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好景》俞览

12、chapter12

　　温念初不好直接上前，显得目的性太强，她看了下四周，先是去酸奶区去拿了一排沈冉冉常喝的牌子，再假装要挑速冻食品，朝周叙深的位置靠近。

　　拿起一袋白菜水饺，左边一只白净修长的手拿了一模一样的一盒，她一抬眼，挑眉，用着惊讶的口吻，说：“周先生好巧。”
　　周叙深唇色略微苍白，整个人也是虚弱得很，有种病态美。他看到温念初，没什么太大的反应，点了下头以示招呼：“温小姐。”

　　事先料到到他会是这个反应，温念初也不太在乎，她放下速冻水饺，打量了周叙深一番，问：“周先生这是生病了吗？”
　　周叙深没有回答，而是用疏离的目光看着她。

　　对方不接话，温念初也不好自问自答，正斟酌要怎么把戏演下去。忽地，周叙深别过脸，拿出兜里的手帕，掩嘴轻声咳嗽。

　　这人还怪有绅士风度的。
　　温念初想着。
　　下一秒，却见周叙深又拿了一包速冻水饺，搁到购物车，没再理睬温念初，转身推车就走。

　　温念初：“……”
　　虽然她和他还不是很熟，但也没有陌生到路上相遇，对方连个招呼不打就走开吧？

　　她放下速冻水饺，推着车追上周叙深。

　　周叙深正在挑选面包。
　　先是速冻水饺，再是面包，温念初有理由怀疑，周叙深应该不会自己下厨。
　　选完面包，他又转去牛奶区。温念初在后面一路不远不近地跟着。

　　就这么一路跟到了收银区。

　　周叙深选的人工收银，温念初快速掠了一眼，在自主收银区刷码买单。
　　她买的东西有点多，酱料的瓶子还很重，她分成两袋。走出闸门的时候，周叙深也正好买完单出来。

　　她继续跟在周叙深身后。

　　等待电梯时，周叙深终于看了她一眼，明明他人虚弱苍白，但眼里的那副高高在上却一点不减。

　　温念初笑着回望他，说：“周先生，方便搭个顺风车吗？”
　　周叙深很冷淡地答：“不方便。”
　　“……”

　　电梯门开。

　　周叙深率先走进去。
　　温念初怔了会神，看着周叙深伸手按了两下。
　　不用猜，最后那一下肯定是按电梯自动关门的按钮。

　　电梯的门从两边朝中间聚拢，不做他想，温念初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挡门。

　　与此同时，电梯内的周叙深又按了下按钮，电梯门往两边挪。

　　不去看沉着张脸的周叙深，温念初松了一口气。
　　她拎着两袋东西进门。
　　电梯下行时，周叙深咳了两声，然后转过身朝着温念初，眉间皱得紧紧的：“你知道刚才那个动作多危险吗？”

　　当然知道，不过肯定不能说实话。
　　温念初一脸歉意地点点头。

　　周叙深又要说点什么，看了她半天，最后闭上眼，再睁开眼时，适才的焦急愤怒不再，反而是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瞧着他看了好一会，温念初轻声细语地说：“可是我手上东西太重了，我的朋友在开会不能过来接我，我自己又不会开车，刚好见到一个认识的人，我也没多想……”
　　越说到最后，声音越小，温念初弱弱地觑了周叙深一眼。
　　周叙深很不给情面地说：“你可以叫车。”
　　“可以是可以，”温念初话头一转，又说，“可是最近的意外新闻那么多，万一……”
　　她点到为止。

　　周叙深轻笑一声，面上的苍白更为明显，他幽幽然问：“温小姐就不担心我？”
　　他目光带着点讽刺，温念初深吸一口气：“你现在正在生病，想做什么应该也没有力气。”

　　话音刚落，电梯门开。
　　周叙深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随后拎着两袋东西走出电梯。

　　落在后面的温念初无声微笑。
　　看来有时候，厚脸皮也是有用武之地的。
　　初次尝试，她很满意。

　　周叙深的车就在电梯出去左拐的C区，他走到后备车厢，将东西放好，而后瞟了温念初一眼，温念初很识趣地将自己的东西放在他的旁边。

　　上了车，系好安全带，周叙深把手机递过来，说：“输一下你的地址。”
　　温念初扫了一眼手机，是高德地图的定位界面，她没接过手机。
　　见她毫无动作，周叙深眸光微敛，审视地看着她。

　　静默一会。
　　温念初说： “我朋友和你住同一个小区。”
　　周叙深的目光又深了几分。
　　怕露馅，她强调道：“真的。”

　　无声相持数秒，温念初极为忐忑，生怕周叙深下一秒就要她的详细单元号。
　　那真的是为难她了，现编都编不出来。

　　幸运的是周叙深并没有进一步询问，他收起手机放在置物柜，掌着方向盘，将车开出地下停车场。

　　-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上，车里很是安静，除了偶尔一两声轻微的咳嗽声。
　　有几次，温念初想说点什么，但余光瞄到周叙深冷冰冰的侧脸，遂又作罢。
　　望向窗外，一排红砖瓦小别墅迅速倒退，车子正驶离沈冉冉的住处，且越来越远。

　　十五分钟后，车子驶进一片别墅区，绕了几圈，最后停在一栋别墅前。

　　周叙深将车停在院子，打开车门下车。

　　随着车门嘭的一声合上，温念初忍不住地抖了下。
　　看样子，这里应该是周叙深的住处，现在，自己要不要下车呢？

　　还没想个明白，有人叩了叩车窗。
　　隔着玻璃膜，映入眼底的是一脸神情肃冷的周叙深。

　　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都来到了这里，不做点什么似乎说不过去。

　　温念初扬起一张笑脸，打开车门。
　　赶在周叙深开口前，她先声夺人：“周先生，感谢你载我一程，我也没什么好谢谢您的，看你人好像有些不舒服，不嫌弃的话，我给您做点热的东西垫垫肚子？”
　　周叙深微拧着眉，似乎在考虑她这话的可信度。
　　“生病了吃速冻食品对病情没有任何帮助，”她迎上他的打量，毫无遮掩地说，“我给您熬点粥，煮完我就离开，绝不多留。”

　　后面这句话温念初本不想说，可周叙深一副怀疑的做派又让她不得不做出点什么承诺。

　　静默十来秒。
　　周叙深默不作声地转身地走到门口，输入手指指纹，进了门。
　　换好拖鞋，他消失在门口。
　　不过这不是温念初在意的，她在意的是，周叙深并没有随手关门。

　　此时，门是开着的。
　　就像一种无声的欢迎。

　　温念初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周叙深的住处很大，总共三层，单就一楼而言，空间感很强，而且装潢还不是黑白灰的冷色系，反而是很现代的轻奢感以及简洁温柔。
　　地板是用原木，颜色清亮，初看会觉得明亮温暖，待看久了，倒是品出了一股温柔的意思。
　　这和淡漠冷情毫无生活气息的周叙深很是格格不入。

　　楼梯处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温念初朝声源看去，周叙深已经换上了一身灰色的家居服。

　　淡色系的衣服让他看上去更脆弱了些，同时提醒了温念初站在这里的目的。

　　她将周叙深买来的速冻食品全部放到冷藏柜，然后将自己买来准备和沈冉冉烫火锅的蔬菜拿出一些。

　　餐厅是开放式的，和客厅离得不远，中间做了个两层台阶，摆了一个木柜，里面装满了各种酒。

　　温念初看了眼，将菠菜放在流理台上，着手开始熬粥。

　　客厅紧连着后院，辟了一整面的落地玻璃窗。冬日阳光暖暖地照进来，瞬间扬起一室的暖意。
　　周叙深整个人就沐浴在这温暖的阳光下，他靠在沙发里，手按着太阳穴，闭眼假寐。

　　如果说，他笑与不笑判若两人，那么这人睁眼与闭眼，也是如此。
　　饶是他唇色苍白，眉间微皱，但因闭着眼，平时的那股高深莫测与疏离感淡化了不少。

　　粥还在电饭煲煮，菠菜已经折好，肉末也调好了味道，暂时没事做的温念初看到这副模样的周叙深，不由站在一旁细细打量着。

　　冷不防，周叙深睁开眼。
　　她被打个措手不及，就这么毫无准备地与他对视。

　　她提着气，手也跟着握紧。

　　周叙深却是缓了好一会，半晌，他问：“你还没走？”

　　听到这话，温念初提着的心绪慢慢散开，她说：“粥还没好，周先生要是累的话，先去休息，粥煮好了我再叫你。”
　　周叙深看了她一眼，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温念初看得云里雾里。
　　那边，周叙深却是打开通往后院的门，踩着棉拖走到院子晒太阳。

　　嗯……
　　这能理解为周叙深很不想与自己同处一室，或者很不想和自己说话吗？

　　这个念头很快又被温念初自己否定。
　　要真是这样的话，大概她应该是不会被允许进门的。

　　不过，她没再到周叙深面前刷存在感。
　　适可而止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二十分钟后，温念初端起一碗冒着热气的菠菜肉末粥放在餐桌，外加一叠切片的水煮蛋。

　　周叙深还在院子里坐着。
　　她走过去，打开门，轻声说：“周先生，粥好了。”

　　温念初的厨艺不算多好，但应付下简单的餐饱不是问题。虽然借住沈冉冉家别有目的，但是要帮沈冉冉改善伙食也不是说说而已。
　　更可况，那么挑食的沈冉冉从没嫌弃过她的厨艺，温念初对于自己的水平还是有点信心的。

　　可是，看着周叙深尝了一勺粥后，陷入良久的沉默。
　　这让温念初不得不开始自我反思。
　　粥很难喝？味道太咸或太淡了？或者肉末不够新鲜？

　　“温小姐，谢谢你，粥的味道很好。”
　　忽地，周叙深抬眸，朝她投来深深的一眼，以及一句道谢。

　　还好。
　　劫后余生的温念初很是欣喜。

　　周叙深喝粥喝得很慢，像是一口一口地在品尝。
　　粥喝得久了容易生水，温念初正要出声提醒，转念又想，病人最大，催促、叮嘱什么的，暂时被她撇到一边。

　　十五分钟后，一碗粥被周叙深解决完毕。
　　温念初很是自豪，自豪的同时她又说：“开水在壶里，我不清楚周先生对药有没有什么敏感性，你待会记得吃药。”

　　见好就收，温念初很有进退感。

　　“等一下。”周叙深叫住她。
　　“怎么了？”温念初拿碗的动作一顿。

　　盯着她看了半晌，周叙深才问：“你过敏怎么样了？”

　　不问还好，一问温念初就难免失望。
　　自己好歹是和他用餐才过敏出事的，可是这人好像一点感觉也没有，带她看完医生付完医药费，之后再也没询问过她。
　　明明有联系方式。

　　俗话说，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关心亦是。

　　温念初若无其事地说：“没什么大碍，检查及时，第二天就好得差不多了。”

　　这话确实不假，她的脸上已看不出什么过敏的痕迹。

　　周叙深点点头，再没下文。
　　他比她还若无其事，离开餐桌，他去客厅倒了一杯水，又打开茶几翻出一堆药，捏了两颗扔进喉咙，拿起水杯，用水混着药咽下去。
　　全程无情无绪。

　　温念初：“……”

　　收拾好餐厅，温念初又给周叙深留了点青菜和新鲜的肉末，还特意留了根大骨头。
　　她说：“周先生，你现在抵抗力低，可以把大骨头熬掉第一遍，用第二遍来的烫来熬粥。”
　　周叙深声音懒懒散散：“不用了，你拿走吧。”
　　琢磨了下，温念初说：“你要是嫌麻烦的话，可以找个钟点阿姨。”
　　不料，他用简短几个字打发她：“我不习惯家里有外人。”

　　目前还算外人的温念初：“……”

　　周叙深似乎也察觉到话里的不对劲，他打量了温念初两秒，说：“你……”
　　像是没想到怎么说，他戛然而止。

　　温念初觉得，不会说可以不说。
　　她挤出一点笑，柔柔地说：“我确实也是外人，毕竟连周先生的微信也没加上呢。”

　　她平时说话不这样阴阳怪气，但这会实在被堵得郁闷，索性什么都不管了。

　　吃过饭和药的周叙深脸色没之前那么苍白，反而多了几分血色，他像是缓过来温念初话里的意思，拿过茶几的手机，说：“温小姐不嫌弃的话，加个微信？”

　　剧情瞬间峰回路转，温念初没想到自己一句怨念，竟然能够加到周叙深的微信。
　　是否轻而易举了点？

　　加上微信，温念初率先浏览了遍周叙深的朋友圈，寥寥无几。
　　只有几条经济新闻转发。
　　她又退回周叙深的个人主页。

　　昵称单一个‘周’字，头像则是一张随手拍的照片。
　　图小看得不大清，温念初点开，仔细一看，发现是一张桌子靠窗的照片，应该是在一个午后拍的，阳光照进玻璃，折在墙上。
　　分出两块界限分明的区域。
　　一片有光，一片沉沉温暖。

　　很难想象，周叙深的头像竟会是这么一张的照片。
　　简单得有点文艺感。

　　温念初抬起眼，狐疑地扫了他两眼。

　　倏地，手机震了下。
　　低头一看，是来自周叙深的一笔转账，1000元，转账说明：买菜钱。

　　她能理解为，周叙深加她微信的目的是为了转钱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