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向臣服》叛逆盐酸

2、夜宴

　　京圈豪门顾家的小公子顾翊最近有点烦心，年前刚过二十五岁生日，正是意气风发创立一番好事业的时候，却迎来家里一波又一波的催婚。

　　偌大家族的继承人，婚姻大事是重中之重，需慎之又慎。父亲顾含章退居二线之后，首要任务就是过问他的婚恋生活。

　　但是儿子已经是能担得起集团总裁要务的格局，哪里听得进老头子的说教，反弄得父子关系降到冰点。

　　顾含章说不动他，又遣女儿顾烟燃来再接再厉。

　　顾翊很会先发制人：“姐姐，你比我年长一岁四个月，你还没结婚，来向我催婚不太合适吧。”

　　顾烟燃跟男友恋爱一波三折，近来刚得到两家家长认可，有点反常的恋爱脑，一门心思想说服弟弟享受这种幸福快乐。

　　没想到还没开口，就被这张天天谈上亿生意的嘴给堵住，顾烟燃不气馁，勾了勾红唇理所当然：“可是我男朋友比你小啊。男人过了二十五岁，魅力衰减很快，你赶紧抓住青春的尾巴。现在这个年纪还能找到真爱，年纪大了姑娘就只图你的钱了。”

　　听到姐姐的歪理，顾翊轻笑一声：“以色侍人，色衰则爱驰。苏昭衍也会过二十五岁的，难道你到时候就不要他了？”

　　顾烟燃很有自己一套理论：“可他当年十八岁的时候就拴住我了呀，爱情有惯性的。你学着点，赶紧找个人建立惯性。”

　　空谈无益，她提出一个建设性建议：“明晚不是《刺鸟》的庆功宴吗？你也去参加一下吧。”

　　像是听到什么笑话，顾翊噙着笑反问：“你要我去参加一个电影庆功宴？”

　　顾氏那么多成功投资，都要他参加庆功宴，那他得学分身术才行。更何况只是一部电影的庆功宴，何足挂齿？

　　顾烟燃白了他一眼：“不是让你去跟那些大老爷们喝酒的。你这个生意人好寡淡无趣，赶紧去结识一些懂艺术的女孩子，提升一下生活情趣。”

　　“你叫我去认识女明星？”顾翊的笑意更盛了。

　　顾烟燃挑了挑眉：“女明星怎么了？我跟她们在一个圈子里。”

　　她自己有一个服装设计品牌，在时尚圈里有不少女艺人朋友。

　　顾翊心平气和跟她讲道理：“那能一样吗？你生来是顾家大小姐，其余身份不过是后来添的一顶帽子罢了。”

　　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他很能识人，知道人跟人的区别在哪。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一个女子没有后台，要在娱乐圈这龙蛇混杂的地方站稳脚跟，她拿什么去交换？

　　顾烟燃不想跟他多废话：“去不去认识女演员无所谓，结婚也是你自己的事，但你必须要纠正这种偏见。我是顾家大小姐，但是我创立自己的品牌没有用一分家里的资源。你应该走出去看看，世界上有的是有骨气和本事的女孩子。”

　　于是，顾家小公子被撵去了《刺鸟》庆功宴，满腹不服气。

　　现下眼前就有一个姐姐口中的女演员，细白的手指端着一杯红酒，朱唇微扬，说要敬他。

　　心烦意乱，顾翊想要敷衍过去，却在抬眸的一瞬改变了主意。

　　他大略翻过《刺鸟》的剧本。很多人可能觉得像顾翊这种日理万机的人，怎么会去看剧本。可两年前《刺鸟》在顾氏影业立项时，他刚做副总裁不久，分管集团的影视业务，这笔投资是经他签批的。

　　他也知道段棠梨，知道她的漂亮与锋芒。毕竟选角也是投资考察的一部分。

　　只是他没想到，如此漂亮，如此锋芒。

　　“棠梨……是吗？”顾翊不自觉带了一点笑意。

　　她比他在照片中看见的更好。头身比一流，骨相绝佳，而眼神最好。

　　虽然她藏得很好，但他看得出来她在打量自己，正如他在打量她。这个认知令顾翊觉得有趣。

　　段棠梨颔首轻语：“《刺鸟》的成功离不开您的大力支持，这一杯我敬您。”

　　“你是主角，最大的功劳应归于你。”顾翊举杯，仍是坐着。

　　彼此在这俯仰之间，完成了一轮对酌与交锋。

　　喝完这杯酒后，顾翊忽然有了一个主意。准确来说，他本来就有这个想法，只是在与段棠梨打过照面后，打算将执行的时间提前了。

　　当杨纲第二轮来敬他时，顾翊笑了一下，说：“杨制片，拍摄《刺鸟》辛苦了。”

　　杨纲受宠若惊：“哪里哪里，都是分内事，顾总言重了。”

　　顾翊却慢条斯理道：“看你，都瘦了不少，要不休息一段时间吧。下一部《再生花》，换余琛来监制。”

　　听到这个唐突的决定，段棠梨和杨纲同时抬头。杨制片哪里有瘦的，年纪增长脑满肠肥，亏他能睁眼说瞎话。

　　但这些是托词，都不重要。

　　杨纲手中的酒杯险些滑落，一脸惊愕，以为自己听错了：“顾总，您这是……”

　　顾翊亲密地拍一拍他的肩膀，脸上浮起虚实难辨的笑：“老杨，你来顾氏多久了？十年，还是十五年？也该休息一下了。《刺鸟》是部大制作，公司会记得的。”

　　“顾总，我还可以……”杨纲还想说什么替自己再争取一下。

　　顾翊却在他说完之前，眯了眯眼：“嗯？可以什么？”

　　这是一句反问，杨纲便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处境了。

　　酒还未喝，杨纲已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喃喃道：“没什么，我是说我还可以协助一下余琛，毕竟他还年轻。”

　　本是他亲自挂帅，却突然换成了年纪比自己小许多的新制片人，还要去协助对方，杨纲顿时一片颓然。

　　“有前辈指导，是余琛的福气，”顾翊顺着杨纲的话说下去，却又话锋一转，“不过新一代也有新一代的想法，我不是搞艺术的，还是尊重专家的自由发挥。”

　　杨纲自己落了个台阶，说去协助晚辈，却被顾翊踩到了更下一层，连协助都不配了。

　　一桌人听得心惊胆战，莫敢出声。

　　敲山震虎，顾翊是对着杨纲说话，却未必不是让在座的都听着。

　　段棠梨多看了一眼顾翊，此刻他正执着银质刀叉，仔细切开一块神户牛排。刀锋利落，鲜嫩的汁水被牢牢锁在牛肉之中，断口干净整齐。

　　顾翊说他不是搞艺术的，她却觉得他挺像个雕刻家。

　　他是位于食物链顶端的猎食者。觥筹交错间，便完成一场不带血腥的杀戮，还带着艺术的美感。

　　段棠梨知道为什么杨纲这么怕他了。笑面阎罗，不负盛名。

　　许是觉得场面太冷，顾翊抬头笑了一下，若无其事：“这牛排不错，大家都尝尝。”

　　如投石破冰，这一桌人又热络起来了，交相谈论着关于牛排的话题。

　　“神户牛排好像是世界上最顶级的牛排吧？君斯坦大厨的品味还是有保障的。”

　　“奎宁牛排似乎也不错，我上一回在原产地附近吃过，肉质新鲜的话，三成熟最佳。”

　　“顾总对牛排也很有心得吗？我知道故京有一家很好的牛排餐厅，每天只杀一头牛供五位客人，只用最好的部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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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刻，段棠梨又觉得顾翊像个指挥家。他一张口，便让这一群本来交集不多的人饶有秩序地动了起来，按部就班。

　　高雅音乐乐队一直不歇地在舞台上演奏，尽职充当这一场盛宴的背景音乐，涂抹掉某些不甚高雅的片段。

　　杨纲本来是这场宴会的主事人，现在顾翊临时接手过来，谈笑之间也办得有声有色。

　　来敬顾翊的人并不多，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来敬他。仅有的来者也都有自知之明，开门见山就是“顾总，我干了，您随意”。

　　顾翊每次都是笑一下，然后当真随意。他似乎不吝于笑意，却很珍惜酒水。自从与段棠梨干了那一杯薄酒后，他便再没有新添过。

　　段棠梨再看了顾翊一眼。她回想起来，他只喝完了自己敬的那一杯，对于其他人的敬酒一概至多抿一下，有些甚至是杯也不动了。

　　“棠梨，我再敬你一杯，祝贺你不仅凭借《刺鸟》斩获最佳女主角奖，还要出演《再生花》，又是一部令人期待的大女主戏呀。”

　　段棠梨回过神，看见是跟投方的一个李姓总裁在同自己说话。先前她敬过他，他也回过一杯。按照彼此的身份，他没有道理再来敬一次的。

　　醉翁之意不在酒。她也没少见过，更何况酒过三巡后，对方看自己的眼神越发不加掩饰了。

　　段棠梨正准备起身，再逢场作戏一番，却听得一个略带戏谑的男声。

　　“李总今天好雅兴呀，跟小辈喝这么多。”主位上顾翊拄着侧脸，含沙射影。

　　李总有些尴尬地回头。垂涎女明星这种事，别人没注意便过去了，事后知道了也只当是茶余饭后的见闻，但是被人当众指出来可就不好看了。

　　顾翊指尖轻叩桌面，漫不经心道：“她已经喝了九杯，我倒还能喝一点，要不我们喝一个？”

　　段棠梨暗自惊讶，他连自己喝了多少杯都记得。这桌上除了她自己一共九人，敬了一轮，刚好九杯。

　　而且他这话的意思是……不想她再多喝了？

　　李总的酒意一下子就醒了，眼神从迷蒙到慌张，忙不迭说：“顾总哪里话，我敬您，我敬您。”

　　这一次，顾翊终于真的喝了一杯。

　　他不喝的时候，让人觉得意图难测。他当真喝了，更让人惴惴不安。

　　这一杯下去，再没有人敢要段棠梨喝酒了。

　　她又看了顾翊一眼，发现对方也正看着自己。她很清楚他喝了多少，不可能会醉，一切都明明白白。

　　那是一个男人看一个女人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