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金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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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金簪
把陆秉时送出去，出了宫门，他低声问：“知月死了？”
“死了。”阿清低声说，“打完叫挪出宫去，没走几步就死了，好在没死这儿。”
这几天陆秉时倒是常去方常在那里。偶尔阿清能和他说上几句话，上次被打断的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看着陆秉时走远，阿清也在想，这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不管他究竟有没有看上她，阿清自认为，自己对他总归是有用的。
宫里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把下人的家书捎进来，也能写信出去。阿清不管着她自己的“家人”，他们却好像是急了，连着两次写信来，要阿清寄点钱回去。阿清对原主的家庭情况是越发清楚了，杨家是没落的低微官家，祖父做过县丞，父亲天资平平，科举考不上，又败家，娶了几房小妾，把家里银子都败光了，折下连捐官都没指望了。阿清是妾室所出，父亲赌钱输光了，把这小妾卖给了对方，阿清的生母就再也无所踪，不知生死。
杨清婉养在嫡母名下，还有两个异母弟弟。随着她逐渐长大，越发美貌，家里人就动了心思，卖掉几亩地，请了师傅教她弹琴跳舞，待价而沽，想收一大笔彩礼钱。因着祖父的关系还有点来往，看上了她的是兵部尚书李存致，给了杨家一笔不菲的彩礼要娶她为妾，可是又事出突然，李夫人吵着不许李存致纳这个妾。杨家又不想做一锤子买卖，好说歹说，叫李存致又掏了一笔钱，把杨清婉送进了宫里当宫女，盼着她爬上高位，贴补家里。
两个弟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读书不好好读，小小年纪还跑出去喝花酒。杨家就剩下十几亩地了，也不知道还能够他们纨绔个几年。
杨家的信，看来看去，就只看出这家人想要吸杨清婉的血。若是杨清婉本人，肯定是要给钱的。可是阿清不一样，阿清和他们可没什么亲情在，当下修书一封，说自己在宫里混得不好，自己都顾不上自己呢，问家里人能不能再寄点钱进来。
这样应该就能暂时打消了他们的贪欲了。
静嫔安心养胎，听枫阁的工作不算多。阿清偶尔见到陆秉时，也总是神色匆匆。
又不久，宫里就又有了喜讯：太医确定方常在有喜了，得了许多的赏赐。皇上还晋封方常在为贵人。
去内务府取香料的路上，阿清碰到他，见陆秉时对她招手。阿清过去，二人到了一处无人的廊下。
“方贵人有喜，也赏了我东西。”陆秉时阴柔地说，“这事毕竟也有你的功劳，我也记挂着你呢。”
“公公怎么入了方贵人的眼了？”
“我给贵人送了一尊送子观音，说是灵验得很。”陆秉时说。
“原来如此。”阿清说。怪不得，送了送子观音，没几天就发现有孕，这方常在一定会重赏陆秉时呢。“那公公现在要调出花房了吗？”
“是了，跟了内务府的黄公公，现在在内务府了。”陆秉时从袖子里拿出一根金簪子来，“这是方贵人赏下来的，给你了。”
各宫主子的首饰，如果是皇帝亲赐的别致样式，那是不能给人的。但要是叫内务府备下礼物送过去，赏人就没什么问题了。赏下去，能去宫外换点银子。
阿清犹豫一下接过簪子，见那簪子虽然是金的，却也朴素无华，雕刻的一点纹理也没有逾越了宫女的用度，各宫的宫女也是能用的。
“多谢陆公公还记着我。”阿清说。
她抬手要把金簪戴上，摸到脑后的发髻，手却突然被抓住，陆秉时的手很柔软，却有点凉。“小心点儿，别戴偏了。”他站在她身后，轻声说，“不如我来替你戴上吧。”
“好啊。”阿清缩回手，故作镇定地说。陆秉时刚才吓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陆秉时轻轻碰到了她的发髻，缓缓地把金簪插在头发里。他手不老实，戴好金簪，又划过她的发丝，轻飘飘搭在她肩膀上。
“阿清姑娘这么美的一个人儿，偏偏没有个惜花护花之人。”陆秉时说，“也是了，我们做奴才的，苦命啊。”
阿清被搭肩膀，更是觉得别扭紧张。她连忙退开一步，躲开了陆秉时的手。
“我还要替娘娘取香料。”阿清说，“先告辞了。”
她逃也似的匆匆离去。
倒不是她讨厌陆秉时。阿清原以为自己可以，到了实际操作的时候，才觉得被人碰到依然是十分怪异的感觉。上一次她主动抓了陆秉时的手还想着没什么事，但他反过来碰她腕子，简直是吓了她一跳。今天又是碰手又是摸头发又是搭肩膀，阿清一向不喜欢被人碰，才叫这些动作给吓跑了。
想到以后，阿清简直觉得艰难了。和陆秉时，甚至和皇帝——她是想要当妃嫔的，那以后如果侍寝，岂不是要难受死？
总归是以后的事，眼下还是不要想了。
倒是陆秉时，动手动脚的，怕不是真的动了心思吧？
拿着香料离开内务府时又远远看到了陆秉时，阿清没想着打招呼，就赶快出去了。沿着长街往听枫阁走，远远看到一队侍卫。宫里重视男女大防，阿清就沿着墙边，低着头想要快步走过去。
那群侍卫里却有一个停下了脚步，刻意被留在了后面，紧接着走向了阿清。
“婉婉？”
阿清抬起头，看到一个年轻侍卫。是陌生面孔，她不认识。
“婉婉，可算是找到你了。”侍卫左右看看，见左右无人，突然拉着阿清的胳膊，把她拉进了一旁的小巷。
“松手！”阿清猛地挣脱开，“你是什么人？”
她后退几步，警惕地看着对方。
“你的记性怎么变得这么差了？”侍卫微笑说，“我是崇裕，李崇裕，不记得了？”
阿清摇头，“不记得了。我进宫后伤了脑袋……”
这失忆的借口有点太敷衍了。
“连定情之事也不记得了？”侍卫靠近几步，“当年父亲说要纳你为妾，你在府上住着，我们俩的事儿，也都不记得了？”
阿清心里五雷轰顶目瞪口呆，脸上没有表现出来，这里还有小妈文学吗？
她还记得是兵部尚书李存致要纳她……怪不得夫人反对啊！这小妾都和儿子搞到一起了！
“当年是我不当心，叫我们的事被母亲发现，母亲才会雷霆大怒，把你赶出去。我求了父亲让我进宫当侍卫，就是为了找你。”
李崇裕想要牵她的手，被她躲开了。
“李侍卫。”阿清说，“当年的事，就当是没发生过吧。您是尚书公子，合该有天赐良缘，娶个高门贵女。如今我是宫女，要守宫里的规矩，我们这样不合适。”
“可是你还戴着我送的定情信物！”
李崇裕终于牵到她的手，握住了上面的那枚玉镯子。
怪不得啊！阿清心里警笛大作——怪不得这么个小宫女手上能有玉镯子！她不会分辨这些材料，看着就是白色的手镯，还以为是便宜的玛瑙什么的，但如今看来，要是李崇裕送的，说不定还是个羊脂玉之类！
还好她镯子一向是藏在袖子里面，也就是最开始的琼杏儿看到过……想来她也没什么分辨高低贵贱的眼力。
李崇裕这个人，留着继续联系肯定会惹祸的。但他毕竟是侍卫，早晚用得上……
原著里李崇裕这个人也是有的，只不过戏份不多，是后期女主角褚幼清扳倒贵妃杨清婉的一大助力。出场时李崇裕已经是御前侍卫，因为褚幼清的拉拢，他向褚幼清承认了入宫前贵妃曾经住在他家中，这事传到皇帝耳朵里，就成了贵妃入宫前已经失去了清白。新账旧账加在一起，皇上彻底厌弃了贵妃。
这事绝不能发生。
“听说你给家里写信说没有钱，你那娘是不可能给你钱的，我这儿还有。”李崇裕这就掏怀里，拿出个荷包非要给阿清。
“别。”阿清赶快制止，“宫里不许私相授受。”
“那你现在在哪个宫里做事？”
“何必打听这个？自从我进了宫，你就该知道我们已经是陌路人了。”阿清说。
“难道真的连这情分都不要了？”李崇裕痛苦地问，“我父亲在皇上面前还能说得上话，我想要求娶一个宫女是可以的！”
“李府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你不是不知道。”阿清说，“我进了宫，你就当不认识我罢了！”
“婉婉！”李崇裕双手抓住她的手臂，“你还戴着定情信物，我忘不了你啊！”
“松手！”
“婉婉，你就让我再抱抱你——”
“呦，这是出什么事了？”
一个阴柔滑润的声音在巷口传来，李崇裕连忙松开了阿清。阿清看去，发现是陆秉时，心中暗道不好。
“你是哪个宫的宫女，在这儿和侍卫私通？”陆秉时说道。
阿清当下了然，故作惊恐，“我——公公误会了——”
“公公误会。”李崇裕走过去，把装着银子的荷包塞过去，“我们入宫前认识，说两句话罢了，没有违反宫规。公公通融一下，行吗？”
陆秉时掂量掂量手里的荷包，笑了。“行，你走吧。”
阿清脱了手上那“定情信物”的镯子，还给李崇裕。李崇裕最后看了她一眼，走远了。
“怎么，老情人儿？”
陆秉时踱步过来，阴恻恻地笑。
“公公就当什么都没看见吧。”阿清蹙眉说，“莫非公公偷听了？”
“宫里就是如此，隔墙有耳啊。”陆秉时话里带着股阴阳怪气。
“反正该还回去的也还回去了，此后就是两清，公公听到了也没什么。”阿清说。
“只怕要纠缠的还是会纠缠着呢。”陆秉时说。
“都已经收了银子，公公不用管这事了。”阿清烦躁地说，“我自会注意的。”
作者有话说第6章 金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