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玫瑰认错哥哥后》末昙

15、第四食龙藤

　　季琼瑰的脸埋在蒙恪的斗篷中，身体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

　　灵魂石是魔法生物身体中，最脆弱的部分。不小心多一道划痕，都可能导致暴毙，刚刚莫利亚的法术，是奔着压碎季琼瑰的灵魂石去的。

　　蒙恪来的及时，季琼瑰没有受重伤，但若再晚半分钟，季琼瑰很可能魂飞魄散……

　　感受到季琼瑰的颤抖，蒙恪按在他肩膀上的手蓦地缩紧，一把将小精灵拦在怀里，托着他的后脑：“你怎么样。”

　　发白的双唇还在颤抖，季琼瑰却摇了摇头：“我没事，哥哥，我的花……”

　　蒙恪扫了一眼满地落花，更用力地抱住他怀里的玫瑰精灵：“没关系，你想要鲜花，哥哥给你找，要多少，什么品种，哥哥都给你找到。”

　　“那些花，是我种的……我要送给哥哥的……”季琼瑰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他感到心脏处泛起空虚的寒意，席卷四肢百骸。

　　精灵本能地缠住蒙恪，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像一支细嫩又柔韧的花藤。

　　季琼瑰昏了过去。

　　蒙恪抱住怀里软绵绵的身体，胳膊不敢太用力。

　　他对着季琼瑰时温和怜爱的神情维持了一秒钟，发现季琼瑰不省人事后，脸色陡然一沉，凶恶残忍似杀戮前的野兽。

　　他抬起眼，冷冰冰地盯住莫利亚，黑眸逐渐变成猩红色：“解释一下吧，莫利亚。”

　　蒙恪身上如有实质的杀意，哪里是要听他们解释？侍卫们大惊失色，一阵乱喊：“保护王子！”

　　“快跑！”

　　“传送法阵！”

　　一道光门出现在半空，侍卫们手忙脚乱地把莫利亚往光门里推。

　　白色树藤从地底冒出，将半个身子钻进光门的莫利亚又拖了出来，狠狠砸在地上。咔嚓咔嚓两声，是肋骨断裂的声音。

　　条条白藤如坟墓里伸出的骨手，蜂拥而至，抓向莫利亚。侍卫们施展法术反击，各色光球乱弹，元素光带飘舞，场面乱作一团。

　　几十人殊死抵抗，尝试多次，终于将重伤的莫利亚传送走。

　　鲜血渗入贫瘠的土壤，咕嘟咕嘟冒着血泡。

　　腥甜味儿让季琼瑰无意识地皱了皱眉，蒙恪连忙把他打横抱起，将小玫瑰的脸往自己怀里按了按。

　　“去找意摩菲来疗伤。”抱着小玫瑰离开前，蒙恪匆匆丢下这句话。

　　“是！”

　　侍从得了命令，慌里慌张地施展传送法阵，目的地是第四食龙藤的城堡。

　　六株食龙藤中，除了德鲁苏天生病株，魔力水平和初学者相差无几，其他五株，魔法精研方向各有不同。

　　蒙恪战斗魔法极强，可以变换到恐惧形态，排山倒海，令天地变色。被称为“战魔”。二哥兰柯修炼灵魂魔法已臻化境，三哥潜心研究亡魂召唤、血源诅咒。

　　第四食龙藤意摩菲，精通命运魔法，擅长医术、占卜、幻术、巫毒。他医术高明，妙手回春，能起死人肉白骨。

　　但意摩菲能活人，更能杀人。他的一大爱好，是制作球形关节娃娃。至于原材料从哪里来，鲜有人知……

　　卧室内，蒙恪轻轻把季琼瑰放在床上，给他盖好被子，一手始终握着季琼瑰冰凉的拳头。

　　德鲁苏、弗朗明戈、赛洛西宾还有管家等人，都围在床边，焦急又不知所措。

　　“意摩菲怎么还不来？”蒙恪压低声音问侍从。

　　管家沃伦冷汗直冒，不敢答话。五分钟内，先后去了三个侍从催促，毕竟隔了一千多米远，意摩菲还能秒回不成。

　　无比煎熬的三分钟后，终于，一道光门出现在半空。

　　光门另一侧传出白骨的桀桀怪笑，球形人偶活动时咔哒咔哒的怪响。还有上发条时咯吱咯吱的声音、面具间的窃窃私语、锯断骨头时刺耳的摩擦声。

　　透过光门，可以看到一间暗紫色大厅，灯光晦暗，只能照出物品的大致轮廓。一群人偶发疯似的乱窜。

　　“孩子们，安静一点哦。”

　　一只秀美的手伸出，拨开人偶的肩膀。昏暗里，走出一个高挑优雅的青年。

　　他面部轮廓柔和，下巴尖而秀气，一双丹凤眼，妩媚又缱绻。唇角尖而上挑，呼应着眼尾斜扫向太阳穴的弧度。看见他的人，心情也会随他的嘴角和眼角上扬，仿佛被春风撞了满怀。

　　意摩菲的丹凤眼和微笑唇，让他时时刻刻保持微笑，看起来脾气很好的样子。但只是看起来而已。

　　“是你攻击了莫利亚王子？他慌慌张张传送走，不巧，掉在我的城堡里。”意摩菲的笑容更加明媚，“我午睡起床，看到那个晦气东西。蒙恪，你可以想象我的心情有多糟糕么？”

　　蒙恪不搭理，他小心翼翼地把季琼瑰拦进臂弯：“他受伤了，给他检查一下。”

　　意摩菲款款从光门中走出，他身后，几个球形玩偶捧着正在流血的莫利亚，满城堡乱跑。

　　意摩菲的无名指上，带了一个银色素环戒指。戒指中弹出亮晶晶的傀儡牵丝，缠住意摩菲的食指，又飞向季琼瑰的脖子、手腕和脚踝。

　　有两只球形人偶跟着意摩菲从光门中走出，它们看起来像十岁出头的孩子，特别懂事，已落地，就给意摩菲推来一张椅子。

　　意摩菲徐徐落座，翘起一条长腿。缠住他无名指的银丝兀自颤动。

　　“你为什么攻击王子？”

　　“他还好么？”

　　“问题不大。”意摩菲眯起笑眼，“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攻击王子？”

　　听到季琼瑰并无大碍，蒙恪紧绷的精神松弛了一点，他给小玫瑰裹了裹被子：“莫利亚伤害了我的弟弟。”

　　意摩菲的目光飘向房间角落里的另一株食龙藤，十分意外：“德鲁苏？你这么关心他？我怎么不知道，食龙藤还讲究兄弟情？”

　　“哦，当然不是德鲁苏。”蒙恪迅速说。

　　德鲁苏：“……我还在场呢，你们两个！”

　　“是爱伦，我收养的弟弟。他是一朵刚化形的白玫瑰精灵。” 蒙恪轻轻梳理着季琼瑰凌乱的雪发，深度昏迷中的精灵，眼睑紧闭，呼吸轻缓微弱。

　　意摩菲的目光第一次落在季琼瑰身上。两个月前，他听闻五弟蒙恪从外面带回来一只什么什么精灵，好像是某种植物。

　　听传言，精灵惹人喜爱，蒙恪深陷其中，像第一次捡到小猫崽的猫奴一样，对独苗无限宠溺。五弟一直喜欢植物，意摩菲也没在意。

　　这是他第一次见白玫瑰的真容。

　　细密柔软的睫毛搭在下眼睑，即使没做表情，卧蚕依然清晰。被阳光照亮的雪发，柔和了面部轮廓，紧致的皮肤，也覆了一层朦胧的薄光。

　　“出乎意料的漂亮呢……如果落在我手里，我会忍不住把他做成我最美的娃娃。永远摆在展柜里……”

　　意摩菲的笑意淡去，上挑的丹凤眼中，出现一抹难得的凌厉。

　　他不自觉地伸出手，想要抚摸季琼瑰的发际线，“啪”地被蒙恪拍开。

　　“小玫瑰怕生，别碰他。”蒙恪用被子把季琼瑰裹成一个蚕蛹。

　　意摩菲锲而不舍，手被拍开，就顺势抚摸季琼瑰的头发：“浓密又柔顺，发色像雪一样洁净。不愧是白玫瑰精灵啊……”

　　“你该回去了，莫利亚还在你的城堡里。”蒙恪第二次把意摩菲的手拍开。

　　“急什么，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意摩菲的手指贴着季琼瑰的下颌滑过，“让我再给他仔细检查一下，灵魂石受伤，可不是小事情呢。”

　　这下，蒙恪也不好赶人走了。虽说他知道，意摩菲藏了私心，但六株食龙藤里，意摩菲的医术最高。他不得不遵医嘱。

　　“莫利亚王子竟然攻击我们的小玫瑰，他真坏。”意摩菲说。

　　“‘我们’的小玫瑰？”德鲁苏嗤了一声，“谁跟你‘我们’？”

　　意摩菲：“我们是同胞哦。”

　　德鲁苏把他十分钟前的话原封不动还回去：“我怎么不知道，食龙藤还讲究兄弟情？”

　　意摩菲：“……病人送到我的城堡吧，我可以随时照料。”

　　“不必，”蒙恪把季琼瑰从哥哥怀里挖出来，“我家空房间很多，你可以暂住我这里。暂住。”

　　“感谢邀请。”意摩菲笑意盈盈，“等我回去处理了王子殿下，再来照顾我的病人。”

　　蒙恪和德鲁苏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他们对“我的病人”这四个字颇有意见，但可惜，只有意摩菲是医师。季琼瑰的确是他的病人。

　　传送光门出现，意摩菲离开之前，想到些什么，忽然回首一笑：

　　“再怎么说，莫利亚王子是圣灵之首。你伤害了他，教会绝不肯善罢甘休。我会尽量用幻术抚平王子殿下的情绪。但你知道，王子他懂一点魔法，情绪无法全部抹除。”

　　蒙恪：“记得留下最痛苦的那一部分。”

　　“最痛苦的情绪本来就是无法被抚平的，那是深入灵魂的伤痕。”意摩菲甜甜一笑，“照顾好我的病人，我很快回来。”

　　与意摩菲秀丽的外表迥然不同，他的住所阴晦、压抑、死气沉沉，仿佛刚从地底挖出来的大型陵墓。

　　房间中摆满器官标本，浸在混浊的黄色药水中。残肢断臂随处可见，一不小心，会踩到骨碌碌转的眼珠子。

　　“莫利亚王子啊……”意摩菲信步向角落里半死不活的人走去，闲适如花园散步，肢体和器官就是他的鲜花。

　　重伤的莫利亚七窍流血，意摩菲带了三层手套，又戴了套袖，揪着脖子把他拽起来。

　　“尖酸刻薄的一张脸。王子殿下，教会怎么选你当圣灵之首呢？一群瞎子。”

　　人偶娃娃在意摩菲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上药、止血、缠纱布。
　　意摩菲擅长用药，更擅长下毒。他不忘在最后缝合伤口时，加一点无伤大雅的毒药。发作三次后自动消解，不会伤及性命。

　　最后一步，用幻术抚平情绪。忘记仇恨、忘记悲痛、忘记遗憾。

　　这一过程，首先要读取记忆。意摩菲又戴了一层手套，嫌弃地把手按在满脸污血的莫利亚头上。

　　无名指的银色戒指亮起，放出百条银丝。

　　……

　　“我的小玫瑰，灵魂石是无色透明的呢。他真完美。”意摩菲缓缓睁开眼，笑意竟完全消失，吊起的眼梢如同厉鬼。

　　“莫利亚，你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