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无邪》杨小依

4、城郊苏府

　　彭扬愣了一瞬，又拱手道：“承让。”
　　夏无邪在管家李冉的带领下坐到一旁休息。李冉年纪与苏臻相差不多，身材却圆润许多，也是个老江湖，就是带夏无邪入座这段短短的时间，便问了他许多问题。
　　师从何人？什么年纪？家住何处？
　　夏无邪还来不及一一回答，便又被白铁扇打断了。
　　白铁扇已走到他身边，温声道：“少侠好剑法。”
　　其实说到剑法，他刚才并未使出多少，夏无邪也不知白铁扇的意图，只能点头一笑。
　　可是擂台已坏，接下来的比试没法继续下去，彭扬正站在一侧，同苏臻说些什么，说完了，众人便准备移步苏府去完成比试。
　　苏臻笑得合不拢嘴，只道：“以武会友为小女招婿，真是见识了现在江湖年轻一辈的风采！”
　　苏哲也走过来同夏无邪等人一一见礼，夏无邪见这人面目和善清秀，难以想象他是阿月口中的那种人。苏明晓则在另一侧，向四人低身行过一礼后，坐回了轿中。
　　苏府的小厮开始收拾擂台，其余人员便准备返回苏府，苏家早已备好了另外四顶轿子，轿夫也已候在一旁。
　　阿月终于穿过人群，正想去夏无邪身边，却被苏府的武士拦在一旁。阿月神气起来，叉腰道：“你可知我是谁？”
　　夏无邪见状便朝她走来，武士只好问：“夏少侠，这位姑娘是？”
　　夏无邪正要说话，阿月却抢先道：“我是这位夏少侠的妹妹夏明月。你们要带我哥走，可不能落下我。”
　　武士有些拿不定主意，正要去请示，苏哲却正好过来，道：“既然是夏少侠的妹妹，理应同行，你再派人去找顶轿子过来。”
　　武士应声下来，李冉却过来说：“林公子不肯坐轿，已经上路了，不如请夏姑娘坐那顶轿子？”
　　苏哲笑眯着眼睛问：“夏姑娘觉得呢？”
　　阿月欣然答应，她上了轿子，也看见夏无邪进了自己右方的轿子。
　　她于是放松下来闭目眼神，离家数月，是好久没坐过轿子了。

　　差不多半柱香的时间，他们便到了位于城郊的苏府。
　　轿子才刚落稳，便有一张宽厚的手掌为阿月掀开了轿帘，阿月正好打了个哈欠，她看着眼前的苏哲笑了笑，心里对他却愈发讨厌起来。
　　苏哲问：“夏姑娘是哪里人？”
　　阿月道：“绵阳。”她说完便出了轿子，忽略了苏哲有意靠近的举动，径自朝夏无邪走去。
　　“绵阳？听口音并不像。”
　　“那是自然，我哥哥自幼去无净山学艺，我只得跟着父母四处卖艺，并不总是在一个地方。”
　　苏哲还想继续搭话，眼看夏无邪与其他几人也下了轿，只好先带他们入府。
　　苏府的大门并不宽阔，进门后是一方石制屏风，屏风上刻着两只猛虎，倒是补齐了些大门的气势。屏风之后，却又是一条竹林小道，一旁有浅浅湖水，碧波粼粼。
　　苏府的会客厅便在湖水另一侧，客厅挑高足一丈有余，屋檐雕刻走兽，栩栩如生，宽阔的门窗直面湖水，视野开阔。苏臻与林柯都已先到了会客厅，丫鬟也沏了好茶，快值正午，苏臻便邀请大家共用午膳。
　　白铁扇道：“苏老爷家真是让人眼界大开，仿若置身江南水乡，却又比江南多几分蜀道韵味。”
　　苏臻道：“鄙舍老夫确实是费了不少心思，想想家宅毕竟是人之根基，做得好了才值。”
　　阿月坐在夏无邪身边，小声说：“夏大哥经此一战，在江湖上也会小有名气咯。”
　　名气却是夏无邪最不在乎的事。
　　苏臻又道：“彭少侠与老夫相识，但其余三位少侠，老夫今日还是第一次相见，不知招亲之事，有何想法？”
　　白铁扇接着道：“苏老爷一向声名在外，晚辈仰慕已久，原本只想有幸与苏老爷结识，没想到今日得见苏姑娘风姿，便也想斗胆一试。”
　　眼看白铁扇点头哈腰，阿月心中不齿，这哪里还是江湖传言的‘冷面书生’？
　　彭扬听言却冷哼一声，道：“那白兄可得先赢了我。”
　　“哈哈哈。”苏臻笑着，又转过头来看夏无邪。
　　李冉连忙说：“夏少侠师从无净山紫宸真人。”
　　苏臻道：“原来是掌门高徒。”
　　夏无邪回道：“无邪已负于彭少侠，无缘再战了。”
　　苏臻点点头，又看向林柯。
　　林柯仍旧板着张脸，只道：“我是奉命来此，苏老爷无需在意。”
　　这话说得决绝，苏臻愣是没有想到，他脸色突变，气氛之中突然透着一丝尴尬。阿月也不由得思量起林柯的身份起来，苏家虽只是南宫家的手下，在西南之地，倒也称得上是名门，什么人居然会派人来打探苏府？
　　苏臻冷声问：“少侠奉何人之命？”
　　“我也想知道你做了什么惹得她要我来此。”林柯低声自语，接着便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
　　那是一块铜制令牌，令牌上雕刻一只仙鹤。
　　阿月曾见过类似制式的令牌，心中不免暗暗惊叹，这个林柯竟与皇室有关系。
　　苏臻也显然知道这令牌来历，他双眉一蹙，不再说话。
　　还是苏哲打的圆场：“快去请母亲和阿姐过来，我们一同用膳，午后，小弟还想再看看诸位的功夫一饱眼福。”
　　阿月笑着问：“又不知能否见见苏老爷或苏公子的风采？”
　　苏哲立刻回道：“若是夏姑娘的要求，在下义不容辞。”
　　苏臻也道：“诸位应该知道，南宫家以刀法闻名，历代家主佩刀名为琅月。南宫家刀法以‘快’和‘狠’二字为诀窍，威力慑人。我苏家也使刀，家父自创的苏氏刀法，虽不及南宫家有名，也是自成一派，屹立于这方土地之本。”
　　这话苏臻说得清楚，像是说给林柯听的。
　　苏臻话音刚落，彭扬居然拍案而起，甩出长鞭喝道：“不如由在下向林兄讨教！”
　　林柯只瞟了他一眼，不予理会。
　　彭扬憋着口气，长鞭直接甩了出去。林柯不慌不忙一个转身躲避开来，站在会客厅门口，长鞭击到地面，发出一声清脆有力的声响。
　　“我不与你争斗。”林柯道。
　　彭扬挑眉：“你认输？”
　　“不错。”
　　彭扬还想继续，会客厅门口却缓缓走来一位妇人站在林柯身后。妇人容貌姣好，浅笑盈盈，穿着华丽长裙，柔声道：“听闻明晓招婿来了好些少年英雄，刚才一见，公子果然武功不凡。”
　　“娘。”苏哲问声道。
　　妇人点点头，道：“这位公子，请入座？”
　　林柯并不回话，只是独自回到了位置上。苏臻则问：“晓儿怎么没与你一同来？”
　　妇人笑得妩媚，道：“还不许苏家大小姐耍些脾气？”
　　苏臻冷哼一声，苏哲则向妇人介绍起在场诸位，也同诸人介绍了他的母亲，柳媚娘。
　　阿月来苏府前也打听了些消息，这位柳夫人并非是苏臻原配，也并非苏明晓的亲生母亲，但论其年龄，应当也近四十，今日一见，确实是保养不错，与儿子站在一起，也并未显得年长多少。
　　阿月隐隐觉得，自林柯报出来历之后，整个会客厅便有了一种诡异的气氛。苏臻不再笑容满面，苏哲也似乎满怀心事，就连刚才还点头哈腰的白铁扇，都恢复了一副不苟言笑的表情。
　　苏明晓最终没有来一同用膳，苏臻板着脸，没再派人找她。饭桌上也无人说起苏明晓，还是白铁扇先发问：“近日南宫家向各大门派发放英雄贴，约众门派于八月初三在建都共商大事，我有些耳闻，不知苏老爷可知道所为何事？”
　　苏臻道：“老夫也不知其中具体情况，但或许，与失踪十八年的寻龙珠有关。”
　　此言一出，众人手上的动作似乎都有一瞬间的停顿，但夏无邪除外。
　　阿月道：“寻龙珠失踪十八年，如今居然有了下落？”
　　苏臻摇摇头：“老夫不知。但寻龙珠失落已久，当今陛下自登基以来，寻找遗珠之心愈发强烈，或许南宫家得了朝廷的命令也不好说。”
　　彭扬道：“既然如此，八月初三我们去醉仙楼一聚便知。”
　　八月初三距今还有将近一月，南宫家提前造势，肯定是有些消息握在手中，但其中究竟真相如何，恐怕只有他们自己知晓。不过这个苏臻与南宫致远向来行得密，知道些什么不说也不足为奇，阿月想，说不定这比武招亲的真正目的，是在于此。
　　彭扬很快的用了膳，坐在一旁端看自己的铁鞭，他是在等，等白铁扇与他对决。
　　阿月和夏无邪便也站到一旁，也准备好好欣赏这场高手之间的对决。
　　柳媚娘则命丫鬟端了些餐后水果来，自己拿着串葡萄，坐在苏臻身旁。
　　一番人似乎都就位了，白铁扇才不及不忙，终于邀请彭扬来到演武场。
　　演武场就位于会客厅后方，前后五丈有余，场地一旁是一个连廊，可通向湖边或是后院，另外三面也有翠竹环绕，在此间比武比起市井之中，颇为风雅些。
　　夏无邪小声问阿月：“寻龙珠为何物？为何你们都很紧张？”
　　阿月笑答：“夏大哥还当真是不知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