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好景》俞览

13、chapter13

　　思考数十秒，温念初坦坦荡荡地收下了这笔钱。
　　她摁掉手机的屏幕，说：“周先生这钱给得有点多。你不介意的话，我明天继续过来给你熬粥。”

　　周叙深意味深长地看了她许久，久到温念初都有些不淡定了。

　　“据我所知，温小姐不住这边。”周叙深冷不防地拆穿她。

　　温念初怔了下，突然想起周叙深前后送过两次自己，虽然没有给具体的住址，但她所在的那片区域和周叙深所处的，确实是两个离得很远的区。

　　快速思索一番，她找补：“这几天我借住朋友家。”
　　周叙深的目光继续落在她的身上，显然不相信她的解释。
　　“我朋友住在前面的红砖瓦区。”她实话实说。
　　“哦，看来和温小姐说的同一个小区，着实离得有点远。”
　　“……”

　　说到这，温念初也不藏着掖着了，对于周叙深这种人，某些时刻适合打直球。

　　她坦然说：“你住的地方离我家很远，我平时又不好接近你，朋友的家离你很近，我不必舍近求远。”
　　听了这一番话，周叙深眉间倏地拧紧：“你……”
　　温念初盈盈笑着：“上次在展览厅我对周先生一见钟情，后来你又绅士地送我回家，我就想，或许你对我有意思也不一定。”

　　倒打一耙谁不会？
　　温念初自觉逻辑完美得无懈可击。

　　周叙深眼里的锐利不减，很是煞人，沉吟片刻，他说：“那次送你是因为谭斯槐的嘱托。”

　　变相的意思是，温念初自作多情了。

　　温念初丝毫没被打击到，更不用说尴尬和害羞，她极为平淡地哦了声，然后落落大方地说：“那不好意思，是我误会周先生了，可是我对你一见钟情是真的。”

　　她的眼睛很大，眼珠子很黑，淡淡微笑时，眼里的光芒让人无法忽视。
　　周叙深凝视着她，莫名想到了一个词语——
　　明眸皓齿。

　　他许久不言语。

　　温念初等了一会，没等来他的下文。
　　眼看周叙深的脸色越来越沉。
　　刚才那股莫名的勇气在这默不作声的氛围下，在慢慢地退怯。

　　趁着那股劲还没完全退去，温念初思量着要说点什么。

　　忽然，周叙深笑了下：“温小姐对我一见钟情？”
　　他笑得极为轻松，仿佛刚才那个沉脸的人是她的错觉。

　　迟疑了几秒，温念初答：“嗯，”又觉得底气不是那么的足，她添补了一句，“不可以吗？”
　　周叙深手隔在沙发上，一下一下地点着，五秒后，他指尖一顿，问：“理由。”
　　“嗯？”轮到温念初懵了，这个问题问得实在有点不走寻常道。

　　周叙深幽幽地笑着。
　　看来他很是不信她对他一见钟情的托辞。

　　窗外阳光慢慢倾斜，不多时，有些落在了周叙深身后的木地板上。光束中，尘埃缓慢沉浮。
　　这一幕格外熟悉，温念初不由得想到了午后周叙深坐在咖啡馆里的模样。

　　她收回视线，说：“一见钟情大多归于某个时刻的冲动，谈理由无从说起。”
　　周叙深扫了她一眼：“冲动是吗？”
　　“自然是，”她放轻了声音，“不过我的冲动也是经过一段时间的考量。”
　　“哦？”他似乎来了兴趣，淡淡道，“怎么说？”

　　两人谈这话题合适吗？
　　她都直明了对他一见钟情，战战兢兢地斟酌语言，他却对待得像学术探讨。

　　温念初感到了一股不被尊重的意思。
　　只是，戏已开局，好像也由不得她了。

　　她思来想去一番，说：“我用晨跑和咖啡厅与你制作偶遇，但是都没什么结果，就在我要放弃的时候，你却突然坐到我面前，和我商量晚上吃什么。”
　　顿了下，她难为情地看了他一眼，“说起来还是你给了机会让我对你继续一见钟情。”

　　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完这段话，不再去看周叙深此时是何神情，温念初瞥向别处，耳朵悄悄地红了。
　　不为害羞，只是害怕暴露挫劣的演技。

　　“按照温小姐的意思，还是我的问题了？”
　　寂静无声一会，周叙深意味深长地来了一句。

　　瞅了他一眼，温念初脸红红的，不甚肯定地说：“周先生这么认为好像也没问题。”

　　周叙深嘴角的笑意淡了下来。
　　温念初嘴角的弧度却是越来越大。

　　从周叙深住处出来，已是十一点。温念初刚想拿出手机看看沈冉冉有没有来过电话或者信息，一个人影来到跟前，拿起她放在地上的两袋东西。
　　男人有点眼熟。

　　“温小姐，我是周先生的助理严清一。”
　　温念初点点头：“严先生你好，这是？”
　　严清一说：“周先生让我送您回去。”

　　闻言，温念初朝身后禁闭的大门看了一眼。
　　这态势目前看着还算明朗。

　　她朝严清一淡淡一笑，说：“麻烦您了。”
　　严清一赶忙说：“是我该做的。”

　　十分钟后，车子停在沈冉冉的别院门口。

　　打开车门下车，严清一已经拿着两袋东西站在一旁等着。
　　温念初懵了懵，说：“您就放在门口吧，我自己拿进去。”
　　严清一说：“好。”

　　话虽是这么说，却还是把东西给她提到了院子的门口。
　　温念初又再次跟他道了声谢谢。

　　车子驶出视线范围，温念初转身回院子。
　　将买来的东西放在桌上，她朝书房的门口瞟了一眼，沈冉冉还在开会，难怪这么长时间没联系过自己。
　　正好省去了解释自己为何出门买点东西竟然要花三个小时。

　　-

　　隔天早上，温念初早早起来，洗漱完毕，她一边给沈冉冉准备早餐，一边给周叙深发微信。
　　调好粥的定时烹煮时间，周叙深的回信跟着过来了。
　　只有一个简短的字：【好。】

　　自己要过去给他准备早餐，他就这么一个反应？
　　正腹诽着，下一条信息随即跳出来。

　　【严清一过去接你。】

　　这……

　　“温念初你在干吗？”

　　还没想好这么回，搁在桌上的手机却被横空出现的一只手抽走。
　　是刚醒来的沈冉冉，顶着个稻草头，迷迷糊糊的。

　　“这谁？谁要来接你？”
　　“没谁，也没人来接我。”

　　赶在沈冉冉意识清醒前，温念初手疾眼快地拿回自己的手机。

　　“不对，粥是谁？怎么是个喝粥的外号？”

　　庆幸不过两秒的温念初：“……”

　　沈冉冉捋了一把头发，眼睛精亮精亮的：“新年第一天，温小初，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靠在流理台旁，温念初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沈冉冉戳了戳她的手肘，意味不明地说：“瞒着我在外面有野男人了？”

　　额，好像是有那么点挨边。
　　温念初闪烁其词。

　　她的欲言又止落在沈冉冉眼里，又是另外一回事。
　　沈冉冉跟发现新大陆一样：“看不出来啊，温念初，什么时候的事？”

　　这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浇灭了温念初想无事发生般地敷衍过去的念头。

　　思前想后，温念初掐去头尾，折取中间段，说：“前段时间我对一个男人一见钟情。”
　　沈冉冉眨眨眼，再眨眨眼，也顾不上什么礼貌。她伸出手指了指温念初：“谁？那个狗男人是谁？”

　　“你不认识。”温念初尽量温和地说。
　　未曾想，引来沈冉冉更大的反应：“废话，我和你共同认识的男人都是我给你介绍的。”
　　“……”

　　五分钟后，两人站在盥洗室的镜子前。
　　吐掉一口泡沫，沈冉冉皱紧了眉：“你说那个野男人就住在这附近？”
　　温念初不明所以，照旧帮她梳着头发，闻言，嗯了声。
　　“所以，你那会搬来我这边住，不是因为什么狗屁的阿姨要给你安排相亲对象，而是你要过来看你那个心上狗男人？”
　　“……冉冉，你可以用‘他’指代。”
　　“这就护上了？”沈冉冉甚是鄙视，“我就说，你一个不怎么锻炼的人，竟然六点不到就爬起来说要是去跑步，果然……呵呵。”

　　梳好头发，温念初拿了根头绳将沈冉冉的头发扎在脑后，看着镜子里的沈冉冉，极是真诚地说：“那会过来你这边借住几天，一方面是阿姨确实有给我相亲的打算，一方面我确实也想过来碰碰运气，但是，更重要的是。”
　　温念初顿了下。
　　沈冉冉抱着胳膊，眯了眯眼，想听她怎么编出一朵花来。

　　温念初笑了笑，靠在她的肩膀，柔声道：“那段时间我天天帮你熬粥炖汤，做各种糕点让你带去办公室，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就看在那些精致的糕点上，绕过我一回。”
　　沈冉冉撇了撇嘴，无不嫌弃：“做的都什么糕点，不好吃。”
　　“谢谢点评，那我下次继续改善，尽量让你吃得满意。”
　　憋了一肚子气的沈冉冉：“……”

　　笑闹间，严清一的短信发进来，说是人已经在院子外等着。又怕有催促嫌疑，他在末尾补上一句：请温小姐慢慢来。

　　温念初在拿食盒装糕点，这条短信是有沈冉冉读给她听的。

　　沈冉冉分析：“你跟他讲你对他一见钟情，还说了你这段时间的行动，然后今天他派人过来接你上门，你们这是跳过暧昧期恋爱期，直接进入老夫老妻模式？”
　　放糕点的动作一顿，温念初脸小小地红了下：“什么老夫老妻，别乱讲。”
　　“不是我说你啊温小初，作为一个没谈过恋爱的人，现在到底是你追人，还是人家吊着你？”
　　温念初正了神色：“你的意思是，他对我也有意思？”
　　“你……”沈冉冉气得恨铁不成钢，“我的意思是万一那个男人广撒鱼，你只是他偶然间想玩一下的对象。”
　　“哦，”温念初把装好的两个食盒，放到餐桌上，说：“这点我查过，他的情感经历很简单。”

　　“呵呵，这个年纪这个地位的男人情感简单只有两个原因。”
　　“比如？”
　　沈冉冉白了她一眼：“要么这个男人心里藏着个人，要么这个男人他不行。”
　　温念初沉默。

　　“纵观男人的劣根性，我倾向于后者。”沈冉冉随即火上浇油。
　　“是吗？”温念初这才有了点反应，她很不赞同地说。

　　“男人自爱是一种美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