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的征程》流沫

14、第十四章 伊诺·拉米雷斯

　　“听说你和安大人的妹妹是好朋友？”
　　“是啊，我和伊诺虽然只在八岁那年见过一面，但是这么多年一直有着书信往来，她是个活泼勇敢的女孩子，因为她的鼓励，我也变得勇敢起来。”提起自己的好友，爱丽丝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听您这样说，伊诺小姐必定有什么过人之处。”莱格斯也发现了爱丽丝态度的转变，因此也对这位伊诺小姐好奇起来，年少的友谊容易深刻不假，但是只是八岁时见过一面的两人能拥有如此深厚的友谊，这件事本身就是令人惊叹的。
　　“伊诺她和我见过的大多数贵族少女不一样，哪怕多年未见，她灵动的双眼中闪烁着的，自由平等的光芒也一直铭刻在我心中。”爱丽丝垂下眼睫，回想起伊诺说过的话，露出怀念的神情。

　　——‘骑马不是男孩子学的东西吗？’
　　——‘当然不是，骑马射箭，剑术魔法，我们都可以学。’
　　——‘可是大家都说，女孩子做不好这些事。’
　　——‘没有什么事情是男性能做而女性不能做的，如果有人想高高在上的否定我，那我就用实际结果狠狠的反击他！’

　　“我会学习骑射也是因为伊诺，她说过，没有什么事情是男性能做而女性不能做的，而她也身体力行的说明这一点，虽然她当时年仅八岁，射箭的准头可是比同龄的小男孩好多了。”
　　“这在莱伊很不容易吧。”莱格斯感叹到，莱伊守旧，贵族女子大多以嫁入一个好人家，成为一名合格的贵妇为目标，就连莱伊的首席医师，罗勒·麦迪克的女儿——贝琳达·麦迪克最后也是像她的母亲一样，仅仅只是成为了一个药剂师而已。
　　“是很不容易。”爱丽丝的声音黯淡下来，“当时所有人都嘲笑她是乡下来的野丫头，而当时的拉米雷斯的地位低微，伊诺只能忍让，可是她，明明很优秀的...”
　　“如果他是个男孩子，这一切可能就不一样了吧。”莱格斯对于自己的想法感到有些惊讶，如果那位伊诺小姐真的是个男孩子，那么，她会不会成为现在的安？
　　“可能吧，不过如果她真的是个男孩子，查理斯大人可能早就有争夺爵位的资本，也就不会像弃子一样被推上战场了。”爱丽丝的眼神变得冷漠，她对拉米雷斯家的做法，无论是从伊诺的信里，还是他人的口中都有所耳闻，安也好，查理斯也好，都是家族的棋子，只不过没有人想到，安这颗棋子会成长到让人无法操控的地步。
　　莱格斯没有接话，拉米雷斯家的做法并不是秘密，只不过当初谁也没有想到那个瘦弱的少年以后会成为名震四方的将军。
　　“也不知道她现在的身体好点没有...”
　　“不知伊诺小姐生的是什么病？”
　　“我也不是很清楚，听说是因为精神大受打击，然后大病了一场。自那之后她身体一直都不好，稍有不慎就又会病倒，所以她现在很少出门，唐娜夫人也不允许她过度劳累......”爱丽丝苦涩的笑了下，“她还自嘲变成了温室的花朵，早早就实现了自己混吃等死的梦想，还不用嫁人侍奉丈夫。”
　　“那既然这样，可有找过医生治疗过？以安大人的身份地位，寻得一位名医为自己的妹妹问诊不是一件难事吧。”
　　莱格斯觉得能说出这样话的伊诺，一定是个有趣的人，不过比起这些，莱格斯更疑惑的是，为什么伊诺会病这么多年。如果说当时，查理斯的夫人唐娜和女儿伊诺因为他对家庭不忠而大受打击的话，大病一场还说得过去。可就当时的情况来说，这件事本就是好坏参半的，虽然对拉米雷斯家和查理斯的名誉有影响，可安代替了查理斯上战场，让查理斯免受战争之苦，就长远来说，更是利大于弊的，当初那些影响放到今日可以说微乎其微，拉米雷斯家能有今天，完全可以说是安的功劳。
　　所以，伊诺为什么要如此介怀安的存在呢？那样有趣的人，为什么会因此一病不起呢？
　　“伊诺小时候身体就不好，所以查理斯大人和唐娜夫人才会让伊诺学习骑射和剑术的，她之所以病了这么多年，也是因为当初父亲要上战场和安的出现让她接连遭受打击而落下了病根。不过听父亲说，等过一段时间他会找一位合适的医生为伊诺看病的。”
　　莱格斯点了点头，他本身也是一位优秀的医师，听了爱丽丝的话，对伊诺的病也有了一定的判断。大抵是因为自己父亲要上战场的冲击太大，击垮了原本就有些孱弱的身体，后面又有了一系列变故，导致身体一直都没有恢复过来。
　　“如果到时候我能去看看她就好了。”爱丽丝轻轻的叹息着。
　　“能维持这么多年的友谊真的很不容易呢。”
　　“是啊，那个时候她刚回去不久就给我来信，因为信的内容老公爵会先过目，所以里面净是些无聊的话，直到有一次我发现伊诺在给我礼物里塞了小纸条我才知道这些事的。”
　　“感觉是个很有趣的人呢。”
　　“嗯，如果你见过她的话，你也一定会喜欢她的。”
　　“不过还是很难想象，明明这么多年没见，你们竟然还能维持这么深刻的友谊。”
　　“其实，伊诺应该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吧，那个时候我、贝琳达和伊诺年纪相仿，在舞会的时候我注意到了在角落里的她，觉得她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因此她在维德佛尔的时候，我们经常会叫她一起玩。”说起往事的爱丽丝的眼睛亮晶晶的，“我们几个相约到森林玩，那个时候年纪小，都很调皮，我提议甩掉侍从到森林深处去，伊诺虽然有顾虑，但是架不住我是公主，只好服从我的命令。我们三个成功甩掉了侍从向森林深处走去，然后在路上的时候，我不小心被毒蛇袭击了，当时我整个人都吓懵了，是伊诺为我驱赶了毒蛇，到现在我的脚腕上还有被毒蛇咬过的疤痕。”
　　莱格斯听见爱丽丝的话皱了皱眉，本身莱伊的气候和环境就决定了莱伊不会有太多毒蛇的品种，且不说那条毒蛇出现的时机吊诡，三个八岁的小女孩面对那样的情况，爱丽丝能活下来可以说是非常幸运了。
　　“其实我还是很幸运的，伊诺知道如何急救，贝琳达是罗勒大人的女儿，熟知药草，因为处理的及时所以没有什么大碍，不过因为伊诺用嘴帮我把毒血吸了出来，所以她也中了少许蛇毒，听说她后来还因此病了一场。”
　　莱格斯听到这才理解了爱丽丝为什么对这个只见过几次的女孩念念不忘，有不弱于男性的志向，有面对危险时的冷静，有对朋友的真诚和俏皮，如果伊诺真的是个男孩子，那拉米雷斯家的今日可能真的会不一样。
　　“国王陛下也是因此开始垂青拉米雷斯家的吧。”其实莱格斯他们一直有一个疑问，当时莱伊国王下令，让贵族参战，养尊处优多年的贵族们自然不想上战场拼命，但也不好在明面上违抗国王的指令，所以一般的做法是推出旁系不受宠的男丁上战场，而拉米雷斯家却临时派了个私生子上战场，无疑是给国王难堪，可是当时的国王却默许了，并且一步一步的将安推到了现在的位置......
　　“垂青也说不上吧，父亲只是很欣赏伊诺，不过她是外地的贵族，又不是爵位继承人的女儿，不方便把人留在维德佛尔，所以只好让我们往来书信，父亲真的开始重视拉米雷斯家，也是赫尔海拉战役之后，身为献策者和执行者，安和他的家族受到关注是自然的吧。”
　　莱格斯点了点头，他也觉得爱丽丝说的没什么问题，但是他总是觉得不对劲，又说不上到底是哪里不对。
　　“查理斯大人有这么一双儿女也算是幸事。”莱格斯突然感觉有点可惜，伊诺这样的女子，如果是在亚维斯，说不定还能成就一番事业，可在莱伊，就注定她会被埋没，即使没有病倒，也只会像莱伊其他贵族少女那样，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相夫教子的走完一生。
　　“有伊诺这样的好朋友，我也感觉很幸运。如果她的哥哥，不是私生子就好了，这样大家就都不用烦恼了。”爱丽丝有些惆怅的说道。
　　“世事难以圆满是常态，而且现在的状况，也不算太过糟糕，不是吗？”
　　“是啊，做人总不好太贪心。”
　　晚风拂过爱丽丝银灰色的长发，这精致的侧颜让莱格斯的心微微一动。
　　“其实，有个问题困扰我很久了。”莱格斯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问题，“那天遇袭，你为什么会选择保护那个小女孩呢？不怕她是敌人派来的吗？”
　　“我没有想那么多。”莱格斯的问题让爱丽丝一愣，“我是莱伊的公主，保护他们是我的职责。”
　　“可是如果因此你出了什么事情的话，岂不是得不偿失？”
　　“但没有他们，又怎么会有我这个公主呢？”爱丽丝温婉的笑了笑，“我的想法可能并不成熟，国家是由这些平民组成的，他们拥立和爱戴我们，才会有贵族和皇族，生命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我们不过是各司其职罢了。”
　　莱格斯并完全认同爱丽丝的话，生命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但职责总有其重要性和不可替代性，因此有些牺牲总是必要的。他所接受的教育，是要先保护好自己的君主，然后是他自己，生命的价值在他这里，从来都不是平等的。
　　可这并不影响他对爱丽丝的欣赏，等级观念在贵族中固化，贵族们提起平民大多都嗤之以鼻，更有甚者视人命如草芥。可是他们都忘记了，有平民的拥立和爱戴，他们才是贵族，才能有现在的生活。因此一直在深宫中不谙世事的小公主能说出这番话来，足以让他刮目相看了。
　　这趟莱伊之行，比他想象的有趣多了。
　　宫殿里还热闹的举行着舞会，在温暖的灯光下，人们觥筹交错，倒显得在这里的两个人有些格格不入。
　　“你是今天晚上的主角，不回去跳舞吗？”
　　“我只是个幌子而已。”爱丽丝垂下眼眸，“这些贵族需要理由聚集起来，换取属于自己的利益。这里的舞蹈充斥着权利与金钱的交易，毫无感情，这样没有灵魂的舞蹈，不如不跳。”
　　“不跳舞也没什么。”莱格斯笑了笑，低沉的嗓音犹如清泉滴落在山涧，一字一句的敲打在了爱丽丝的心头，“今晚的风很温柔，月也很美，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