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晋阳公主她又手撕剧本了！》歪比巴卜的后土

6、第六回 薜荔投火

　　直到“她”靠近蟠桃园的墙角，也没有找到熟悉的影子。“她”懊丧地站在原地，心里有些失落。

　　李明达感同身受：她幼时找不到阿耶阿娘，或是与稚奴闹了别扭，又或是失了喜爱的玩伴时，就是这般。

　　如果说，这个与她悲喜同乐、共享五感、心性率真的小仙子，就是仙草薜荔。那么，现在的一切，就是她身为薜荔仙草的前世重现。

　　在“她”久未动作后，李明达发觉，自己又能控制这具身体了。她听到身后有簌簌的风声，像是桃枝在互相拍打。

　　她转身，只见一个硕大的、泛着淡粉的蟠桃冲她砸了过来。她的心里咯噔一声，忙丢了花篮。眼看躲闪不及，她下意识用双手环抱住头。

　　李明达紧闭双眼，左等右等，没等到那桃砸她。她悄悄睁眼，从指缝中窥探——那蟠桃停在半空中，不动了。

　　是有调皮鬼在捉弄薜荔么？

　　李明达放松身体，捡起篮子，轻呼了一口气。还没等她一口气喘匀，那蟠桃像个吹气的灯笼似的，膨胀开来，变大变红，再整个炸开，像簇拥在一起的花团似的，一层一层地朝四周散开花瓣。

　　数不清的花瓣将李明达砸了个措手不及，连她手中的花篮都装满了花瓣。

　　桃花瓣都落在地上后，半空中停留着的，是一枝带着露水的、开得正艳的桃花枝，带着几片叶。

　　李明达想起诗经里的“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也想起那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①她不由自主，抬起空着的手，微微踮脚，握住这枝桃花。

　　顺着桃花枝的方向，穿过层层叠叠、挤挤挨挨的枝叶，李明达看见了……一只头戴金冠、脚踩云靴的四尺猴儿。②

　　金乌的光辉不能使其暗淡半分，反而与他那一身金色的毫毛相得益彰，甚至沦为陪衬。他耀眼无比，金光璀璨。

　　你看他那蓬松厚实的毫毛——

　　胳膊最外一层的颜色像是砂金色，里面一层浅淡些，和手背上的毛一样，是鹅绒黄；头发的颜色深些，暗些，硬些，像六月杏熟的颜色，呈渐变，发梢是杏黄色，发根是杏红色。

　　他枕着手，翘着腿，躺在最高的蟠桃树杈之上。他按捺不住嘴馋，从周围的枝叶上拽下一颗最大的桃，啃了一口后，皱着眉，扔在了地上。

　　什么破桃，不甜哩。

　　他活灵活现，像个顽皮的孩童似的。对上李明达的视线，见她一身狼狈，他歪了歪头，嘿嘿笑了几声。

　　随后，他又弯弯眼，抬起一只毛手，指向李明达，看热闹不嫌事大，笑话她：“呔！真熏人，你是哪个成了精的桃花妖？来了这蟠桃园，还不快拜见你孙大圣哩！”

　　说完后，他立刻捧腹不止，笑个不停。

　　……刚才在五行山下，她所见到的孙大圣，并非是如此模样啊？李明达在心中发问。

　　[臭猴子，又作弄我。]

　　与此同时，少女薜荔的声音，在李明达心中响起。

　　……

　　周遭的情景再度变幻，这一次，李明达成了旁观者。她如一道烟雾，在虚空中不断向上飘浮，不知多久，她的视线终于清晰——

　　面前是一座高高的殿宇，仙气萦绕，最左上的檐角用金砂刻着“三十三重·离恨天”，右上刻着“兜率宫”。

　　殿宇之内，巍然高耸，庄严恢宏。四面八方的墙壁嵌有无数的隔层，每一格摆着锦盒或葫芦。只是，空无一物。

　　正殿中央，放置着一座巨大的火炉，底下的文武火熊熊燃烧。炉内，是被绑成麻花、热得昏沉的孙悟空。

　　有一道熟悉的身影，背对李明达，在门口不远处站着，是仙草薜荔。

　　她的左侧，站着一个银衣的少年，那少年攥着她的左手腕。她的右侧，站着一个金衣的少年，那少年按着她的脖颈。

　　“凭你，一棵野草，能做什么？”金衣少年松开手，睥睨着，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口吻说，“你最好乖乖回去，否则……我会给你些苦头吃的，就像你初到九重天时那样。”

　　金衣少年恶劣地加重了手上的力气，又松开。多脆弱的生命啊，仿佛稍一用力，她就会能折断在他手中。

　　看着薜荔艰难喘息的模样，他从喉咙中滚出一声低沉的笑，就像恶作剧得逞。她相信那猴子，可现在，那猴子自身难保了。那能护住她的猴子，再也护不住她了。

　　但很快，他收了笑。因为薜荔看向了他，眼中却没有他熟悉的慌张与畏惧。

　　薜荔回头看了眼银衣少年，转而看向金衣少年，冷声问：“金角，你兄弟二人，就不怕自食恶果吗？”

　　“恶果？”金角被逗笑了，“我们可是‘三清’尊神之一的道德天尊，太上老君的道童，谁能惩罚我们，你吗？”

　　他捏了个法诀，八卦炉下的一簇火苗脱离火群，飞了过来，悬在他的手心中。他把玩着火苗，故意将它凑近薜荔。

　　“啧，你看，这是什么？”金角哂笑，“你最怕的火——还记得吗，这火种曾经差点把你烧死。只要你向当初那样求我，我就将这火苗收起。”

　　然而，薜荔已悄然改变。

　　她挺直脊背，看向这簇火苗，忽然明白，她已不是当初那个唯唯诺诺、随波逐流、逆来顺受的野草了。

　　“金角，现在、未来，我绝不会再求你。”薜荔将自己的锋芒外露，她死死盯着金角，说，“来生，我会亲手杀了你们。”

　　“……来生？”金角下意识重复。他看向薜荔，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

　　只见薜荔挣脱银角，随即，握住那簇火苗，将它牢牢攥在手心之中。

　　“你疯了，快放下那簇火种！”金角脱口而出，“你是花木成灵，这六丁神火会要了你的命！”

　　“我初至兜率宫时，被当做木材，丢入炉下煅烧。”薜荔不理会金角，自言自语，“机缘巧合，我吸收火种，修得仙身。只是，从此我便害怕火种。”

　　“但是今日，我将接受这火种，以让我心底的恐惧灰飞烟灭。”薜荔任由火蛇灼烧自己的双手，掷地有声，“从此之后，天地间，再无能让我畏惧的事物。”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殿内刮起狂风，将炉下的火全部刮向薜荔，薜荔的衣裳、发丝，全部被点燃。

　　……她猜对了，她能如当初化形时那样，将火全部吸收进体内。只是，这一次，她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一时间，兜率宫内火光冲天。

　　炉中的孙悟空也感到了不寻常，他挣扎着起身，试探地唤着：“小野草？小野草，是你来了吗！”

　　薜荔透过火光，悄悄看向炉里的孙悟空。火焰落在肌肤上的灼痛快要将她折磨疯了，尽管如此，她还是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火光倒映进她的双眼，仿佛有烈火在她双目中熊熊燃烧。她惨白着脸，嘴唇干涩，用最大的声音向孙悟空告别：“孙悟空，你会出来的，一定！”

　　炉内的孙悟空挣扎得更厉害了些。

　　薜荔露出一个笑容，她轻轻说：“孙悟空，若此心不屈，我势必重生。希望你我再见之后，你能最终，认出我来。”

　　在身体要被灼烧殆尽的前一刻，她偏过头，视线落在了李明达的身上。李明达看清了薜荔，她们长得近乎一样。

　　“我焚毁此身，破除枷锁，从此孑然。”薜荔似乎在对李明达说，“我不曾后悔，亦不曾有错。”

　　“我是你的过去，而你，是我的来时。”薜荔留下最后的话，“等你寻到自己的因果，等你回忆起所有，我就会与你，融为一体。现在，我要走了。”

　　……是吗？

　　李明达不由地落下泪，她意识到，薜荔说的是真的。同时，她心底那道少女薜荔的声音，消失了。

　　随着火焰吞噬薜荔的面庞，随着薜荔的身躯完全化为焦炭，殿内冲天的火光，一下就熄灭了。薜荔的身体化作一捧灰，被风带出殿宇，洒向她最向往的人间，那自由的天地。

　　这就是薜荔以身灭火的真相——是宁为玉碎的倔强，是对腐朽天庭的反抗，是对自由的渴求，也是……为了救八卦炉内的他。

　　“砰”的一声。

　　八卦炉四分五裂，从炉子的残骸中走出一道身高六尺③的身影。他全身的毫毛都被烧焦，双手渗血——火灭后，没了掣肘，他赤手空拳，打烂了八卦炉。

　　他的双眼被神火熏得赤红，意外练成火眼金睛。兜兜转转，物是人非，他从四尺猿猴，变为了六尺人猿。

　　一字之差，差之万里。

　　他不再是那率性洒脱的天真石猴，而是受尽欺辱、逃脱炉内、势要将天庭搅个天翻地覆的齐天大圣。

　　打晕金银童子后，他四处张望，像是在寻觅什么身影。虚无的李明达与他对上目光，这目光一下将她拉回了现实。

　　周围的景象开始塌陷，在昏昏沉沉中，李明达听见他的质问，与一道空灵的佛音。

　　- 如何救她？
　　- 若你束手就擒，认错领罚，五百年后，那薜荔仙草将托生为唐王之女，与金蝉一起，途径镇压你的五行山。你二人将功折罪，一同西行。到灵山时，必能功德圆满，修得正果。孙悟空，你可认命？
　　- 我认。

　　他本为山间一顽猴，自诩本领高强，欲与天公斗武。可当一切焚烧殆尽，他才知道，纵他神通广大，也终有，力有不逮之时。

　　从束缚五行的那刻起，他就已不再是曾经的自在石猴了。

　　——若前尘往事如过眼云烟，尽数皆忘；若时过境迁，你我不再是当初的模样。那我们便，于来生，重新结识。

---

作者有话要说：　　【注】
①来自诗经。
②③按照唐代，一尺=30.7cm，所以孙悟空184.2cm，刚刚好
【后土叨叨叨】
浅浅讲了一下前世的故事。石猴变成了人，薜荔转世，他们的故事，暂时告一段落。剧情推进到中程后，会有专门的回忆篇。
草：你好，我是李明达。
猴：你好，我是孙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