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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春迟夏暮/bg/he ...

  •   春雨细细绵绵,润物细无声,路旁的树枝丫摇曳,被风吹得声声脆。向立春在公交车站等着车来,今天节假日,又是下雨天,人比较少。

      向立春顺利搭上了公交车。在中间随意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司机照例和向立春打了声招呼:“向姑娘,还是在老地方下吧?”

      “叔,还是北路下车。”向立春回了一句,就随意靠着闭眼歇息一会,眉眼间透出浓浓的疲惫感,眼下的乌青很重。

      司机也没继续搭话了,这姑娘他是真眼熟啊,这几年里每周两次雷打不动地搭他这班车,人还长的白白净净,人群中打眼就能瞧见的类型。而且人家下车就到一个地方,北路路口,那边多是老人家住的疗养院、养老院之类的。

      一路上都没怎么堵车,不过十分钟左右,公交车就到北路路口。停下几分钟,零零碎碎上了几人,也下去了一两个。

      这辆车的客流量一向不大。

      向立春背着洗得发白的帆布包,简单的牛仔裤加白色衬衫,外面加了件不薄的灰色毛衣外套。向立春下了车后,低低地撑着伞,慢慢从路口走了进去。

      身旁有一个冒着雨身影匆匆跑了过去,一身黑打扮,向立春轻轻撇了一眼,然后继续看着路,慢慢走着。

      向立春走进北路里头的一个巷子,僻静。

      这边的院墙都爬满了绿色的藤蔓,开着不知名的白色小花,雨水中掺杂着一缕缕的淡香,滴滴答答的雨滴声,角落里新长出来茂盛的草,这些微小的事物让这个僻静的地方显得有些欣欣向荣的景象。

      向立春撑着伞走进了疗养院,不同往常的急促紧张,她来的一路上走走停停,总觉得心里和脑子空了一点半。

      疗养院的值班人员见到向立春,“向小姐,您母亲已于今早凌晨五点多自然死亡,护理人员发现时她尚且躺在床上,比往常安详宁静。”值班人员又叹了口气,安慰道:“节哀,向小姐。”

      向立春点点头,清点好遗物,去开相关机构开死亡证明,回老家注销户口。向立春将一些事务打理好后剩下的事情就全权托付疗养院和火化场。

      向立春回到茂城已经是两天后了。

      夜晚,路灯淡黄色柔光照着寂静无人的僻路,时不时闪烁一下。春雨细细密密,来势倒是不汹,只是一连下了好几天,大有一副与景色融为一体的趋势。

      一身黑的向立春没打伞,她体质尚可,淋点雨大约是没什么的,向立春心里想。

      向立春在这条路上默默走着,今天回来领导不批假,拉着她去喝酒席。向立春一杯又一杯地喝,一杯一杯地敬,差点给甲方老板喝懵,这小姑娘还挺能喝的。

      身为乙方的同组组长脸色也变了变,悄悄拉着向立春,让同事先送她回去。向立春倒没有先走,就直愣愣地坐着,只是收敛了点。项目组组长看她情况没什么大碍,就拉着甲方老板谈天说地去了,顺便看看还能不能再拉点业务。

      晃了晃脑袋回了回神的向立春,其实她一向是不醉的。

      雨丝飘在向立春脸上,形成晶莹剔透的小水珠顺着向立春的脸滴了下来。

      等向立春走出这条路,在一个路口等红绿灯,身旁递来了一把伞帮她遮了雨,向立春愣了一会然后回头看过去,刚要脱口而出的谢谢又噎了回去。

      孟景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向立春,脱口而出:“向立春,这么多年了,你也过的不好。”
      他说的是肯定句。

      向立春眨了眨眼,似乎在思考这句话,对着这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愣住了,今晚她喝多了,脑子转不过来。

      孟景眼看着她一滴眼泪划过脸颊,无声滴落。他一向镇静的脸色变得有些慌张。在一个又一个的红灯亮起之后,向立春哑着嗓子开口:“孟景。”

      向立春已经不清楚现在是梦还是现实,她憋了这么久的情绪就这么爆发了,在大庭广众之下无声地崩溃。

      孟景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向立春,捂着她的眼睛。

      孟景把向立春送去了医院,长期疲劳奔波,身体免疫力下降,喝那么多酒还去淋雨,等送到医院的时候她已经高烧起来了。

      向立春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护士将细细的针管推进她的血肉里。孟景坐在一边,看到这一幕伸出手遮住她的眼睛。

      向立春已经彻底清醒过来了,那一抹温热遮住她的眼睛,她想到刚才的事情,感到尴尬和不堪。

      她听着孟景一字一句地质问:“你还要当缩头乌龟吗?向立春,当年你为什么要失约。”

      向立春沉默了很久,她总不能说被你家里那帮人刺激的,然后又突然发病,最后灰溜溜地滚回茂城吧,这件事太难堪了。最后向立春把情绪收回去,掏出手机,看着孟景,平静地说:“当年是我对不住你,失了约,抱歉。今晚谢谢你,医药费我扫你吧。”

      孟景不开口,静静地看着她。

      向立春脸上有遮掩不住的疲惫,因为高烧脸色异常地红润。她比几年前更瘦了,她过得也不好,孟景想到这,心里别扭极了,有心疼懊恼,也有点快感。

      原来不止他一个人这样。

      孟景说:“那行,过会我顺便送你回去。”

      向立春立刻回答:“不用了,我打车,你随意。”她拒绝的毫不留情,孟景从今晚碰见她到送她来医院,这一路上想了很多很多,但始终没开口。

      孟景赌向立春对他还有意思,但他不能百分百确认,因为向立春这个人从来没回过头。她甚至比孟景还固执,不撞南墙不回头,把南墙撞踏了还要再碾上几脚,最后才会往别的方向走。

      孟景佯装为难的样子,“司机提前下班了,我喝了酒不能开车,我们一起吧。”

      向立春脑子一抽一抽地疼,实在懒得和孟景周旋,想到孟景的固执程度,她答应了。

      深夜,两人坐在车后座,中间隔的距离目测能再放两个出租车司机,向立春头靠在车窗上,眼睛看着外面,一动不动。

      出租车司机透过镜子看着这一诡异不和谐的一幕,调侃地开口:“你们俩是闹什么矛盾了吧,年轻人要放得下脸面,哄哄女孩子。”

      车里又弥漫起尴尬的气氛,向立春闭上眼睛哑口不语,孟景冲司机温和地笑了笑,“师傅您放心,她脸皮薄,等回家我会哄她的。”然后孟景又蹬鼻子上脸往向立春旁边挪了挪,把外套也盖在她身上。

      司机笑着和孟景搭话,孟景也因为莫名其妙的好心情一搭一档地接茬。

      老房子和向立春工作的地方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北,她图方便又租了一间离公司近一点的房子。今晚也是回公司附近。

      等向立春从厨房倒了两杯温水出来,递给了沙发上坐着的孟景。向立春突然有些懊恼,她竟然莫名其妙的就放了孟景进门,事情愈发不可收拾了。

      这只能说孟景对向立春过于了解了,现在的他最擅长对向立春温水煮青蛙了。

      向立春刚开口让他回家,孟景紧接着就说他被家里轰出来了,在茂城的几间房子的钥匙也没带,都在助理那,本想去公司留一晚,司机下班了。向立春让孟景去住酒店,他说身份证没带。紧接着孟景就挟恩提出一个小小的要求,这么晚了,收留他一晚。

      向立春看着孟景真诚而又恳切的目光,鬼迷心窍地点头答应了下来,因为头疼压根没怎么想他这些话里有什么漏洞,也可能是她打心底里就不对孟景设防。

      孟景前几天就到了茂城,找过向立春,想知道她过得怎么样。他希望向立春过的好,又不希望她过得太好。

      他今晚突然发觉,向立春一直过得都不好,从小被遗弃,爷爷奶奶在她十岁之前就纷纷去世了,她一个人艰难地长大,遇到他之后大事小事都找上门,破坏了向立春原本平静且不起一点波澜的生活。

      向立春独自生活了十几年年,在几乎失去一切之后竟然得到了一丝丝的母爱,她那个亲生的母亲临了到头神志不清的时候竟然只记得向立春。

      但向立春已经不需要了,她觉得可笑。

      孟景这几年来一步步将家族权势握在手中,等他足够强大,能决定他自己命运的时候,孟景想试一试,能不能等到向立春回头。

      他俩是大学的时候认识的,向立春当时从茂城考到了帝都的重点大学,两人的邂逅并不太美丽,向立春不小心被推搡从楼梯上摔下来,正好摔在孟景脚边。孟景当时出于学生会会长的身份亲自将向立春送去医务室,并表示诚挚的抱歉。

      因为这场活动是学生会举办的,没安排好还导致有人受伤是他的过失。

      向立春当时一声不吭的看着医生给她正骨、上药、在左手绑上沉甸甸的石膏。

      好巧不巧的是,向立春是左撇子。
      悲哀的是,向立春脚也崴了。

      本来就心情不好的向立春脸色更臭了,孟景发觉到她的不对劲拉着医生就叫他轻点。

      向立春第一眼就觉得这个学生会会长柔善的外表是假的,没别的,人生经历过于丰富,她惯来是会察言观色。

      两条平行线意外打了个拐,撞在一起了。

      孟景当时被爹妈要求与同学友好相处,要友善,要和谐,这样才能老老实实和家里的同辈兄弟姐妹们相处,防止兄弟倪墙。于是向立春这个病号理所当然地成了他友好相处,发挥真善美的同学之一。

      不过没几天孟景就放弃了,因为向立春软硬不吃,更接受不了这种没由来的好意,明里暗里拒绝他好几次。

      过了半年,向立春回了一趟茂城,偶然撞见喝酒抽烟还打架浑身都是戾气的孟景,最后她阴差阳错被牵连一起进了茂城局子。

      不小心扒了这个学生会主席马甲的向立春表示一脸镇定,全程躲避他从慌张到平静再到散发着真善美的目光。在警察叔叔查了监控发现向立春只是个路过的,很快就把人放走了。

      最后的最后,向立春对这位学生会主席说了一句,你放心,我今天什么都没看见。

      可能他俩真的是有点缘分在身上的,之后没多久两人又见面了。在大年三十晚上,在茂城,向立春从老房子往外走几步路就看见了孤身一人的孟景在外面闲逛。

      于是乎,在两人对视的那一刻,都半信半疑发现了同病相怜的同伴。

      最后的结局是两人蹲在小卖部门口吃热腾腾的泡面,孟大少爷第一次如此接地气,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和天真。小向同学显得格外娴熟,三两口扒完泡面然后打包丢进目测距离三米远的垃圾桶里,一气呵成。

      向立春第一次觉得大年三十也不是很无聊,毕竟有一个立志发扬真善美却实际脾气暴躁的大少爷在身边括噪也是一件新鲜的事,逗一逗还挺有意思的。

      向立春不问他为什么大年三十出现在茂城而不是帝都,孟景也没有问向立春大年三十家里没人还要出门是为什么。两人都非常有默契地避开了这些敏感的话题。

      在那天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有了质的飞跃,从一个记不住名字的普通同学到可以一起看春晚面对面祝对方新年快乐的飞跃。

      过完年之后回学校的向立春再次在学校看见对方的时候,孟大少爷已经不在装得像一个真善美代言人一样,逐渐暴露本性,嚣张且肆意妄为。

      后来和孟景在一起的向立春才知道,那是他和家里闹得最僵的一年。

      孟景一直受人栽赃,亲生父母一个比一个不靠谱,还一天到晚强压着孟景要求他和家族里的兄弟姐妹们友好相处,谁爱受这气谁就去受,孟大少爷反正是忍不了了。

      两人相识的第二年,孟大少爷和小向同学坠入爱河。

      他们在一起做过很多事,在图书馆焦头烂额地纠结怎么写毕业论文,在昏暗的电影院角落里相拥接吻,在学校的操场上踩着夕阳的余晖手拉手消食散步,在共赴巫山云雨过后紧紧地相拥在一起。

      美好总是短暂的,烟花也只是绽放在一刹那。

      孟家家大业大,孟景的父母也是一对奇葩,平时在家里大吵大闹要离婚,但碍于情面和利益这些年来各玩各的,就差撕破脸皮,对孟景的教育也五花八门。但发现这个唯一的儿子兼继承人有了一个对象且打算长期发展时,夫妻俩又开始一致对外,把向立春查了个底朝天。

      向立春其实已经控制地很好了,她已经很久没有发病了,医生也说她的情况一直在好转。直到孟景他妈找上门来,一字一句如同谈生意一般说出向立春的情况,最后非常和蔼地说了一句,你是个不错的姑娘,但我们家情况复杂,你和小景不合适。

      孟景母亲说的每一句话都在向立春脑子里转,像被用力抽打的陀螺一样,转个不停,最后戛然而止。

      向立春的自厌情绪上了头,开始自我屏蔽外界一切消息。孟家的旁支众多,有许多人想把孟景这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拉下马取而代之,他们使手段钻空子,利用向立春来算计孟景。

      大难不死,向立春在医院醒来的那一刻就决定离开,并很快付诸行动,向公司辞职并且爽了孟景的约,连夜坐飞机回了茂城。而孟景也被家里强制性送出国,美曰其名进修。

      孟景在四年之后从国外回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接管了孟家的产业,那些私底下搞幺蛾子的人都被孟景以强硬的手段镇压了下去。

      孟景用了两年时间,把一切事情都办好,然后去了茂城找向立春。

      六年的时间里,孟景曾多次偷偷跑来茂城远远地看她一眼,然后又非常狼狈地回去。

      六年了,向立春已经很久没做过关于孟景的梦了,因为她一直在失眠,她的精神状况时好时坏,工作也一个接一个地换。

      直到前几天向母的离开,向立春突然意识到,她又变成一个人了。

      但惊喜与意外来得太突然,她又遇到孟景了,不是之前那个装作真善美代言人的学生会主席,也不是之前那个暴躁的孟大少爷,而是媒体常报道的沉默寡言深不可测的孟家掌权人。

      向立春凌晨被噩梦惊醒,然后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悄咪咪地打开房门穿过客厅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混着几粒安眠药喝了下去。

      向立春回房间时经过客厅,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孟景已经坐了起来,两人面面相觑,唯有沉默。

      最后向立春选择先发制人,问:“睡不着?”

      被睡不着的孟景试探性地点了点头。

      无话可说的向立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孟景也静静地看着她。

      向立春看着他突然就想到刚刚那个梦,可能是酒精作祟,她似乎轻轻松松就开了口:“孟景,我刚刚梦到你了。”

      “你一身血被我抱着,我怎么叫也叫不醒你。”

      “然后所有人都围在我们身边,字字句句都在谴责我,更有甚者语气不掩欣喜。这一切显得格外真实且可怕,然后我被惊醒了。”

      从始至终孟景的眼神一直落在向立春的路上,看着她一脸平静地说出来,他突然站起身跨过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过向立春的手然后紧紧抱着她。

      孟景低头碰了碰向立春的额头,一下又一下抚摸着她的后颈,安抚她说:“那件事已经过去了,我没事,你也没事。”

      三十岁的向立春也真诚地向六年前的孟景道了个歉,为她的仓皇出逃道歉。然后安眠药药效发作,她回屋睡觉了。

      孟景这下彻底睡不着了。
      在向立春仓皇离开他之后的六年里,他发过疯、恨过、怨过。但等他冷静下来又会想起当初没发现的细节,他又很懊恼,他竟然都不知道她病了。

      六年里,他俩没一个是过得好的,他们都在不为人知的时候思念过对方。

      等天亮,孟景看着向立春进厨房,煮了醒酒汤。

      孟景猝不及防地开口问:“向同学,你心里还有我吗?”

      向立春在原地愣了几秒,似乎是在认真思考怎么回答。

      一夜下来,她脑子里都记得酒精上头之后的场面,果然喝酒误事。小向同学向来习惯翻脸不认人,这次还没开口拒绝就被堵住了。

      孟景低头细细密密地亲吻她,一下又一下,一只手抽出空来垫在她腰上,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唇齿相依。

      最后向立春恶狠狠地咬了他一口,然后如无其事地离开他怀里。

      向立春慢悠悠地回答:“那小向就勉为其难说句真话,小向心里有你。”

      孟景浑身轻松,笑着说:“那成,小孟努努力,争取连人带家都搬进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春迟夏暮/bg/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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