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恶之花 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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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萧冽也还算是有良心，华庆小苑的居民本来就比较少，而且临近滨云钢铁厂和华庆幼儿园，今天是工作日，小孩都去上学了，幼儿园今天开家长会，空闲的家长都去参加了，钢铁厂也举办游园活动邀请退休员工参与，那有活动能力的很多老人也去了。”
“所以实际上留在华庆小苑里的人几乎没几个，就算还有，我哥也派人私下里联系了能联系到的居民尽快离开小区，所以大概率不会出现波及。”
薄自初办事程柯淮永远是最放心的，现在唯一就是纠结票数的分配，等待最后一刻的到来。
时针走得飞快，转眼之间距离投票结束只剩下了三分钟。
“乔南城，周边没问题吧？”
萧冽的手机里传来乔南城那熟悉的声音：“放心吧，整个华庆小苑我都看着呢，没什么问题。”
看来堆积的事情太多加上逃亡路上实在繁忙，两个人到现在还没有对上口供，彼此之间还不太对付，语气都颇为不耐烦。
挂掉电话之后，萧冽把直播的声音打开，屏幕前可见她一天过后仍旧荣光满面的脸，她笑容粲然：“大家好啊，投票时间快结束了，大家抓紧噢～”
她转过头去看向鹿森：“小鹿总，您的选择是什么呢？想好了吗？”
“我能再问一句话么？”鹿森终于正过身来，扭了扭因为长时间一个姿势而有些酸疼的身躯：“投票结束之后他们的结果明晰了，那我的呢？”
“我会怎么办？”
这倒是个值得深思的好问题。
萧冽眨了眨眼，按住了鹿森的肩膀：“很简单啊，就跟着我呗，我活着你就跟我一起活着离开。”
“但我要是死了……”她卷翘睫毛下的眸色冰冷：“你也得跟我一起上黄泉路、喝孟婆汤。”
“啊……这样。”
鹿森似乎明白了，若有所思道：“你的直播开了声音吗？我想和程警官说句话。”
萧冽的面上写着狐疑，手指按在静音按键上，歪着头冷冷盯着鹿森，仿佛他要是下一秒说出自己不爱听的话，自己就会摁掉声音，然后毫不留情地杀掉鹿森。
“你要说什么？”
鹿森温和地笑笑，宛若两人初见时他那人畜无害的模样：“你放心，说的是私人的话。”
鹿森稍稍侧了侧脑袋，直播镜头里只能看见他挺直的鼻梁，和微微低垂的纤长睫毛。
光将他的脸部轮廓晕开了些，让人看不真切，可程柯淮看着屏幕只觉得眼睛酸涩得不行，泪水下一秒几近就要滚落。
“程警官……和你共事过的时间都很愉快，不管今天以后我是否还能和你共事。”
我爱你。
“我会……永远记得你对我的帮助与关心，永远支持你。你永远是我心中最完美的警察，你一定会平安顺遂的。”
我永远爱你。
程柯淮觉得自己已经听不下去了，他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下车跑到现场去，哪怕自己被子弹打成筛子，他也想再见鹿森一面。
人心、是非……
作为警察，他看过了这世上那么多善变又脆弱的感情与人性，可奇怪的是，他口中的永远，他始终坚信不疑。
“所有人注意，我再重申一遍，所有人以保护人质为第一目标，抓捕罪犯萧冽为首的团队是其次，人质不仅包括八个水箱里的平民百姓，也包括萧冽身边更为危险的鹿森，两人优先级相同。”
薄自初在旁边默默对着对讲机重申。
理智将程柯淮的思维拉了回来，他看了眼时间，只剩一分半钟了，现在萧冽后台的投票数据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变动了。
他逼迫自己不再看直播屏幕，而是飞快地计算并下达指令。
顷刻之间，票数不均匀地分布在红绿两队上，但最终结果之间的差距却落在了一个很微妙的点上。
“好了，别说那种腻歪的话了，我可不爱听。你要是再……”萧冽看着后台的投票数据，面露烦躁。
“——我投绿队。”鹿森打断萧冽的话：“我决定好了，我的票投给绿队。”
萧冽的眉角在一瞬间抽搐了一下：“什……什么？你投哪边？”
绿队水箱里的几个人闻言都抬起了头，包括一直一声不吭的慕容晓韬。
鹿森沉着冷静地重申了一遍：“我说，我投绿队。”
樱想容被塞着嘴巴还猛地冲上水箱壁边大声地呜咽着，剩下几人的脸色也变得很是难看。
本来就已经在最危险的边缘了，要是鹿森的票在红队还有些许生还的机会——
可是鹿森的票投给了他们，就意味着把他们彻底地推入了深渊……
樱想容疯狂地向鹿森摇着头，拍着玻璃泪水夺眶而出。
可是鹿森却置若罔闻，只是微笑着看向萧冽：“不改了。”
摇摇欲坠的吊灯将萧冽的脸割裂成两半。
一半在光里写满了不可置信，但另一半在暗里却满含着猜出什么的恍然与察觉自己被骗的阴翳。
“我说呢……”
原来那诡异的票数是想做这一出游戏……
萧冽紧咬着下齿，终于处理好自己的表情：“好呀。”
她瞥了一眼直播画面，吞下了自己满腔的怒火，点击了投票按钮。
最后20秒。
“小萧，你才19岁多一点吧？”鹿森喃喃道。
“别人还在读书的年纪，你就凭着自己的实力进了市局参与大案了。你昨天说，我和你是一样的人，和他们都不一样，但扪心自问，我觉得我是不如你的，我没你胆子大，做事瞻前顾后，我应该才是羡慕你的。”
“可你明明领先别人那么多步，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呢……”
萧冽的笑容僵了僵，眸中写尽了不耐烦：“我挺喜欢你的，在所有人里除了我舅舅之外我就看得起你，但请你不要站在道德制高点用这种说教的语气和我说话，很讨人厌。”
萧冽翻了个白眼：“听着，我第一次杀人是在小学二年级，从那之后不管是间接杀人还是直接杀人都不在少数，我也从来不会对谁感到愧疚，所以我打娘胎里就不是个善良的孩子，你不用白费口舌感化我。”
“或许我要是走上了正道……会成为第二个你呢，鹿法医。”
“只不过很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如果。”萧冽嬉笑道。
“你们口中的‘作恶’于我而言只是一场又一场让我身心愉悦的小游戏罢了——不，不止是游戏，我更倾向于称为艺术！”
萧冽露出餍足的表情。
“滴滴！”
投票停止的铃声蓦地响起，萧冽已经闭上了双眼准备享受最终结果的到来——
可是她再度睁眼看到的并不是哪一方被灌满的水箱，而是水声的骤然停止，水箱自动封住了。
萧冽顿时回过头，发现在最后5秒钟票数突然涌向了先前少的那一边！
持平了！
鹿森温和地看着她说道：“关于艺术起源说里的‘游戏说’这一说法，早就因为脱离社会实践而被驳斥了，你不知道吗？”
“只有动物会因为所谓游戏的本能去玩弄折磨自己的猎物，人是不可以的，因为人类有心，有道德。”
隐约之间能听到车库之外的争执打斗声，萧冽却只是面无表情地走到了直播镜头前，毫不慌乱地照镜子一般整理了几下自己的发型和妆容。
“我说了呀，小鹿总，我和你是一条船上的人，是共生死的。”
她回过头，留给了鹿森一个张扬的笑。
“3、2、1。”
几百米外，程柯淮带队跟在特警队之后冲进了华庆小苑。
可就在一瞬间，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让程柯淮感觉自己耳鸣了，一股热浪裹挟着浓烟蓦然将他扑倒！
轰——
爆炸引起的火光照映在程柯淮的眼底，他费力地抬起头，却只见地下车库的位置冒出滚滚黑烟，火舌喷射而出，楼房都几近要倒塌！
刺眼的火光在正午时分的阳光之下都那样明显，刺得程柯淮的泪水在顷刻间滚落了下来。
“鹿……鹿森……”
他疯了一般站了起来，逆着人流朝火海奔去。
“程柯淮！你疯了？！快回来！”
“程队别去！”
薄自初和其他同事的呼叫声都被他甩到脑后，可程柯淮充耳不闻，挣脱开特警们的阻拦跑向起火的方向，甚至眼珠被烧得灼热也不管不顾。
轰——
第二次爆炸袭来，碎石块随着热风划伤了程柯淮的脸，火光冲天，将程柯淮和身边的警察们一齐掀翻。
程柯淮觉着自己几乎要被烧融化了，他强撑着睁开眼，却只能看见熊熊的烈焰在燃烧，仿佛要将一切都烧成灰烬。
他看见了所有。
他是警局里有名的鹰眼，在射击测试里向来成绩最佳，这个距离他能清晰地看到每一根火舌扩张的踪迹，以及每一块被烧黑的断壁残垣倒塌的模样。
他也看见了因爆炸受伤的警员们在拖着伤驱逃离火海，也有人永远沉睡在了这场突如其来的爆炸里。
可他唯独看不见鹿森。
“下次别落东西了，虽然报案和找到失主可以在同一个地方解决。”
“早安啊——”“不喜欢吃辣锅的除外。”
“呀，露馅了。”
“你这人谈起恋爱来……说不定真是个不错的对象。”
……
“你总能让我第无数次心动。”
“程柯淮，只要是你给的任务，你的每一句话，不管是什么，听在我耳朵里都是甜言蜜语，都是你在说我爱你，明白了吗？”
“程警官……和你共事过的时间都很愉快。你永远是我心中最完美的警察，你一定会平安顺遂的。”
“我爱你，程柯淮，我爱你。”
救护车和消防车的警笛声混着人声喧嚣徐徐淹没了他。
程柯淮终于坚持不住，阖上了眼。
·
整整一天过去，程柯淮才终于在病房里有了意识。
头好疼，身子也很酸痛，他真的很想就这样继续睡下去。
但程柯淮察觉到了这是什么地方，。
他真的很讨厌医院里那充满了死亡与病痛气息的味道，可程柯淮此时竟是前所未有地渴望在这个地方见到什么人。
在这样的想法驱使下，程柯淮睁开了双眼。
他听见身边的人都站起身来。
“哎呀，警察同志您醒了？身子没什么不舒服吧？还要再量一次体温么？”这是一声还是护士的声音。
程柯淮看清了病房里的情形。
薄自初、薄自末、沈衣沫，甚至刑局都站在了他的床畔，几人都关切地看着自己：“怎么样了？还好吗？你昨天被爆炸波及到烧伤了很多地方，现在好些了吗？可担心死我们了。”
程柯淮咽了几下口水，这才能声音沙哑地吐出了几个字来：“昨天……现场的伤亡情况怎么样……？”
刑局的表情并不好看：“现场的警察被炸伤大半，水箱破裂之后里面的水起不了太大作用，因为离爆炸点太近八个人质全部死亡。”
“在华庆小苑的另一栋楼里我们也发现了乔南城的尸体，他开枪自杀了，乔以北就在他身边。”
“那……那鹿森……”程柯淮的声音几近颤抖。
刑局摇了摇头：“不清楚。”
“现场的焦尸太多，只能分辨出八个在一块的尸体是八个人质，其余的暂时很难分辨出谁是谁。”
“所以说萧冽和鹿森的生死都是未知数。”
“我们不知道萧冽会不会给自己留条生路，但她的生路有没有带上鹿森一块……很难说……”
刑局的语气很凝重：“只不过可能性最大的结果……你我都知道。”
“柯淮，你不要太难过，节哀。”
程柯淮从来没在一向待他严厉的刑局口中听过如此温柔的语气，但他却只感觉一度喘不过气来。
窗外阴云密布，似乎雨季又要来了。
狂风猛烈捶打着病房的窗户，程柯淮重重地闭上了双眼。
直到友人和同事们都在探视后离去，爸妈也去办出院手续时，程柯淮才不再假寐。
他静静望着窗外的天空，那零散的一两颗星星不太明显，却也聊以做慰藉。
程柯淮伸出手来摸了摸星空，仿佛这样就能抱紧那个人。
·
半年后。
雨后空山，灰雾沆砀。
程柯淮第无数次来到了那个熟悉的墓碑前。
石碑上那张照片是程柯淮选的，是他给鹿森拍的第一张照片，他刚搬进鹿森家里的时候。
那时候两人还不算太熟，可程柯淮已经知道了鹿森就是自己一直很喜欢的那个作家。
于是程柯淮在某一天趁着鹿森不注意偷偷拍了一张。
照片里阳光正好洒在鹿森的脸上，他坐在飘窗上校对着自己最新出版的小说，读到某一情节不经意之间唇边晕开一抹笑意，眉眼生动。
这张照片程柯淮从来没给鹿森看过，但每一个来看鹿森的人都说这张照片好看，耀眼明媚。
程柯淮从来没想到，这张典藏竟然真的瞒了鹿森一辈子……
“啪嗒。”
忽地一颗水滴打在了程柯淮的鼻尖上。
我去，太倒霉了……
出门前忘记看天气预报，竟然下雨了！
……算了。
程柯淮无奈地笑笑，把新买的花安放在了墓碑前。
有了雨水的滋润，不知道花朵能不能陪你久一点。
雨越下越大，程柯淮自认倒霉地抹了抹碑上的照片站起了身。
可站起身的一瞬间，雨好像停了。
但是程柯淮能清晰地看到雨滴在飘落，只自己感觉不到。
他回过头，一把大伞打在了他的头顶。
照片……
竟然活了。
原来耀眼明媚的从来不只是那天的阳光。
作者有话说第117章 恶之花 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