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的征程》流沫

53、第五十三章 她的过往（中）

　　凯西来到塞西尔书房的时候有点懵。
　　“父亲，您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随后目光又转向一旁的伊诺，“他又是什么人？”
　　丽娜有些嫌恶的捂着鼻子，伊诺身上穿的是有些破烂的旧衣，虽然不算脏，但是比起日常会随身携带香料的贵族，身上总会有点不一样的味道。
　　“伯父、伯母、普利莫哥哥。”伊诺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你是...伊诺？”凯西仔细地看了看眼前这个黑瘦的少年，才确认面前的人是自己的侄女，“你怎么这身打扮？”
　　“是我让她这么做的。”塞西尔一脸严肃，完全看不出刚刚疲惫的样子，“我希望伊诺有一个合法的身份为拉米雷斯家出征。”
　　“父亲，伊诺是个女孩子啊，怎么能上战场。”凯西听了自己父亲的话，就更迷茫了。
　　“伊诺是女孩子当然上不了战场。”塞西尔说道，“所以我需要给她换一个身份，换一个属于拉米雷斯家的男性身份。”
　　“是要伊诺顶替我吗？”普利莫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的祖父难道想让伊诺顶替自己的身份。
　　“父亲，这可不行啊，普利莫可是您唯一的孙子啊，怎么能随便让人代替！而且如果伊诺死在战场上了，那也相当于‘普利莫’这个身份没有了，将来普利莫又要怎么继承拉米雷斯家呢？”丽娜一听说自己儿子的身份要被人顶替，当时就不干了。只要不是让自己的儿子上战场，谁上战场她都不关心，但是，她儿子是拉米雷斯家继承人的事绝对不能变！
　　凯西没有说话，心里的想法和丽娜差不多，查理斯能上战场，为什么要冒风险让别人顶替他儿子的身份。
　　“普利莫当然要留下来，拉米雷斯未来不能没有人继承。”
　　“那您的意思是？”凯西小心地问道，他不知道塞西尔到底是什么意思。
　　“让伊诺伪装成查理斯的私生子就好了，我们把他认回来，那他就是名正言顺的拉米雷斯家的男丁了。”
　　“父亲，让查理斯去不是挺好的吗？何苦要费尽心思让伊诺扮成男孩子上战场，如果被人发现了，国王肯定会降罪于我们的啊。”凯西不理解，自己父亲冒那么大风险，要把伊诺送到战场的理由是什么。
　　“只要不是普利莫哥哥上战场，谁去都无所谓吧。”一直站在一旁的伊诺开口说道，“伯父您疼爱自己的儿子，我心疼自己的父亲，没什么分别的。”
　　“孩子，伯父这是为你好啊，战场上危机重重，不是你一个女孩子能去的地方啊。”凯西这话说的虽然有点私心，但也算真诚。他不明白伊诺为什么要上战场，他是真的打心眼里觉得，战场就不是女人应该去的地方。
　　“我叫你们来是通知，不是商量，如果你们不满意，那就让普利莫去。”塞西尔重重的拍了拍桌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四处宣扬查理斯要上战场的消息，我和查理斯没说什么，是心疼我就只有普利莫这么一个孙子。当年你让你弟弟帮你背了黑锅，现在就当是还他人情也好，让查理斯认下安这个私生子的身份。”
　　凯西还是有点怕自己的父亲的，反正自己的儿子不用上战场，他帮这么一个小忙也没有什么，如果有一天东窗事发，他推脱说他不知道就好了。
　　凯西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丽娜本身也不在乎谁上战场，自然也没什么异议，普利莫感觉他应该阻止的，但是他人微言轻，在所有人都同意的情况下，他说什么也没有太多用，只好保持沉默。
　　“我叫了人去举行公开议会，以后你们小心一点，不要叫错名字。”塞西尔的视线扫过凯西一家，“从现在开始，他是安，很快，他就会是安·拉米雷斯，我们是荣辱与共的族人，无论何时，都要牢记这一点。”
　　这是伊诺第一次来礼堂，往年祭祀的时候虽然也有来过，但也是站在外面远远地看着，从来都没有进来过。她跪在礼堂中央，等待着参加会议的人到来，外面熙熙攘攘，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在嘈杂的声音中，伊诺的平静是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
　　可她是忐忑的。
　　像是背着父母做错事被戳破时的紧张，伊诺在这种惶恐不安中等待着查理斯的到来。

　　查理斯来的有些晚，他到的时候，该来的人都差不多了。他被自己的父亲叫来参加公开议会，却并没有告知到底是什么事情，只是在来时的路上听说，有一个他的私生子拿着拉米雷斯家的信物认亲。
　　笑话，当年他为了自己兄长的名声背了黑锅，别人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和哥哥肯定知道那个孩子不是自己的，自己没做过那种事，怎么可能会有孩子。
　　可当查理斯到了礼堂，见到伊诺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一路上的违和终于有了解释的理由，自己的父亲和哥哥都知道那件事是怎么回事，就算来人真的是他哥哥的私生子，自己的父亲肯定也会先和他知会一声，再把这个孩子放到他的名下。
　　看着跪得笔直的伊诺，查理斯的呼吸都凝滞了。虽然外貌有了不小的变化，但是自己朝夕相处的女儿怎么会认不出来？
　　自己的女儿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伪装？自己的父亲到底想要做什么？查理斯心如擂鼓，直觉告诉他不会是好事。
　　“父亲。”
　　伊诺向查理斯微微颔首，纯黑的双眼中写满了平静，当她真的要面对这一切的时候，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慌乱。她知道，她现在跪在这里，为自己争求身份，让自己的父亲接受这一切很难，同时她也知道，她未来要经历的事情，要比现在难得多。
　　“父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查理斯看向塞西尔，他不相信自己的父亲认不出来这是伊诺，既然如此，他不理解自己的父亲为什么要搞这么一出。
　　“你自己说，是怎么一回事。”塞西尔没有直接回答查理斯的问题，而是把目光投向了伊诺。
　　“我叫安，今年十六岁，我的生母叫玛莎，曾经是男爵府上的一名女仆。她在我出生不久之后去世了，只留下了这么一个信物，接生我的医生看我可怜，便收养了我，他是游医，自那以后我便开始了四处漂泊的生活。他收入平平，我们的生活一直过得很辛苦，前一段时间，我的养父告诉了我的身世，并把这个信物交还于我。我受够了这种生活，便向我的养父告别，来寻找我的亲生父亲，我有试图联系过我的父亲——查理斯大人，可是都没有被理会，无奈，我只好拿着信物来男爵府试试运气。”
　　礼堂外乱哄哄的，礼堂内却没有人说话，他们都清楚，也许伊诺说的都是真的，可即便是真的又如何，私生子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谁家愿意认下这么一个儿子给自己添堵。
　　“我知道我的身份没有那么光彩，父亲不想认下我也在情理之中。”伊诺无视了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坦然的说出自己的诉求，“我受够了漂泊无依的日子，我想要回属于我的身份。我知道最近国王在贵族中征兵，我愿意代表拉米雷斯家上战场，以此交换我的贵族身份。”
　　伊诺此话一出，一片哗然，查理斯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今天这么一出——伊诺想要代替他上战场。
　　“不可能！”
　　听见唐娜的声音，在场的人先是一愣，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唐娜冲了进来，上来就给了伊诺一个耳光。
　　伊诺被唐娜打得偏过头去，脸上火辣辣的疼，嘴角流出血来，腥甜的味道一下子溢满了口腔。
　　她是第一次见到母亲发怒的样子，她印象中的母亲，是温柔的、平和的，大多数时候都是非常宠溺她的。
　　在场的其他人也被唐娜的样子震惊了，礼堂里没有女人，就连伊诺的伯母也只是能在礼堂外面较前面的位置，他们很少见唐娜，为数不多的印象也是个温婉好说话的夫人。外面有些熟悉唐娜的人也没有见过她这般失态的模样，因此都不禁感叹这件事对她的打击有多大。
　　“我绝对不会承认这个孩子的！我只有一个女儿！只要我在！他就绝对不要想进我们家的家门！”
　　唐娜大声地喊着，伊诺听得出来，自己的母亲声音颤抖，甚至还带了些许哭腔。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母亲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她知道，自己的母亲现在一定很难受。
　　“父亲，这个孩子来历不明，怎么可以随意就承认他的身份。”查理斯听见唐娜的话也反应过来，无论伊诺出现在这里的理由是什么，只有一点，这个儿子他绝对不能认，认了，怕就是要永远的失去自己的女儿了。
　　伊诺不敢去看自己的父母，她来到这里就已经没有了退路。
　　“这是拉米雷斯家的信物，我相信这足以说明我的身份了。”伊诺还是那样，神色淡淡，仿佛刚才挨打的人并不是她。
　　唐娜被仆人拉开，无法再靠近伊诺。伊诺很想看看自己的母亲，告诉她没有关系，但是现在她不能这样做，甚至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难过，而且不仅仅是现在，在未来，她们再不是亲密无间的母女，而是两看相厌的正牌夫人和私生子。
　　查理斯看着信物被在场的重要贵族传阅，他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是他太清楚了，伊诺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想拿到自己家的信物易如反掌。
　　“且不说信物能被仿造，就算信物是真的又如何？就能真的证明他是查理斯的儿子吗？大人们，如果你们家有一天突然来了个来历不明的人说是你家族流落在外的孩子，你们就敢认吗？”
　　唐娜挣扎着反驳。今天梅丽出门，看见塞西尔领着一个和伊诺很像的男孩来礼堂，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去伊诺的房间去找伊诺，却发现本来应该在府里的女儿不在，菲利斯不是个会说谎的人，三言两语就被她套出来，自己的女儿背着自己要干什么离经叛道的事。
　　来的一路唐娜都惶惶不安，她不相信塞西尔一点都不知道，而且既然召开公开议会，很有可能这件事本身就是祖孙俩合谋的。
　　当场拆穿吗？很有可能改变不了什么，还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什么都不做吗？她怎么可能容许这样的事发生。无奈，唐娜只能选择，以正牌夫人的身份拒绝这个所谓的私生子认祖归宗，这是她唯一能阻止这件事的机会了。
　　“安静。”塞西尔面色不悦的看了一眼唐娜，“诸位怎么看。”
　　“别的不清楚，这信物看着是没什么问题的。”
　　一个还算有分量的贵族说道，其他贵族也跟着附和，看样子，塞西尔是想认回这个孙子的。
　　‘这说不准是真的，当年的事咱们谁不知道啊。’
　　‘是啊，算一算，年纪也是对得上的。’
　　‘你看那眉眼，父子俩多像啊。’
　　礼堂外的人可不像里面这些贵族这般含蓄，一人一句说着自己的看法。
　　塞西尔看了看查理斯，又看了看安，站起来，一锤定音的说道。
　　“既然如此，希望你不要辜负拉米雷斯家对你的期待，从今往后，你就是安·拉米雷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