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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交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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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王府。
赵玉不想住王府,他想住陆昭府里,只要王府不死乞白赖认他,大哥就有办法给他弄个户籍。
王府不放人,大哥弄什么户籍都会被王府揭穿。
赵玉同老太妃解释自己并非赵明玉,老太妃哭得更伤心,只当孙子在外面受了刺激,记忆都混乱了。
赵玉把帽子摘下来给老太太看自己的头发,老太太惊叫出声:造孽呀,我儿到底是受了何种的罪,小小个年纪,头发都花白了。
赵玉痛苦捂头……
老太太慌了,“来人!快,快,快去请太医,安安头疼。”
赵玉:“……”
折腾到最后,赵玉认命了,爱咋咋地吧,他不挣扎了。
老太太看小孙子精神状态还行,就是有点儿神神叨叨,说话前言不搭后语,不想再刺激他。
不管怎么说,孙子现在回了王府,至少人是安全的,其他的,慢慢再说吧。
老太太命人送世子回自己房间休息,赵玉不去!
他有一种直觉,原来的赵明玉极有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是这种感觉却非常的强烈。
住在一个死去的人的房间里,还顶着人家的身份,赵玉别扭死了。
他央求老太太给自己换间屋子,理由是他不想回想起以前的事。
老太太听他如此说,越发肯定孙子定然是受了什么了不得的刺激,只是除了孙子,没人知道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
老太太心疼得又是一阵抹眼泪儿,遂命人给赵玉另外收拾了房间。
对老太太来讲,赵明玉与其他孙子是不同的,宣王妃生下赵明玉后不久,害了一场大病,赵明玉被送到老太太房里养了一年多。
所以,赵明玉是老太太唯一亲自照顾伺候过的孙子,感情自然深厚。
另外赵明玉嫡亲的哥哥同赵明玉简直是对照组般的存在,是宣王俩口子的骄傲。
赵明玉不爱看见优秀的大哥,也不喜欢看见宣王两口子,平时就只呆在老太太的房里,也只有老太太的话他能听进一两句。
不管赵明玉在外人眼里多恶毒,多不可救药,在老太太这里从来都是乖孙子。
这会儿宣王进屋,正好听见老太太要给孙子换房间,当下便认为逆子又在作妖。
其实他心里对老太太一直存有埋怨,认为是老娘惯坏了赵明玉。
明玉小时候明明挺可爱的一个孩子,哪里像现在这般恶毒讨人嫌。
宣王当下就冲赵玉吼:“原来的屋子好好的,换什么换,爱住住,不住滚!”
“有本事你继续离家出走,看看外面的日子好过,还是府里的日子好过。”
赵玉坐为一个外人听宣王如此说,都气得不行,他能想象出原来的赵明玉面对父亲的这种冷言冷语会是一种什么心情。
赵玉冷冷道:“再说一遍,这里没有赵明玉,站在你眼前的是赵玉,既是如此厌恶,你当初把赵明玉生出来干嘛?”
“子不教,父之过,你除了发泄你自己的不满就没有反省过自己为人父的责任吗?”
宣王愣住了,这还是小儿子第一次跟他顶嘴,以往的时候,儿子只会用那种让他抓狂的仇视目光一言不发瞪着他。
旁边老太妃见儿子一进来就训斥孙子,急眼了,直接拿起床上的鸡毛掸子朝宣王身上砸,边砸边怒骂:
“孩子刚回来,你那臭嘴闭上一回儿会死吗,啊,你会死吗!我打死你这个狠心肠的,打死你这个偏心眼儿的。”
老太妃打得宣王满屋子躲。
赵玉看到宣王狼狈逃窜莫名解气,挑衅得朝宣王扬了扬眉,抬头挺胸的带着阿福下去了。
宣王一下愣住了,儿子洋洋得意的小模样让他恍惚了。
在他的印象里小儿子总是阴郁的,暴躁的,倔驴一样,你把戒尺打断他都不会给你个反应的。
上一次见到儿子这么鲜活的表情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儿子很小时候的事了。
宣王挨了老娘一记打,怏怏地一屁股坐床上,闷声道:“明玉到底怎么回事儿,这么长时间他到底跑哪儿去了?”
老太妃没好气道:“你不说他死在外面你就清净了吗,连派个人去找都不找,你现在装什么慈父!”
“您怎么知道没找,只是没像您一样大张旗鼓的找,我求了陛下,让暗卫帮着找了。”宣王忍不住小声反驳。
老太妃不吭气了,抹着眼泪儿道,“你不是厌恶明玉,你是厌恶你自己而已。”
宣王炸毛了,“娘,你胡说八道什么。”
老太妃盯着他,“知子莫若母,从前你自己处处不如你皇兄,唯一比得过他的,就是比人家长得讨人喜欢,结果还被戏称草包美人。”
“明玉几乎就是你的翻版,除了一张脸,干啥啥不行,脑袋还不好使,不是被人怂恿,就是被人当枪使,你看见他就看见了当初的你自己。”
不管宣王难看的脸色,老太妃干脆把话挑开,“明堂样样行,你做不到的,他都替你实现了;可偏偏明玉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你,提醒你不愿意面对的过去。”
宣王猛得站起来,矢口否认:“您想太多了,没有的事儿。我还有事,先走了,您歇着吧。”
宣王步履匆匆,几乎是落荒而逃。
他不敢承认,他对小儿子寄予的厚望远比大儿子多得多,因为小儿子确实某种意义上就是另一个曾经的他。
只不过期望有多高,失落就有多大。
……
老太妃为赵玉安排的新住处离她的住处不远,沿着廊下小径转过一片荷花池便是了。
赵玉跟随阿福进屋,外面阳光正好,光线从镂空的雕花窗桕照进来,房间内显得特别温馨敞亮。
转过屏风,赵玉直接进到卧室,一屁股坐床上,长长得出了口气。
阿福恭恭敬敬站在旁边等候吩咐,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自从进入王府,赵玉就有点儿自动代入赵明玉的角色。
他问阿福:“怎么没看见你们府上的王妃,她不是赵明玉亲娘吗?”
阿福:“……”
“回世子,王妃如今正在冲击武师六品,已经闭关一年多了。”
赵玉心里舒坦点了,闭关一年多,也就是说她并不知道赵明玉失踪的事。
他道:“照你这么说,你们王妃还挺厉害的。”
阿福:“王妃的资质在修真界有目共睹。”
赵玉又问:“那你们王爷是几品?”
阿福脸色尬尴,小声道:“王爷去年刚刚突破到一品巅峰,差一点点就升为二品了。”
阿福比划了一个差一点点的手势,尽量让赵玉明白宣王距离二品真得很近很近了。
赵玉“扑哧”乐了,他有些八卦道:“你们王爷这么弱,王妃是怎么看上他的。”
阿福面露难色,这真不是他能说的。
虽然雍京城人人都知道。
赵玉喃喃自语,“你们王妃八成是被他那张脸迷惑了。”
阿福:“……”
世子真相了。
“我想洗个澡,在哪儿洗?”赵玉问。
“洗澡?”
“就是沐浴。”
“卧室隔间的耳房就是浴间,小的这就伺候您入浴。”阿福说着就要上前为赵玉宽衣。
“别别别,不用你伺候,我喜欢自己洗,你去叫人烧热水吧。”
洗澡是很私人的事,赵玉拒绝被观赏。
阿福道:“世子的浴间接的是温泉水,不用烧水,随用随热。”
二十四小时热水的家?
赵玉开心了,从床上噌一下站起来,“快快快,带我去瞅瞅,我要洗它个昏天地暗。”
阿福推开隔间的小门儿,领着赵玉进入到浴室——
好家伙,跟现代的浴室也没差什么了。
浴室正中央是一个莲花形的小型洗浴池子,由打磨光滑的石头砌成,池壁四角上各嵌着一截金色的莲花蓬。
浴池边上则有座椅脚踏以及放衣服的架子,还有一把逍遥椅并一张茶桌。
阿福上前拨开莲花蓬的一处开关,清澈的水流瞬间从莲蓬头里喷涌而出,很快池底的水位就升上来,白雾弥漫。
为了赶路,孩子已经三天没洗过澡了,赵玉可太想泡一泡了。
把阿福一把推出门外,砰!门一关,赵玉边走边胡乱扯着腰间的系带,走到水池边的时候,衣裳已经扒得差不多了。
继续脱掉脚上的云袜,赵玉光着脚沿石阶下到池子里,半个身子浸入水中,水温不冷不热刚刚好——
真舒服呀!
赵玉感动到差点儿要哭了,在古代实现洗澡自由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
在刘家庄的时候,他洗一次澡,柴火要砍,砍完要晒干;水要去村口挑,还特么没有水车,只能用两只木桶一趟趟挑。
柴火备好,水备好,大哥还要把水烧开给他兑好,完了他洗完以后还要把脏水一桶桶拎出去。
他再不要脸也不好意思天天洗澡。
想到陆昭,赵玉又有点儿想他了。
要是古代也有手机就好了,这会儿可以跟大哥开个视频,边泡边聊,岂不是惬意得很。
以前看过的玄幻小说里有类似可以视频通讯的法器,不知道自己穿的这个后修真时代有没有,要是有可就太好了,回头儿问问大哥。
赵玉恨不能把自己穿越以来身上积攒的污垢一次性清理干净,暴力搓澡,直把自己搓成一只粉红的大虾。
他皮肤嫩,搞得红血印儿都出来了,活像被人蹂躏过似的,疼是有点儿疼,不过爽也是真爽,搓完澡的感觉真是太舒服了。
神清气爽,每个汗毛孔都是舒畅的!
赵玉从水池里出来,池边衣架上有阿福为他准备的新衣服,面料俱都柔软丝滑,穿在身上十分的轻盈贴身。
王府的生活是真不错,可毕竟是不属于自己的,赵玉寻思着不然就公平交换,他也为王府做些贡献,就当是两清了。
赵玉顶着一张红扑扑的小脸,哼着歌,脚步轻松得出了浴间,推开屋门一抬眼——
屋里杵一尊大佛。
赵玉对赵明玉的这个渣渣爹实在没什么好感,开口就道:“您要是来骂人,我给您一柱香的时间,您把十天的量一次性骂完。”
“这样的话,您能骂个痛快,我也能憋屈一次痛快十天,对咱俩都好。”
宣王直接被儿子的话气笑了,咬了咬牙道:“我为什么要骂你?”
“不骂我,那您来干什么了?”
“你——”宣王被赵玉噎得说不出话来。
是啊,他每次面对明玉的时候好像除了骂和打就没干过别的事。
那他来干什么了?
一时间宣王也不知道自己过来到底要干啥啦。
目光落到儿子银灰色的头发上,宣王心里一酸,道:“你那头发是怎么回事儿?”
赵玉特臭屁得捋了一把自己的小头发,道:
白发三千丈,
缘愁似个长。
不知明镜里,
何处得秋霜。
“我说我是愁的,你信吗?”赵玉撇了撇嘴巴。
宣王默不作声,半晌才道:“什么时候竟然学会作诗了。”
赵玉:“什么诗?我老师随便说的顺口溜而已。”
说着话,赵玉一步步走到宣王跟前,居高临下逼近宣王,伸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这才叫诗,你也是害死你儿子的刽子手之一,知道吗?
赵玉又故意阴恻恻道:“我是来替他讨回公道的。”
话一说完,赵玉突然觉得身上一冷,好像有什么冰凉的东西靠近了自己。
“逆子一派胡言乱语!”宣王猛得站起来。
“你这么激动干嘛,难道你不知道恶言恶语也是可以杀人的。”
赵玉不高兴嘟囔:“开口逆子,闭口逆子,我就逆子了,想要就要,不要拉倒,有本事你把赵明玉塞回你媳妇儿肚子里——我饿了,我要吃饭!”
赵玉不是赵明玉,把宣王激怒了把他赶出家门更好,他投靠大哥去。
被儿子如此挤兑,换以往宣王的脾气早就急眼了,可他看到儿子如此鲜明活泼的样子,那火儿又自己熄灭了。
现在的明玉才是这个年纪孩子该有的样子。
宣王命人摆饭。
赵玉不解地看他,“你在我屋吃饭干嘛?”
宣王:“什么叫你屋,整个王府都是老子的,我喜欢在那吃就在那吃。”
赵玉搞不懂这个宣王到底要干嘛,道:“事先说好,食不言寝不语,吃饭就吃饭,边吃饭边教育就免了,我不爱听。”
宣王没好气回怼:“我教育你能听得进去吗?”
赵玉:“那就是你要反思的问题了,不关我事。”
宣王不知道儿子失踪这段时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儿子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夺舍说不通,这种逆天道而为的事需要承担极大的风险,再者整个天衍大陆能够做到夺舍他人的五个手指头数得过来。
他们夺舍的唯一目的就是夺取对方的资质。
但儿子比自己还废物呢,自己好歹还有个杂灵根,儿子干脆就没有灵根,夺舍他没必要。
再者说,眼前的儿子虽然性子变了,但许多小动作都还和从前一样,这是骗不了人的。
饭菜上桌,宣王看到赵玉吃饭是左撇子,吃之前习惯性先咬一下筷子,下的第一筷子就是去夹府里只有他一个人才爱吃的猪大肠。
终于又能吃上肥肠啦,王府厨子的手艺不错,赵玉吃得嘴唇油亮,一脸餍足,他突然想起陆昭说要亲自给他做来着。
这还没做呢,就被绑来京城了。
不成,以后得找机会让他兑现,谁让他瞎承诺。
“大公子,您来了。”外屋响起阿福的问候声。
赵明堂下了朝,听说弟弟已经到家了,赶过来看看,一进屋,看到宣王也在,微微愕然。
“父王也在。”赵明堂先向宣王行了个礼,随后笑着看向弟弟,“安安可算是回来了。”
赵明堂一进屋,赵玉又感觉到那股凉气了,这次比上次更寒,冰得他打了个冷战。
赵玉忍不住四下张望,哪儿来的穿堂风,一股子一股子,阴飕飕的。
宣王见小儿子见了大哥装没看见,习惯性又开始训斥,“明玉,你大哥同你说话,你没听到吗?”
赵明堂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又把嘴巴闭上了。
他若为弟弟说话,弟弟肯定不领情,到时候父王又责怪弟弟不懂事。
小时候不懂,总觉得自己委屈,好心没好报,讨厌这个不懂事的弟弟。
后来长大了,他也想明白了,此时他说话,除了火上浇油,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他不说话同样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们父子三人就不该同时出现。
这么多年的别别扭扭,弟弟无缘无故的仇视,早都把他童年时对弟弟的那点儿感情耗耗光了。
优秀又不是他的错,为了不让父母失望,他背负了多大的压力谁又能知道。
弟弟失踪时,他想起小时候,胖乎乎的小团子含糊不清地叫着“的的,的的”张着小胳膊要他抱,也曾掉过几滴眼泪。
不过也就难过了几天,后来就淡了,如今过来看看,也不过是大面儿上过得去就行了。
既然父亲在,他走就是了。
赵明堂微微一笑,“父王,儿子有事还要出府一趟,晚些时候再来看弟弟。”
赵明堂说完,转身往外走。
赵玉礼貌性的说了一句:“大哥慢走。”
他说这话完全没过大脑,纯粹是出于现代人的礼貌,客人要走了,打个招呼。
赵明堂的脚步微微一滞,随即又大步走了。
宣王傻眼——
好好的,好容易父子三人坐下来吃个饭,怎么又成这样了。
他到底做错什么了,两个孩子都不待见他。
回回他都里外不是人,
当个爹怎么就这么难呢。
宣王委屈得眼角含了泪儿,刚才埋怨完老娘,这会儿他又开始埋怨老婆。
都怪青鸾,一天到晚只知道修炼修炼,俩孩子全都扔给他一个人管。
孩子是两个人的,凭什么都得他管!
爱咋咋滴,他也不管了。
宣王恼羞成怒,气呼呼站起身,走了。
赵玉:“……”
一只黑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赵玉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