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美人》落锱

22、022

　　苏晴晓坐在卧室中，盯着那一片金色叶子，总有种熟悉的感觉弥漫而来。

　　这种熟悉感就像她同一样东西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纱，只要挑破这层纱她就能将那样东西看个分明，但此时她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这层不透光的纱挑破。

　　她想要去回想那个约她见面的女人的容貌，但这就像抓了一把水攥在手心里，很快流逝消失，不留一丝痕迹。

　　苏晴晓闭了闭眼睛。

　　口舌间微微有些干燥，苏晴晓便起身去拿水，刚刚走到桌前，那股不受控制的感觉再度席卷而来，握在手中的玻璃杯啪一下摔在地上。

　　碎玻璃飞溅，刚好她现在光着脚，有几片刺破了她的脚，钻心的疼痛感涌入。

　　苏晴晓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朝着碎片最密集的地方倒去，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碎玻璃将自己光洁的皮肤划得伤痕交织，殷红的血同透明的玻璃碎片混在一起，于暖橙色的灯光下折射着柔和璀璨的光芒。

　　现在她还穿着凌欣落给她换上的蓝色礼服，这样奢华昂贵的礼服在眨眼之间便毁掉了，苏晴晓略微有些不安，若是凌欣落问起，她不知道如何解释。

　　就在这时，门口的脚步声响起，她能感觉到一道幽幽的目光死死盯住了她。

　　气氛有些冷。

　　很快，一双手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紧紧抱住她的怀抱微微颤抖，似乎很勉强。

　　不用猜都能想出来这个人是谁，这栋别墅里面常年从来只有别墅的主人——

　　凌欣落。

　　白天的时候她身体失控的那次，凌欣落同样抱住了她，凌欣落并没有多问，就像很清楚她的情况一样。

　　对于被毁的礼服，凌欣落看都没多看一眼，她蹲了下来，一点一点将刺入苏晴晓身体之中的玻璃碎片挑出来。

　　“要是下次还这么不小心，我才不会管你。”凌欣落声音放得很冷，挑玻璃碎片的手一直没停，她的指尖同声音一样冰凉，但眼底却滚动着灼热的熔流。

　　苏晴晓想要张嘴回一句“凌小姐原本就可以不管我的”，但现在的她连这个简单而轻微的动作都做不到。

　　她只能转动眼珠，看向凌欣落的方向。

　　玻璃杯碎得太彻底，她倒下的地方又刚刚是杯子落下处，刺入她皮肤之中的碎片不少，她的整条手臂都被割得血迹纵横。

　　有的碎片刺得很深，将其完全挑出来是艰难的，尤其是凌欣落这种没什么经验的人，尽管房间里偏冷，但凌欣落的前额还是覆盖了一层薄薄的汗水。

　　凌欣落站了起来。

　　正当苏晴晓以为凌欣落要放弃了，但凌欣落只是出去了一趟便走了回来，她手中端着一个杯子，杯子之中柔色的液体轻微晃动。

　　“喝下去，会好些。”

　　很言简意赅。

　　见她不动，凌欣落眸光暗了暗：“用我教你么？”

　　并非苏晴晓不想，而是她不能。

　　这次的不受控制持续了太长时间，除了意识很清醒，她和植物人没什么区别。

　　“还是这样么？”

　　一时间苏晴晓不由得在想这句话究竟在代指什么。

　　总不会凌欣落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么近乎于荒诞的事情。

　　“那这样好了。”

　　凌欣落端起酒杯，含了一点在口中，旋即俯下身去，撬开了苏晴晓淡色的唇，醇香辛辣的热流强行占去了苏晴晓的意识。

　　*

　　烈酒入腹，混合着草木的幽香，没多时苏晴晓有些晕晕乎乎的，看上去她确实不是很适合喝酒，现在还不到半杯醉意便溢了上来。

　　神经被酒精麻痹，被玻璃刺破伤口的疼痛没那么难忍了。苏晴晓恹恹靠在沙发上，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阖上了眼睛。

　　依旧是金色的梦，只是这次梦中只有一截将要枯萎的树，并没有那只翩飞的漂亮的金色大鸟。

　　*

　　一夜而过。

　　醒来的时候苏晴晓发现自己已经恢复了行动能力，只不过昨夜的酒力还在，萦绕着那股缭乱心底的幽香越发越浓。

　　只不过恢复的行动能力并不是完全恢复。

　　她的左手已经不能动了。

　　苏晴晓只能用右手撑着身体坐了起来，窗外在此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天色极暗，空气沉闷得就像天要沉下来一般。

　　凌欣落并不在，苏晴晓在门外看见了凌欣落给她留的字条，凌欣落去谈生意，晚上才能回来。

　　当她放下留言条时候，楼下的门铃响了。

　　靡靡烟雨之中，薛谭站在门外。

　　苏晴晓连忙把薛谭请进来，薛谭进来的时候雨气和料峭寒气都带了屋。

　　薛谭慢慢掩上门，注视着她的眸光略有复杂，旋即薛谭将目光锁定在了被她藏起来的左手上。

　　“你的左手怎么了？”

　　“昨天没留神被玻璃划破了……”苏晴晓本能想要找借口，但却被薛谭一眼识破。

　　点出也依旧是一针见血的：“已经不能动了么？”

　　沉默片刻，苏晴晓点了点头。

　　“这个给你，等欣落回来记得用。”

　　薛谭塞给她一个小巧的玻璃瓶，瓶中的液体颜色变幻迷离。

　　见苏晴晓不解，薛谭旋即解释，并不避讳：“这种药可以促进你们发生关系。”

　　苏晴晓木然，旋即转身，要将玻璃瓶扔掉。

　　“别扔。”薛谭阻拦了她，“现在能阻止你人偶化的进程，只有这条路能走。”

　　“可是……这并不符合她的意愿。”

　　现在的苏晴晓思维同真正的人偶一样，死板固执得厉害，不管薛谭怎么对她说她都坚持不想与凌欣落发生任何关系。

　　争执未过半，那股僵硬的感觉再度袭来，苏晴晓惊惶地抓住了茶几的一角，只不过这种感觉退下得很快，她转头便瞥见薛谭指尖金线晃动，控制着她重新掌握身体控制权。

　　“这些情况只会越来越频繁，而且你怎么知道这不符合欣落的意愿？”

　　苏晴晓不出声了。

　　最近她与凌欣落的关系确实是亲密的，亲密到她几乎怀疑凌欣落的壳子里面换了一个人，只不过苏晴晓对此并无太多感触。

　　虽然她似乎对凌欣落有本能的好感和爱慕，但每每想到故事的终章落幕，她便坚定地认定了同凌欣落发生关系并没有任何好处。

　　薛谭也清楚凌欣落的固执，她并没有多劝，而是放下了操纵人偶的丝线，起身告辞。

　　苏晴晓重新将玻璃瓶扔到了垃圾桶里，回到了楼上的房间。

　　经过薛谭的调整，苏晴晓暂时恢复了自主行动的可能，不过刚刚险些完全人偶化的左手现在还是稍微有些僵硬，使用起来不是很自如。

　　今天不用她去拍戏，也便懒得收拾自己，再加上她需要正视考虑人偶化对她的影响。

　　若是她突然在拍摄过程中一动不动，对她自身也有不小的影响。她这具身体终究还只是人偶，不能公之于众。

　　如此，就让这段短暂的时光消退在信息的洪流之中好了，年年都会有昙花一现的新人，但只要昙花不常盛放，再瑰丽也会被遗忘。

　　晚上，凌欣落回来了。

　　她推开门，第一眼就看见了在真皮沙发上坐得宛若一尊雕像的苏晴晓，房间中并没有开灯，苏晴晓的身形恍若与夜色融为一体。

　　“我回来了。”

　　凌欣落清了清嗓子。

　　她之前并没有向别人报备行程的习惯，不过她想起曾经每次苏晴晓都会对她清楚地交代自己要去做什么，事无巨细一一报备，她觉得自己还是向苏晴晓交代一下比较好。

　　不过坐在沙发上的女人并没有动，呆呆的，怔怔的，就像一个没有生机的人偶。

　　凌欣落心中产生一股不详的预感，她顾不得脱鞋冲到了苏晴晓面前，目光停留片刻，心头一松。

　　还好只是睡熟了，只不过是坐着睡着的。

　　真的像极了一只精致到极点的漂亮人偶。

　　凌欣落伸出手，想要将苏晴晓抱回卧室，可旋即她余光瞥见了一旁的垃圾桶中丢下的东西，那个流光溢彩的小瓶。

　　她心中稍微有些好奇，便欠过身将小玻璃瓶捡了起来，这样的精致而小巧的玻璃瓶她记得自己在薛谭的家里看过不少，那时候薛谭从来不让她动。

　　在临走的时候，这个垃圾桶是空着的，而苏晴晓又不会随便出去，大概是白天的时候薛谭在她不在的时候来过。

　　之前薛谭每次过来的时候都会提前联系她，可这次却刻意避开了她，想来就是特地来找苏晴晓的。

　　是来告诉苏晴晓，她们的曾经么？

　　可那段曾经的欢娱早已经被她埋入了更深的记忆之中，她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起来过，至于遇上薛谭，已经是苏晴晓不再是苏晴晓的时候了。

　　苏晴晓不是苏晴晓，而在某一个时间点，薛谭却也不像是薛谭了。

　　她的感知向来是敏锐的，尽管她是在完全不同的时间段同苏晴晓与薛谭这两个人相识，但她却隐隐能感觉到似乎在更远的时间点之前，苏晴晓和薛谭就已经很相熟了。

　　几秒钟后，凌欣落鬼使神差地拧开了玻璃的盖子。

　　一弯新月清辉洒落，映衬着宛若流动琉璃的水，映在她纤细白皙的手指上。

　　淡淡的甜香弥漫而出，撩人心弦，如梦似幻。

　　同这淡淡甜香一同涌来的是从心底弥漫而上的灼热，开始的时候还能忍受，但没过半分钟，后颈间的酸胀感越发越明显，她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死死抓住了端木漓的手，强迫着将端木漓从睡梦之中拉出来。

　　因为体温的急剧升高，原本清冷而疏离的眉眼之中添了几笔媚色。在这时候她并没有想到她惯常使用的抑制剂，现在眼前这个人应该是最好的药。

　　她控制着声音，摇晃着沉睡之中的漂亮偶人：

　　“阿晴。我可能……出状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