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玫瑰认错哥哥后》末昙

14、云雾加冕的王子

　　浮空岛的土壤格外肥沃，之前有刺激性气味儿污染，寸草不生。现在污染被净化，肥沃的黑土成为植物的温床。

　　生长速度非常快，目测，几个小时后就能开花。季琼瑰也不打算来回折腾，就在草地上盘腿而坐，拿出《锁链书》，用这段时间学习灵魂魔法。

　　季琼瑰腰间，挂着一把半透明的小斧头，用来砍断锁链。一阵鬼哭狼嚎后，锁链断了，他翻开书，继续读。

　　……

　　“果然还是看不懂啊。”

　　几个小时后，各种花苗抽枝发芽。季琼瑰放弃《锁链书》。
　　他挑了几朵开得最好看的，又摘了些尤加利、千层金和排草，搭配成一个花束，一路捧着，飞回城堡。

　　*

　　快到城堡时，季琼瑰撞见一行人，他们器宇轩昂，衣着华贵，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其中一个穿白色礼服的人，容貌格外俊美，浅蓝色的眼珠仿佛将融的冰海、淡金色中长发如凝固的晨曦。他一手搭在侍卫肩上，从马车里下来。

　　他低下头时，金发从耳后滑落，映衬着面颊愈发雪白。阴沉沉的天气里，整个人仿佛都在亮着淡淡的辉光。

　　俊美男子只是下个马车，周围一群穿制服的侍卫，呼啦啦地拥上去，有的提灯、有的打扇、有的捧香炉。人虽多，但有条不紊，井然有序。

　　那俊美男子举止娴雅，一看就是尊贵的人。季琼瑰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冷不防地，那男子抬起头，和季琼瑰对视。

　　冰蓝色的眼珠如一泓海水，温柔又深沉——只不过是早春的冰海，泡久些寒意刺骨。

　　察觉到俊美男子的目光，随从侍卫纷纷转过脸，看到不远处捧着花束的季琼瑰。

　　“什么人！为何不跪拜！”打头的侍卫喊道。

　　俊美男子伸手拦住他：“这里是琉德尼尔，秩序外的无主之地。他们不信真主，为何要拜我？”

　　他正是教会的宠儿、众生的神祇，被称为“至高秩序在凡间的化身”——圣灵之首莫利亚。

　　每一个时代，灵魂石无色透明的“圣灵”，大约有一百人左右，他们分散在世界各地，充当神殿的守护者。

　　在这一百人中，议会和教会共同商议，选出一位【圣灵之首】，把他供在皇城，受天下人尊敬。

　　圣灵之首一般有数不清的称号，比如莫利亚，又被称为“无垢之美”“焚脂净焰”“至洁至纯者”“云雾加冕的莫利亚王子”等。世人记不住这么多，简称为“莫利亚王子”。

　　选拔圣灵之首的标准很多，出身、性格、过往经历、魔法水平等等。

　　其中被考虑最多的一点，会让人觉得有些小儿科，甚至不肯相信。那就是容貌。

　　至高无上的圣灵之首，怎么能是一个看脸选出来的花瓶呢？！

　　但还真是。

　　圣灵最重要的作用是影响力、号召力，相当于会移动的神像。至于精研魔法，有法师塔熬秃了头的学者；上阵杀敌，有身强体健的粗人莽夫。

　　对圣灵的要求只剩下，活着，保持美观，受人朝拜。

　　虽说圣灵可以享受最优质的教育资源，魔法水平较高。但这点优势，在他们的影响力面前不值一提。

　　历代圣灵对此心知肚明，于是把注意力转移，专注于保养头发和脸蛋，以及如何在仪式上看起来更美。

　　长期以来，颜值是圣灵之间竞争的最有力武器，这也就让莫利亚有一个根深蒂固的习惯：看人先看脸，对方是不是比自己美。

　　很不幸，季琼瑰要比他漂亮一点。

　　王子殿下的神色冷了几分，他转念一想，长得好看有什么用，灵魂石若非无色透明，连和他比较的资格都没有。

　　于是莫利亚的神色缓和，微笑唇的弧度更加优美：“小精灵，你家在哪里？”

　　季琼瑰：“琉德尼尔城堡区。”

　　那不是食龙藤住的地方么？莫利亚王子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了季琼瑰一遍。

　　季琼瑰刚在浮空岛折腾了一遍，身上满是灰尘泥土。手里捧着的花倒是鲜艳。像极了打杂的小童子。

　　是城堡中的一个下人吧。莫利亚心情更好，笑意盈盈：“那麻烦小精灵给我带路。我也要去城堡区。”

　　季琼瑰：“你要去做什么？”

　　很难形容他这句话说出口后，激起多大的波澜，还是那种扬到半空、忽然凝固的波澜。

　　竟然直接对莫利亚王子使用第二人称，还问他“去做什么”，圣灵阁下去做什么，难道要知会你一声么？！

　　最让他们恼怒的是，他们来这里要去做的事，并不光彩。

　　他们迫于形势，不得不来向食龙藤道歉……

　　侍卫气不打一处来，吼道：“轮得着你问？！带路！”

　　季琼瑰愣住，已经很久没人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了，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应对。他皱了皱眉，一言不发地给他们带路。

　　身为圣灵之首，莫利亚要时刻保持“爱众生”“爱每一个人”的神圣形象的。他等侍卫吼完季琼瑰，再慢慢开口。

　　“别这样凶他。他还是一只小精灵。”莫利亚的声线如泠泠竖琴，婉转悦耳，“小精灵，你捧着的花很美，愿意送我一朵么。”

　　他用的是陈述句。向圣灵献礼，是无上的荣誉。寻常人想送他礼物，要不惧风雨排大长队呢。
　　莫利亚认为，收下小精灵的礼物，是他展现他仁厚的方式。

　　“花束我要送给我哥哥的，”季琼瑰头也不回，“你们要是喜欢，改日我再剪几朵送你们。”

　　“无礼！”侍卫的手按在佩剑上，意欲拔剑，莫利亚一挥手，制止他们。

　　莫利亚轻飘飘地说：“他不需要真主的庇佑。”

　　这已经是圣灵能说出最恶毒的话了，暗指对方被真主抛弃，得不到赐福。信教的人此刻会两股战战，惊恐至极。

　　季琼瑰毫无反应，他只觉得这群人烦。他一个人在前面，飞的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蒙恪城堡。

　　“这是哪里？”侍从问。

　　季琼瑰：“琉德尼尔城堡群。你们不是要到这里么？”

　　这座城堡装饰素雅，不失温馨。沙发上有很多个刺绣软垫，墙壁上还挂着与硬装同色系的画。忽略建筑外观，像一间暖和热闹的乡间小屋。

　　琉德尼尔古堡群是食龙藤的住所，莫利亚等人没有想到，那群磨牙吮血的怪物，会有这样的装修喜好。

　　侍从问：“兰柯住在这里么？”

　　季琼瑰先摇摇头，又捕捉到熟悉的名字：“兰柯？那个写《锁链书》的兰柯么？”

　　“还能有哪个？”侍从不耐烦，“我们要找兰柯，你带我们来这儿干什么。重新带路。”

　　再好的脾气，到此刻也耗尽了，季琼瑰笑了一下：“我不认路，也不知道兰柯住在哪里。你们自己找吧。”

　　说完，他就要把大门关上，这一行为火上浇油。侍卫怒不可遏，唰地把剑拔出。

　　寒光一闪，震荡空气，如裂帛之声。

　　季琼瑰手里还捧着花束，下意识地举起胳膊一挡。
　　侍卫还是有分寸的，没打算真刺伤季琼瑰，掌握好距离，紧贴着他身前划过，吓唬他一下而已。

　　花束这一挡，正好装在剑刃上，沙沙两声，全部被拦腰斩断。

　　各色花瓣纷纷扬扬洒下来，浅粉、绯红、淡紫，落了季琼瑰满肩。他精心搭配的圆叶和尖叶的尤加利，也成了尘土中一抹黯淡的灰绿。

　　哗啦。

　　被砍成两截的花束落在地上，刚剪下的花茎还很新鲜，斜切面水灵灵。此时也裹满泥土。

　　“我的花！”季琼瑰惊叫一声。

　　一股邪火蹿到脑中，熟悉的失控感再次袭来。季琼瑰的身体仿佛被另一个灵魂控制。而他的灵魂变成旁观者，冷静地看身体中的毒蛇潜行到敌人身边，展开复仇。

　　是弟弟。

　　和那一晚一样，他把游小园推下悬崖。当恨意滋长时，弟弟的灵魂就会控制他的身躯。

　　季琼瑰镇定得不可思议，侍卫的动作在他眼中放慢。他先是转身加侧踢，击落侍卫的剑，然后抢过来那件利器，对准他的胸口刺过去。

　　按照季琼瑰的速度和力量，侍卫不可能被击垮，但他太轻敌了。谁也没想到，五分钟前，脾气还很好的小精灵，会忽然反击。

　　等侍卫回过神，利刃已经刺向他的胸膛。

　　“住手！”另一人大喝，用魔法击碎季琼瑰手中的剑。

　　强烈的冲击力让季琼瑰后退两步。弟弟的愤怒显然没有燃尽，恨意要用鲜血超度。

　　季琼瑰摸向腰间，那是他用来砍断《锁链书》锁链的便捷手斧。他想也没想，抽出手斧，对准那个侍卫扔过去。

　　三、四米的距离，来不及反应，也来不及施法。只听一声惨叫，手斧砸进那个侍卫的肩膀，鲜血直流。

　　“够了。”莫利亚王子冷声道。

　　他一挥手，一道银色圆环飞出，套住季琼瑰的双臂，把他拖到圣灵之首面前。

　　莫利亚的鼻尖几乎和季琼瑰的脸颊碰在一起：“你触怒了至高秩序。我代表祂，判处你，永恒之死。”

　　王子苍白细瘦的手指按在季琼瑰左胸膛，银环迅速向他的手掌收缩，灵魂石渐渐显形……

　　体内强烈的震荡让季琼瑰阵阵昏厥，但同时，他的痛苦刺激弟弟进一步疯狂……

　　就在一切要失控时，低沉的声音如惊雷似响起。

　　“放开他。”

　　莫利亚王子浑身一震，他没有抬头，紧盯着季琼瑰的胸膛，十指收紧：“你是——”

　　白色树根从地下钻出，瞬间缠住莫利亚全身，恐怖的收缩力让他浑身骨骼咯吱咯吱作响。
　　银环法术散去，季琼瑰胸膛中刚出现的灵魂石，迅速隐匿。脱离了控制，他本能地扑向信任的人。

　　季琼瑰揪住蒙恪的衣襟，轻声唤了一句：“哥哥。”

　　一只大手按住他的脑袋，让他把脸埋进蒙恪斗篷的细绒里：“没事了。不怕。”

　　侍卫手忙脚乱地把白色树根砍断，把莫利亚王子解救出来。

　　王子状态很差，脸色苍白，惊恐至极。

　　这些侍卫以为是王子被攻击，所以受惊。但其实不是。

　　真正让莫利亚王子恐惧的是，他看到了季琼瑰的灵魂石，无色透明。
　　那只比他更漂亮的精灵小玫瑰，也是圣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