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伐》兰芷兮

2、出差（一）

　　次日一早，陈时深刚踏入民生部大门，就看见昨天信誓旦旦说了不来的人，此刻正一脸不爽地坐在他工位上闭目养神。

　　“深哥，”琳达看到他，露出八卦的表情问：“那帅哥是谁啊，刚才一进来，就气势汹汹问我你的工位在哪，那模样像极了是来找你寻仇的，吓死个人。”

　　陈时深被她的形容逗乐，含着笑往自己的工位看去。

　　今天的卫翊在昨天的基础上多穿了件军绿色冲锋衣，这让他身上的凌厉感更浓几分。但陈时深在看见他的时候，却不禁打了个冷颤。

　　曼雷拉今天的气温接近零度，这人穿这么点不会冷吗？

　　“深哥，深哥……”琳达见他有些发呆，又轻唤两声，将人唤回神，“你在想什么呢，想得这般入神？”

　　“没什么，”陈时深收回视线摇摇头，回答她之前的问题：“他叫卫翊，是我们……”

　　说到这，陈时深顿了下。

　　卫翊的身份太过特殊，不方便让所有人知道，但如果他说这是实习生，他敢相信，以卫翊强烈的自尊心，今天大概率会真的变成寻仇。

　　“嗯？”琳达见他话说到一半又停下来，追问道：“他是我们的什么？”

　　“我们的新同事。”

　　陈时深思索片刻后，给出这个比较中和的答案。

　　“真的嘛！”琳达眼睛一亮，“这帅哥真的是我们新同事吗？哇，那我以后对上班充满的期待。”
　　“深哥，那你知道他有女朋友嘛！”琳达用娇羞忸怩的模样询问陈时深。

　　陈时深哑笑一声，刚准备回答她自己不清楚时，一直闭着眼的人不知何时睁开眼正怒视着他们，还用怨气十足的语气质问：“公司是花钱请你们来闲聊的吗？”

　　陈时深看着琳达迅速缩回脖子，躲在办公桌后朝他讪讪地笑了笑。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回给她无奈的笑容后，抬脚往小霸王的方向而去。

　　“帅哥，大清早的，怒气别那么重，对……”身体不好。

　　陈时深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注意力就被工位旁的大红色行李箱吸引。

　　“你这是……知道我们要去出差？”

　　“出差？你在开什么星际玩笑。”卫翊没好气地开口：“我问你，是不是你让我爸停我的卡，还把我赶出来的？”

　　嗯？
　　停卡？赶出来？

　　陈时深的视线在卫翊和行李箱中转了几个来回，终于明白过来袁野昨天最后说的那句话的意思。

　　老袁的这一招釜底抽薪，确实厉害。

　　只不过……为什么要让他来承受这少爷的怒火！

　　“喂。”卫翊见他盯着自己的行李箱不说话，以为他是心虚的故意不理自己，便忍不住加重语气问：“我问你话呢，你是聋了吗？”

　　陈时深回过神，微微仰头直视卫翊的眼睛答：“没想到你还是挺看得起我的。”

　　“？”卫翊一时没懂陈时深话里的含义，“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陈时深边说边从卫翊身旁错过走到工位前，他拉开最上面的抽屉，将里面的一支老式录音笔拿起转入口袋。

　　就在他准备关上抽屉时，卫翊倏地转身按住他的肩膀，想将他强制性扒拉的和自己面对面交谈。

　　不曾想，由于他的动作过于突然，陈时深在转身的一瞬没站稳，还被身侧的工作椅绊了下，整个人直接往后倒去。

　　在身体与椅子接触的那刻，陈时深的手背硬生生磕在桌角上，形成一道重重的红痕。

　　两个人闹得动静实在太大，办公室内的众人全朝这边投来目光。卫翊感受到大家视线后，一个凶戾的眼神扫了过去，众人又立即低下头去。

　　“喂。”卫翊盯着陈时深白皙皮肤上的那抹红，将情绪缓下几分，用有些别扭的腔调道歉：“那啥，我不是故意，对不起啊，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说实话，陈时深这人的长相还不错，放在人群里绝对是中等偏上。可他实在是太瘦了，还是那种放在女人身上都会觉得很瘦的模样，因此他看上去十分羸弱。

　　卫翊很担心，他这一下会把人直接推进医院。

　　“没事。”陈时深瞥了眼被磕红的手背，将其收回插入口袋，然后抬头仰视卫翊问：“出差，你去不去？”

　　他问这话时的表现很平静，好似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偏偏这种态度让卫翊心生几分心虚愧疚。

　　而且经此一闹，卫翊的也冷静下来，明白过来。以陈时深小职员的身份，根本不可能接触到他爸。
　　至于实习生这件事，他根本没有什么话语权，就算当时拒绝，后面多半还是要点头。

　　“时间不早了，你到底要不要和我去出差？”陈时深见他不说话，再次出声问道。

　　“去哪？”卫翊想，如果是他可以接受的地方，那他可以考虑一……

　　“科乌城。”……下。

　　听见陈时深的回答，卫翊已经不想考虑了。全星际里面，他最讨厌的就是科乌城。

　　想起去年和战友们去这地方出任务的种种情形，卫翊宁愿死，都不想再去。

　　“不去。”他毫不犹豫地拒绝。

　　“哦！”陈时深点点头，站起身准备从卫翊身旁擦肩而过时，像突然想到什么一样，便停住脚步，在卫翊耳畔说：“对了，你现在卡被停了，还无家可归，对吧！”

　　提及这件事，卫翊又想发火，但他知道不是陈时深的错，只能忍了下来。

　　随即，他听见陈时深继续说：“新闻社的实习工资都很低，一般600到800星币，我们公司是800星币。不过，我们公司还有条人性化的规定，如果实习生跟着带教记者去出差，可以在此基础上额外获得每天60星币的补偿，而且吃喝都由公司报销。”
　　“所以，你确定不去吗？”

　　“呵，”卫翊嗤之以鼻道：“就这点钱，谁稀罕。”

　　“哦！”

　　十五分钟后，卫翊不情不愿地开着陈时深的小车行驶在中央大街上。

　　清晨的暖阳洒落街道每一个角落，同时映亮两旁高耸的建筑。街道的尽头是一颗正在缓缓升起的小行星，小行星随着车开上高架，正好悬于两旁的建筑中间，加之天边的彩霞，远远看去如同一幅惊艳的画作。

　　阳光穿过车窗洒入车内，落在两人身上。陈时深安逸地坐在副驾驶，轻叩两下无名指上的智能机，调出全息屏，开始刷全星际最大的公共社交平台——星云。

　　他先去星云的热门榜逛了圈，发现没什么很特别的热点后，就去首页尝试搜索“科乌城”“校园暴力”“圣特中学”等与新闻相关的词条，但出来的全是与之无关的内容。

　　他感到可笑地收起全息屏，整个人慵懒地靠进椅背里，微眯着眼睛注视前方。

　　卫翊边开车边观察着陈时深的一举一动，许是他侧目的目光过于频繁，陈时深提醒道：“好好开车。”

　　“啧。”卫翊发出不屑的声音，“喂，你这车不是支持全智能无人驾驶吗？为什么还要我开车？故意刁难？”

　　这是陈时深第一次听到有人把这种职场中的潜规则如此直白地提出来，尽管他没有这个意思，却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卫翊大概是被他笑得不好意思，带着几分恼怒问：“笑什么笑，难道你不是这个意思吗？”

　　怕把少爷惹生气，陈时深连忙敛起笑意：“不是，我真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为了安全。”

　　“安全？”

　　卫翊想到星际上曾发生过的一起很大的交通事故，他不知道陈时深是不是因为那件事，但当时确实引发了很大的灾难，连未满十岁的他都难以忘却。

　　“你还挺惜命的。”卫翊用最后的倔强小声嘀咕出这句话。

　　车内很静，陈时深听得很清楚。他愣了一秒后，随即笑答：“是啊，我还挺惜命的。”

　　这人明明是在笑，卫翊却感觉到了他的苦涩。他又看了陈时深一眼，不知该接些什么话，纠结一番后，问道：“我能放点音乐吗？”

　　他开车，不喜安静，而眼下过于安静。

　　“嗯。”

　　得到陈时深的同意后，卫翊的手指在面前的虚拟屏上滑动几下，很快，一首劲爆的重金属摇滚乐充斥整个车厢。

　　陈时深不喜欢这种吵闹的音乐，他微蹙起眉头说：“太吵了，换一首。”

　　卫翊看了一眼，那眼神里写满了他不懂欣赏的嫌弃，不过他还是按照吩咐换了首音乐。

　　这首比刚才的稍微好了些，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还是一样地吵。

　　陈时深不指望他了，便直接抬手在面前的虚拟屏滑动几下，摇滚乐瞬间被温柔的轻音乐取代。

　　这些轮到卫翊不满了。

　　“我不喜欢这首歌。”

　　他甚至没等陈时深同意，直接把歌切了回去，陈时深也像赌着一口气似的，把歌切了回来。

　　卫翊再次切过去，他再次切回来，几次反反复复后，陈时深直接在虚拟屏上连切几首后说：“你要是在切歌，就自己下车走去星航站。”

　　姓卫的这才罢手。

　　音乐在车内在两人的再次沉默中缓缓响起，前奏里夹杂的风声让人不自觉想起海边的夜，很快，海浪声和低吟的女声一起出现。

　　Summer moon, nervous talk.
　　The dark and surf is laughing.
　　August night, we\'\'re in love.
　　The silent star is smiling.
　　……

　　陈时深在这轻柔的歌声里失了神，他想起的那个夜，那个充满爱意与浪漫的夜。

　　圆月悬挂于满天星辰的夜空，晚风轻推着海浪拍打沙滩。他独自悠闲地漫步于这种氛围中，在途经一座海边小屋时，那人突然冒出。

　　“陈，陈记者，那，那个，我喜欢你，你，你可以做我男朋友吗？”

　　裹着海洋气息的风儿吹动他额间的发，他看着举止局促，脸也因害羞而通红的男人，不禁笑出了声。

　　他已经记不太清那晚回答的什么，只记得那天海风很轻，月色很美，他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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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音乐是国外的一首歌，叫《Summer Moon》，很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