩拉的手指,“别想着弄伤自己了,我不会再现身了。”
      “等等——”
      不顾佩拉的阻拦,阿夫顿消失了。
      佩拉哼了一声,她坐了回去。或许阿夫顿还在这附近,又或许回到了后面的车厢,整个餐车的空气折射率就像是没有吸血鬼存在一样。她给自己贴了一个创可贴,又擦掉刀上的血迹,放回包里。虽然没有和阿夫顿聊天,但是她把他找出来了——这已经很好了。
      傍晚他们到了西西里的墨西拿,这是阿列维家世代的家乡,位于亚平宁半岛对面的港口。阿列维家从来不是什么显赫的家族,佩拉的曾外祖父是做碗橱的木匠,她的外祖父母开了一家很小的便利店,到了她妈妈和舅舅这一代,就只是中学老师、杂志编辑这样的没有什么意思的工作了。
      “宝贝,我的小珍珠!”
      佩拉一见到妈妈,就飞快地跑进了她的怀抱里,“妈妈,我好想你!”她紧紧抱着妈妈,闻着妈妈身上的香气——佩拉总是说妈妈身上有很香很香的气味,可是妈妈说自己并没有喷香水,她自己和其他人也闻不到。所以妈妈认为这是只有孩子能闻到的“妈妈的香气”。
      他们回到了外祖父母家时,妈妈还在告诫佩拉要注意安全,“手怎么又有伤了?”她心疼地看着佩拉缠着创可贴的手指,“好在脖子上的伤已经恢复了……”
      “哦,玛利亚,你真该放手让她多活动活动,否则这孩子只是闷在房间里,休闲活动就是看漫画、打游戏,或者跟邻居小孩拼乐高。”舅舅无奈地说(佩拉不快地看了他一眼,他这样的行为简直像是告密),“还是说千禧年的小孩都是这样?不喜欢出门玩,不喜欢运动……”
      他们在外祖家过了一夜。佩拉喜欢自己的外祖父母还有曾外祖父,他们都是真心疼爱她。外祖父的便利店圣诞节关门了,他是一个工作很有条理的男人,年轻时曾经在工厂上班,攒了钱开了小店,人生信条就是勤奋和计划。他很遗憾年轻时没能坚持上学,所以支持佩拉多读书。而外祖母,按照外祖父的话来说,她年轻时是“整个西西里岛最美丽的女人”。但佩拉看她年轻的照片,并不觉得外祖父说得很对。她对佩拉十足的溺爱,以至于妈妈老担心佩拉待在外祖家会长虫牙。
      圣诞节早上终于有点冷了,还下起了小雨,可是依然没有下雪,他们的院子里依然是碧绿的草,让佩拉颇感失望。
      “佩拉,你愿意和我说说为什么留在意大利吗?”上午,妈妈端来一盘烤饼干。
      “好呀。”佩拉拿了饼干吃,“谢谢,非常好吃。”
      妈妈坐在她身边,摸了摸佩拉的头。
      “我感觉还是意大利更适合我生活。”佩拉说,“我喜欢这里的风土人情,这里的食物更合胃口,风景也很漂亮。我在这里还交了朋友!”
      “是吗?”妈妈有点惊讶。她确实应该惊讶——一直以来,佩拉都没有什么朋友。
      “是的。我和舅舅家对门的两个孩子成为了好朋友。”佩拉说,“虽然我们也只是一起玩……”
      “这很好,佩尔。”妈妈说。
      “我还认识了一个很酷的人。”佩拉想到了阿罗,那个吸血鬼,“或许我也能和他成为朋友。”
      “太好了。”
      “最关键的一点是:我在意大利有医保。”佩拉笑着说,她的双国籍在这时就显出作用来了,“在美国治病太贵了,而意大利有医保,所以可以便宜一点。”
      “宝贝,你不用考虑这种问题。”妈妈有点伤感地说,“我们家有足够的钱。”
      “我是说真的。”佩拉坚定地说,“妈妈,如果你愿意和我一起……”
      “噢,我那边……不太能走得开。”妈妈说,“学校的事情很忙。”
      佩拉奇怪地看着她。
      “好吧,你可以待在意大利,但是要每星期打电话,好吗?”妈妈对她说。
      “——是威尔,对吧?”佩拉忽然说。
      妈妈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威尔在追你。”佩拉笑着说。威尔是妈妈的同事,他们中学的数学老师,他已经追求她很多年了,佩拉知道这件事。“对不对?你打算考虑他的追求了?”
      “……唉,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妈妈感叹道。
      “那挺好的,妈妈……”佩拉抱了抱她,“你应该获得幸福。”
      墨西拿已经布置起了五光十色的圣诞节的装饰,阿列维家也不例外。槲寄生、彩灯、圣诞树、金色的星星,街上还有本地人组织的唱诗班演唱着圣诞歌曲,歌声飘荡在城市上空。到了夜里,节日气氛更浓了。阿列维家里已经在做圣诞大餐了,烹饪香味十分浓郁,让佩拉饥肠辘辘。她一走进厨房,外祖母就会偷偷塞给她一片切好的火腿;外祖父在指挥着他的儿女把烤鸡切好,鲁迪舅舅手忙脚乱地配合着他。
      仅有的两个不用做饭的人,一个是佩拉,一个是她年迈的曾外祖父。曾外祖父马上就要步入一百岁的行列,阿列维们都希望他能在一百岁之后继续努力活个几年。
      “当时在战场上,你不知道有多吓人……”曾外祖父还喜欢给佩拉传授生活经验,“我被调到利比亚了……你知道利比亚吗?”
      “我知道利比亚。”佩拉对他说。她跪坐在他的轮椅旁边,把头搭在他的扶手上。
      “美国人……隔着那么近,还有坦克……上帝啊……真吓人。”曾外祖父慢悠悠地说,“德国佬也不帮忙……说是一星期之后到,实际上……我们两天就坚持不住了……”
      “好危险啊!那要怎么办呢?”
      “投降。”曾外祖父点点头,“我们连跟美国人投降了……美国佬给我们吃的,还有烟……战俘营里比在外面好……”
      “哇哦,酷!”
      “所以你要知道……有的时候还是投降……或者逃跑比较好……”
      终于,在忙了好久之后,晚餐时间到了,满桌子摆上了美味佳肴。佩拉还没忘记在她外祖家还有餐前祈祷这一环节,她跟着她的家人念祷告词,装出一副虔诚的表情。
      “圣诞快乐!”外祖父举起酒杯说。
      “圣诞快乐!”大家都举起杯子相碰。佩拉作为唯一一个未成年人,她的酒杯里装的是橙汁。
      大家开始享用晚餐,外祖母兴高采烈地切开烤鸡,把最嫩的一块盛进佩拉的盘子。“这就是我最怀念的味道,妈。”鲁迪舅舅笑着对外祖母说。
      “是吗,亲爱的?”外祖母切好了鸡肉,亲了亲鲁迪的脸颊,“你真应该多回家几次啊。你姐姐在美国,你虽然也在意大利,却离我那么远……”
      “妈,我可以经常回来看你们。”佩拉的妈妈说,“我暑假也可以回来。”
      “你工作很忙,玛丽。你并不需要把仅剩的假期都给我们。”外祖父体谅地说,“倒是鲁迪,你什么时候才能结婚呢?我们只有佩拉这一个外孙女,如果你能再添一个孩子……”
      “噢,爸,别再催我了。”鲁迪说,“别急着要孙子,好吗?我还没有……嗯,合适的对象。”
      “去年你回来的时候还说有恋人呢,我还以为今年你能把她带回来过圣诞节。怎么没有坚持到现在呢?”外祖母说。
      佩拉一直吃着烤鸡和番茄,一边看着他们说话。她早就猜出他舅舅为什么没有结婚、没有孩子了,不过,他还不到三十岁呢,这个年龄不结婚也没什么。
      “噢,其实不是……”舅舅顿了顿,“我和……那个人闹了一点矛盾,但是我想,会好起来的。”
      果然,他没有顺着外祖母的话,使用“她”这个代词指代他的前任。
      “唉,瞧你这个样子,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有你姐姐了!”外祖母说,“你这样,和教堂里的修士有什么区别?”
      佩拉决定给她舅舅解围。
      “说起修士来,我昨天看到了几个修士,还有一些修女,但是他们的行动路线似乎是不同的。我猜因为他们是来自不同教堂。”她说。
      “噢,那些修女应该是圣凯瑟琳教堂的。”外祖父说,“修士应该是汀达理教堂的。”
      “这让我想起了《十日谈》里的一个故事。”佩拉的语气轻松愉快,“说的是一群修士和一群修女,他们搞——”
      “咳咳。”妈妈咳嗽了一声。
      佩拉识趣地闭嘴了。
      “啥?《十日谈》?”曾外祖父后知后觉地发问,“有人知道那个先后嫁了十个男人的……阿拉伯公主吗?”
      大家都笑了起来,曾外祖父感到莫名其妙,但也跟着笑个不停。
      于是大家没有再提起鲁迪舅舅的婚恋,聊着轻松愉快的家常。佩拉吃了很多,她今天的胃口特别好。晚餐结束时,佩拉和鲁迪舅舅负责把曾外祖父推回他的房间里,照顾他睡下,剩下的人去收拾餐具并洗碗。
      “曾外祖父吃得很少呢。”佩拉说。
      “是吗?”曾外祖父被鲁迪抬到了床上,盖好被子,“我从小就很能吃……”
      “晚安,爷爷。”鲁迪舅舅对他说。
      “晚安,曾外祖父!”佩拉说。
      “晚安……这孩子是玛丽吧,噢,晚安,玛丽。”
      佩拉和鲁迪舅舅关上了门,他们在走廊里看着彼此。不远处传来碟子被装进碗橱里的声音,“谢谢你,佩拉。”鲁迪舅舅对佩拉说。
      “没什么。”佩拉说。
      圣诞节飞快地过去了,但佩拉的假期还没有结束。便利店开了门,佩拉于是跟着去看店,外祖父会给她零花钱作为报酬。
      此时虽然不是旅游旺季,但是墨西拿作为港口依然有些许的游人。便利店就在港口附近的酒店旁边,因此生意一直不错。佩拉已经学会了收银和记账,这里是黑手党活跃的地盘,但是阿列维家的便利店从来没少了他们的钱,所以实际上得到了保护,甚至佩拉可以一个人负责店里的工作,不用害怕有人来惹事——她当然不怕,因为在那之外,她还有一个隐形的保镖呢。
      旁边餐馆里的服务员们几乎每天都来买饮料;酒店的清洁工女士偶尔过来买面包;对门咖啡馆的老板则经常来买糖,佩拉记得他们的习惯。在便利店工作还算轻松,她可以在没人的时候做自己的事情。但她并不喜欢这份工作——即使她做得很好。这工作平淡又无聊,甚至不需要她动脑子。
      这些天唯一有点趣味的事,就是她遇到了弗雷多·恩佐来收保护费。
      弗雷多如今十八岁,算是佩拉的远房亲戚,他们小时候经常被家长们强制性地要求一起玩。如果说这是什么亲戚:佩拉的曾外祖父有三个孩子,大儿子是佩拉的外祖父,而大女儿就是弗雷多的奶奶。他们虽然不在一起过圣诞节,但终归是亲戚:倘若举行婚礼或者葬礼那样的大型活动,则一定会碰面的。
      “嗨,佩拉!”弗雷多看到佩拉,很是惊喜,“舅公今天不在吗?”
      “嗨,弗雷多!”佩拉眨了眨眼睛,“他一会儿才回来呢。”
      “我是来收保护费的,你给我拿也行。”弗雷多笑着说。
      他打扮得挺时髦,皮夹克、牛仔裤配马丁靴,头发梳得也很整齐。
      “——你混□□了?”佩拉不解地问,“之前不是说要去踢球吗?”踢足球才是意大利男孩永远的梦想。
      “唉,我没能入选!”弗雷多遗憾地说,“又没有大学上。正好有一个机会,被老亚伦佐看中了,我当时没有工作……已经干了快一年了!”
      “那你的生活肯定很惊险刺激咯?”
      佩拉数好了钱交给他,弗雷多把钱塞进了兜里。
      “算是吧。”他说,“再给我来杯咖啡,谢谢你。”
      佩拉操作着咖啡机,想着为什么对面就是咖啡馆弗雷多不去那边喝——或许是因为便利店的咖啡比较便宜吧。
      “那你现在是老亚伦佐的人?”佩拉说,“你平时都做什么呀?”
      “对,跟着老亚伦佐。他想要提拔我呢……让我过了新年就去大城市混。”他从旁边的篮子里拿出吸管和糖,“至于做什么,那就是不能告诉你的了。”
      “你不要吸/毒哦。”佩拉做好了咖啡,把它放在弗雷多面前。
      “我从来不碰。”弗雷多咧开嘴对她笑了笑,“你呢?是不是要回美国了?”
      “我已经决定不回去了。”佩拉对他说,“在佛罗伦萨跟我舅舅住。以后应该也是在意大利上学。”
      “是吗,那真不错。”弗雷多喝了口咖啡,“再会啦,佩拉,说不定以后能在佛罗伦萨碰到你呢!”
      “再见,弗雷多。圣诞和新年快乐!”
      “圣诞和新年快乐!”
      弗雷多走了。佩拉擦干净咖啡机,便利店又回归了寂静。她在旁边的电脑上写的论文还差一个小节,佩拉没有心思再写了,点了保存之后,她合上电脑,看着一尘不染的货架。
      “阿夫顿,你在吗?”佩拉呼唤道。
      没有人理她。
      “阿夫顿,我要是跑出去躺在大道上被车撞了,马上就要死了,你愿意转化我吗?”佩拉问。
      依然是寂静无声。
      “阿夫顿,我要是拿刀捅自己一刀……”
      “不。”最远的货架边上传来阿夫顿的声音,“我不转化你,请不要以身试险。你是阿罗的。”
      “我怎么就是阿罗的了?”佩拉冲着那个方向说,“阿夫顿啊,你有没有想过成为僭主?”
      “没有,我对阿罗忠心耿耿。”阿夫顿直白地说,“你也别想。”
      “圣诞和新年快乐,阿夫顿。”佩拉说。
      阿夫顿不再回应她了。
      “阿夫顿,你结婚了吗?”
      阿夫顿依然没有声音。
      好吧,阿夫顿也不理她了。佩拉给自己冲了杯咖啡,从旁边的货架上拿了一块巧克力,让它在咖啡里融化,她一边喝着,一边慢悠悠地写论文。假期就像这样,佩拉想,一点意思都没有。如果她能加入黑手党其实也不错,弗雷多或许能够引荐她,但是多半是弗雷多跑到她外祖父这里告状……阿罗不想现在转化她,这实在是太遗憾了,否则她的日常生活绝对会非常有意思……下一次见到阿罗,她真应该问问吸血鬼的日常生活是什么样的。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不下雪的圣诞节不配叫圣诞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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