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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归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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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思尔醒过来的时候,见到了一直守在身边的程丽时。
程丽时见到她睁开眼睛,开心得连忙喊医生过来。
医生给呆愣愣的郝思尔做了一个全面检查,说目前情况稳定,没有太大的问题。
等到医生一走,郝思尔才冲程丽时开口:“丽丽姐,今年是哪一年?”
程丽时担忧地看着她,怕她傻掉,但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今年是20xx年。”
郝思尔把目光转向窗外,见到阳光温暖地洒满了整个房间,像是那场大雪,洒满了她整个梦境。
她才没有傻掉呢,她什么都记得。
她记得丽丽姐已经和浩浩哥结婚,有一双可爱的儿女。
她也记得,自己现在是一名法医。
而十八岁就减肥成功变成大帅哥的小胖,哦不,程铭时也实现了自己儿时的梦想,成为了很厉害的记者。
二十四岁的时候,他们就结婚了,婚礼上,他们的誓词是“要永远在一起。”
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他们天作之合,佳偶天成。
无数人都羡慕他们这么多年以来,无比坚固的感情。
一切都是那样美好,除了,前几年发生的一场案子,让她自此以后发了疯一样的工作。
只有高强度的工作,才能缓解郝思尔心中的伤痛,分散她的注意力。
案子里的那具被毁容的男性尸体,就是和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丈夫,程铭时。
在案发之前,他还是在业内名声大震的铁血记者。
他是一位卧底记者,潜入内部,曝出了很多大公司里的黑心内幕,从此一战成名。
他只身一人揭开了那个行业丑恶的遮羞布,使黑暗暴露在阳光之下,官官相护的豆腐渣工程,不得不在轰天的舆论中收到了法律的制裁。
当然,他此举也动了很多人的奶酪。
在郝思尔二十七岁生日那天,提着蛋糕回家的程铭时,突然失踪了。
警队搜寻了三天三夜,终于在水库里发现了一具被毁容的男性尸体。
疑似失踪记者程铭时。
猜测众说纷纭,但最后的结果还是要法医郝思尔亲自给这具毁容男尸做尸检才知道。
郝思尔其实都不用给这具尸体做什么DNA检测,她看到他脖子上熟悉的羊毛围巾时,就确认了他的身份。
那条被程铭时视若珍宝的羊毛围巾,正是郝思尔亲自给他织的,针脚不太好看,但是程铭时很喜欢。
现在,这条围巾已经破破烂烂成一团,就像这具看一眼就会做噩梦的尸体。
尸检报告很快就出来了,死者就是程铭时,他的死状相当惨烈。
他生前,受到过很多折磨,长达48小时以上,光是肋骨,就全部断掉,脾脏也在不同程度上受到剧烈损伤。
他脸上的刀伤,也是在没有断气的时候被砍的。
郝思尔理性地和同事分析着尸检报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仿佛这具死状惨烈的尸体,不是她的挚爱。
那只是她带给别人的错觉而已。
她在每一个没有他的深夜里,几乎要疯掉,彻彻底底地疯掉。
她做梦,都是他被人捂住嘴,拿刀一下一下砍去的情景。
郝思尔活下去的动力,只是为了抓住凶手。
她积极参与这场案件的调查,可是这个案子,却被上头的领导告知,当悬案了结。
当悬案了结,听到五个字时,郝思尔笑了。
她发疯似的踢开领导办公室的门,大声质问他们:“这是一条活生生的命。”
“你们知道他是走了多远的路,才走到这一步,当上一个好记者吗?”
“你们知道他在这一行,为了恪守他心里的那点光明有多辛苦吗?”
“他拿那么点工资,却做那么多人不敢做的事情,现在命都搭上了,他不是为了钱,也不是为了什么名声,他拿到的那点奖金都捐给山区儿童了,他只是想成为一个好记者,他就这么一个愿望。”
“你们,你们却连一个公道都不愿意给他吗?”
领导只是冷漠地看着她,叫了保安,把她“请”了出去。
第二天,领导便以伤心过度,出现心理问题不适合继续工作为由,辞退了郝思尔。
还非常“人道主义”的把她送进了一家精神病院,让她好好康复。
心理医生面对面前这个眼神清醒且冷漠的女人,还没开口,就听到了郝思尔对他说:“我是一名法医。”
“我最后解剖的那具尸体,是我的爱人。”
“每一刀下去的时候,我的灵魂也被我自己亲自割裂,撕碎,扯破。”
“但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她穿着蓝白色的病号服,冲医生弯弯唇角,“从此我和他,以同样破碎的姿态,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窗外,一只灰色的鸟停在了一棵白杨树上,和郝思尔忧伤地对望。
“小胖,你家的铁锅炖大鹅真好吃!”
“妞妞慢点吃,腿吃完了,那个翅膀也是你的。”
“你都让给我吃了,我多不好意思啊。”
“哈哈哈,没事,应该的,妞妞对我那么好。”
“小胖,咱们永远在一起吧。”
“好,永远在一起。”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变。
在入院的第六年,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几乎要把程铭时忘掉。
连网站上有关程铭时的报道、文章、词条都通通消失不见。
他似乎除了一件悬案,什么都没有留在这个世界上。
正义成为了可怖的空白。
连在医院的郝思尔,都开始产生了幻觉,他会不会只是自己做过的一场梦。
因为程铭时的面容,已经逐渐在她的脑子里模糊了。
她被关在医院,连一张他的照片,都没有。
她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她趁着医生护士不注意,走到了医院的天台。
当她伸出脚往下望,差一点就要跳下去时,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落在了她的脖子上。
她的动作顿住,抬头间,发现天空飘起了雪花。
像极了平安村每年冬天都会下的雪,有鹅毛那么大,只要下一个晚上,整座村庄都会被大雪所覆盖。
老人们会围着火炉嗑瓜子,嘴里念叨着:“瑞雪兆丰年。”
小孩子们则会欢呼雀跃,明天一早,又能玩雪喽!
玩雪......
郝思尔想起了多年前输掉的那个游戏,那个叫“雪天寻宝”的游戏。
程铭时因为有事没能来参加,她也没有可以找到他藏起来的礼物。
这个游戏,他们输掉了。
后来因为过年的忙碌,他们也逐渐忘记了这个游戏。
现在,郝思尔灵光乍现,她突然很想知道,当年程铭时要给她的礼物,到底是什么。
就在她的思考间,医生和护士发现了她空着的床位,急急忙忙地在天台找到了她。
她仿佛真的失心疯一般,蜷缩在天台的一个角落里,伸手接住飘下来的雪花,又立马松掉。
医生给她打了一剂麻醉剂,她昏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北城平安村的大雪天,一群小孩在做游戏,游戏叫做“雪天寻宝。”
她在雪地里迷路,遇到了一个穿着灰色风衣的男人......
他摘下了自己暖和的羊毛围巾,围在了她的脖子上,牵着她的手,告诉她,儿时埋下的礼物到底藏在了哪里,里面又是些什么。
那个被大雪染白的梦里,他们得偿所愿,他们拉勾上吊,他们温柔告别。
妞妞,不要再迷路,他特意回来,送你回家。
他说,长大后每一次叫你的大名,都是在向你告白。
郝思尔,就是好想你。
笨蛋。
现在,清醒过来的郝思尔望着病房窗外被大雪染白的白杨树,忍不住地泪流满面。
白杨,白杨,不怕风沙雨雪,不屈不饶,就像是长大后的小胖一样。
那么坚强勇敢,那么挺拔顽强,她怎么可以忘?
郝思尔拿被子捂住了头,躲在里面闷声痛哭。
这是他离开的这么多年以来,她第一次尽情地发泄着自己。
发泄所有的思念和不甘,发泄失去挚爱的伤痛。
今年的冬天,郝思尔向医院提出申请,她要回一趟老家。
她要回北城,回平安村,回到那棵埋着礼物的白杨树下。
她换上了件大红色的厚棉袄,独自一个人穿过寒冷的风雪。
这次,她没有迷路。
她来到了那棵白杨树下,挖开混合着冰雪的泥土,果然见到了一个锈迹斑驳的铁皮盒子。
她颤抖着打了开来。
除了珍藏版的奥特曼卡片,一个精致但发黄的小娃娃,还有一本手绘的“结婚证”。
上面写:“小胖和妞妞,永远在一起。”
郝思尔咧开嘴笑了。
她翻到最后,手却突然顿住,一张纸条掉了出来。
“郝思尔,无论人生多艰难困苦也不要放弃,要勇敢活下去,结婚生子到儿孙满堂,在暖榻睡梦中百年归老。”
“我永远爱你,这辈子,也只爱过你。”
“程铭时绝笔。”
纸条上面的字迹成熟端正,纸张也是崭新的。
看得出来,这出自一个成熟男人的手笔。
他在书写爱意的同时,也是在重新点燃爱人活下去的希望。
刚刚还下大的雪,突然停住了。
郝思尔收拾好铁皮盒子,抱起它,准备回家。
她永远不会再迷路。
所以远方的爱人,请你放心,她会度过人生里,无数个没有你的冬天。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