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他又不开心》八野真

4、今天他又不开心

　　保姆车停在韩星野家门口时，小董定的小龙虾也正好送到。

　　小董先下车签收订单，然后才叫醒韩星野：“老大醒醒，到家了。”

　　韩星野缓缓睁开眼，眼皮因困倦起了好几层褶皱，习惯性地从兜里掏出口罩戴上，嗯了声，下车接过小龙虾，“你的那份？”

　　小董灿烂一笑：“已经送到我家啦，放心吧老大，我不会亏待自己的。”

　　韩星野点头，转身进了家门。

　　小董趴在车窗上：“师傅你回家吧，我就不用你送了。这么晚了早点回去休息，如果明天行程安排有变化，我会提前联系你。”

　　司机是个五十多岁的憨厚大叔，一直负责接送韩星野。他动了动唇还是没忍住道：“小韩性子也太冷了，从没看他邀请你进他家坐坐，跟谁也不爱说话。”

　　“不是的。”小董看了眼顶楼亮起的灯光，轻叹了声，“除了打扫卫生的保洁阿姨外，老大从没让其他人进过他的房间。”

　　司机大叔唏嘘：“小韩不会是有心理障碍吧？父母也不能进？”

　　小董勉强道：“老大他早就没有父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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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什么人都能当明星了，这种不懂感恩冷血无情的人就该滚出China！】

　　【多念几年书再出来唱歌吧，人家一家把你养大，结果现在你出人头地却不管家里，农夫与蛇居然就在我身边！】

　　【楼上的黑子你们眼睛缺钙吗？我们野生菌的澄清贴都顶到最前排了，看不见？韩星野舅舅一家就是吸血鬼，这些都是他们买的黑热搜。】

　　【路人真的很烦，这人怎么隔几天就要因为舅舅闹上热搜啊？家里的事能不能私下解决，真拿热搜广场当自己家地盘，公开升堂？】

　　【韩星野就是有钱了不管家里人，他舅舅是杀人放火还是伤天害理？如果都没有为什么不能帮衬家里？我不信他没钱。】

　　【@有关部门彻查韩星野，查他的税务，查他不赡养老人。】

　　【你脑子有问题？前几天我们哥哥刚被相关部门点名表扬，官方树立的纳税模范你有疑义？他舅舅长得比你还年轻呢，叫什么赡养老人啊我笑了，他们一家就差把韩星野榨干了。】

　　【害，有娘生没娘养，怪不得如此冷血。】

　　“……”

　　韩星野把平板扔到一边，看向落地窗外的城市夜景。
　　京市繁华，深夜仍是灯火通明。这座城市随时都在奔流不息，没有人停下脚步，又或许停下的人已经被淘汰在滚滚前进的浪潮之外。

　　韩星野收回目光，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啤酒，去浴室洗了个澡平复心情。洗完澡小龙虾的餐盒早已冷掉，他已经没有吃饭的兴致，把餐盒推到一边，开了罐冰啤酒。

　　紧接着，他接到了一通不算意外的电话。

　　“喂，小野啊，我是舅妈。”舅妈梁静的声音带着几分讨好，“通告结束回家了吗？有没有吃饭？”

　　“什么事。”韩星野开了免提，把手机扔在床上，转身去衣柜里拿干净的睡衣。

　　“嗨呀，都是一家人能有什么事。你挺长时间没回家里看看了，我和你舅舅都很想你，打电话关心关心你。”梁静停了几秒，又小心翼翼道，“小野，微博上的热搜跟我们可没关系，我们不可能主动找媒体说你的不好。”

　　韩星野没答话，套上一件白色短袖和一条灰色大短裤。

　　梁静自顾自地继续说：“都是一家人，就应该彼此帮衬。血脉相连，天经地义的事，你说对不？之前也跟你说过，世源这孩子最近转性啦，现在想出国念书，咱家的家庭情况你也清楚，出去读个两三年研究生可能还行，真是要高中就出国，每年的花销我和你舅舅承担不起。”

　　“世源他现在改好了，有了自己的想法，我们总要支持。”

　　梁静说完就停住了，那边只传来轻微的呼吸声，似乎在等韩星野主动把话题接下去。

　　你侄子要读书，我们养你这么多年，你总要承担世源的生活费和学费吧？
　　娱乐圈的明星能赚那么多钱，你给我们花一点怎么了。

　　韩星野忽视掉梁静语气里隐隐的期待，淡淡道：“舅妈，人要在自己能力范围能做事。”

　　梁静泛起薄怒：“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说的不是您，是世源。”韩星野语气里有种不容置喙的肯定，“出国读书，超出了世源的能力范围，这也不会是他想做的事。”

　　梁静：“韩星野，你是不是现在当了大明星就看不起我们了？世源有什么做不到的？”

　　韩星野哂笑：“对啊，张世源有什么做不到的。”

　　梁静呼吸急促，过了两秒才操着提高八度的嗓门：“我看网上骂你的人都没错！你就是有娘生没娘教！我和你舅舅瞎了眼才把你养大！如今到了依靠你的时候，一点忙都帮不上！”

　　梁静骂人时，丝毫没有估计自己口中刚刚满嘴的仁义和亲情，更没有顾虑对方是自己从小抚养长大的小辈。

　　她的恶意几乎从手机里涌出。

　　韩星野就靠坐在沙发边，指腹摩挲着常年佩戴的项链吊坠，望着落地窗外出神。梁静的谩骂声还在耳边嗡嗡作响，韩星野忽然打了个冷颤。

　　好冷。
　　一个人在京市活着，好冷。

　　梁静久久听不见回音，大约是骂累了，最后以几声标志性的国骂作为结尾，草草结束了这通电话。

　　房间里骤然恢复安静，韩星野拿起啤酒，仰头喝了大半罐。

　　他捏着易拉罐站起来，再一回头，霎时看见阮棠披头散发，戴着一副超大的黑框眼镜，穿着件淡橘黄色小熊□□睡裙，手里攥着手机，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阮棠张了张嘴，“虽然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我想我可以解释。”

　　她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尽量让乱糟糟的头发看起来规矩些：“总没有哪个私生饭会这副样子来你家潜伏吧。”

　　说完，她眯着眼看向韩星野头顶跳出来的一截黑色进度条，上面赫然写着【悲伤值：79】。

　　“你现在是不是不开心？”

　　韩星野扫她一眼，语气不善：“没有谁的家里忽然出现个陌生人会开心。”

　　阮棠连连点头：“我这就走。”

　　韩星野却比她先一步走到门前，挡住她的去路：“你走，可以。”

　　“要是在楼下遇到蹲点的狗仔，被拍到了你打算怎么解释。”韩星野双臂抱胸，居高临下，“凌晨两点，一个穿着幼稚睡衣的女人从我家里落荒而逃。”
　　“我甚至不知道明天早上会占领娱乐板面还是法律版块的热搜。”

　　“……”阮棠低头揪起小熊□□的两只耳朵，大大方方地朝韩星野鞠了个躬，“那今晚就打扰了，韩星野老师。”

　　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韩星野，自己有求于人，直呼其名似乎不礼貌。
　　看综艺节目里明星们都彼此称呼老师，阮棠便如法炮制。

　　“韩老师。”阮棠站直身体，眼睛亮晶晶地看向他，“我能借你的笔记本电脑用一下吗？”

　　凌晨三点，阮棠抱着韩星野的电脑坐在客厅的地毯上疯狂敲字，韩星野坐在落地窗前的地垫上，一边喝酒一边打量着她。

　　这两次似乎都是因为他的原因，她才会出现在他面前。
　　就想每次她都会问，韩星野，你是不是不开心。

　　夜深，月光被夏风吹进屋内，落在阮棠附近，温驯地像一团兔子。女生侧脸温柔专注，黑框眼镜被她放在茶几边上，黑发尽数掖在耳后。
　　素白的一张脸，干净得像是今晚的月光。

　　韩星野一向很注重私人领地，他从来没有让任何人进入过他的家。自从成年从舅舅家脱离，他再没与其他人在工作之外的时间共处一室。
　　外人的入侵，会让他感觉不自由。

　　现如今阮棠坐在那，他心里居然浮不出一丝被入侵的不快。
　　这件事让他觉得惊奇。

　　阮棠写到半路口渴，顺手拿起旁边的玻璃杯喝了一口水，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不是在自己的宿舍里，旁边的这杯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韩星野放在她手边。

　　虽然她的到来诡异又突然，但现下她也算是来别人家拜访的访客，就这样把主人晾在一边，自己噼里啪啦地码字两小时，着实有点不礼貌了。

　　她清了清嗓子，抬眼望过去，恰巧看见韩星野落在她身上的眼神，也不知看了多久。

　　“韩老师，你要是累了就去睡觉，我还有工作没做完，估计今天会熬个通宵。”阮棠摸摸鼻尖，“不用刻意陪我。”

　　“呵，谁在陪你。”韩星野掀起眼皮睨她，“把房间留给一个只见过两面的人，你对我的警惕性太乐观了。”

　　他的目光虽审视，在地灯暖黄色的灯光里显得整个人少了许多防备和冷清。
　　韩星野头顶黑色的悲伤值也降下去很多，堪堪停在68。

　　“你的资料我在网上都能查到，而对我你却一无所知，有警惕性很正常。”阮棠坐直，“我叫阮棠，在京市大学编剧专业就读，目前大四，借电脑就是为了给即将的实习做笔试准备。”

　　阮棠看向韩星野，圆滚滚的眼睛极为诚恳：“从第一次见面我就表示过，我对韩老师你不感兴趣，所以你也不用担心我像个疯狂私生饭一样，对你有什么狎昵之举。”

　　韩星野瞥她：“对我不感兴趣，那你对沈澈那狗感兴趣？”
　　阮棠正色：“沈澈老师很优秀，是我的偶像。”

　　“……没眼光。”韩星野扫了眼电脑，“编剧实习还要考笔试？”

　　“是的，我面试的编剧工作室要我交出十万字的试稿。”阮棠叹了口气，“本来今晚写出了三万字，结果笔记本在宿舍里忘了充电，我刚找到充电线时就到了你这儿。”
　　“现在电脑应该自动关机了。”

　　韩星野写歌时也遇到过这种情况，尽管只有一次，也足够让人气恼。
　　但是看阮棠的表情，却没有那么多的不愉，似乎对于这件事也只是有些许遗憾罢了。

　　“有备份？”
　　阮棠摇头：“没有。”
　　韩星野挑眉：“可你看起来并不沮丧。”

　　阮棠莞尔，把垂下来的黑发掖到耳后，“既然事情发生就去找解决的办法，时间如果都用来懊恼，那问题又什么时候解决呢？”
　　“而且那三万字我写的并不满意，现在正是重头来过的机会，并不可惜。”

　　她笑起来时，嘴角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引人注目。

　　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今晚韩星野的话比平时多。他顺着她的话继续问：“那你的试稿写的什么故事？”

　　“是一个命题故事，主题中包含镜子、糖和命运。”每每说起自己的故事，阮棠就格外兴奋，盯着电脑屏幕一时间忽略了那个起身走向她的身影。

　　“……女主角吃了一种神奇的糖果，每次吃完都能通过镜子把男主召唤到自己身边，之后发生了许多有趣和感人的事，两个人抚慰彼此的伤痛，慢慢走到了一起。”

　　有热源忽然靠近，阮棠抬头，看见韩星野的脸就在离她很近的地方，正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
　　许是喝了酒的原因，她感觉他的呼吸有些烫。

　　“都市奇幻轻喜剧，”阮棠别过脸，“现在很受观众喜欢。”
　　“关于召唤的故事。”韩星野似笑非笑地看过来，“像我们一样？”
　　阮棠：“……艺术来源于生活。”

　　韩星野倚在沙发边，长腿拦在阮棠旁边，“既然写成故事，那你现在知道我们这种情况是怎么回事儿了？”
　　阮棠摇头：“还没想明白。”

　　过了两分钟，韩星野没接话。他闭着眼，阮棠不知道他是不是睡着了。

　　昨晚一直写稿没吃晚饭，如今熬到凌晨，阮棠早已饥肠辘辘。她想问韩星野有没有东西吃，但又觉得已经很麻烦他，这样的打扰已然冒昧。
　　阮棠决定再站起来去倒杯水，忍到天亮再说。

　　茶几的另一头放着两箱粉丝来信，阮棠怕搬动会发出声响惊醒韩星野，便动作极轻地站起身，猫着腰从韩星野膝弯跨过。

　　咕噜——
　　阮棠迅速捂住胃部，和韩星野猝然睁开的双眼对视。他的视线从脸朝下移，直接定位到阮棠尴尬的姿势。

　　“饿了？”
　　“嗯……”

　　“我不会做饭，家里没什么吃的。”韩星野起身朝厨房走，阮棠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他打开冰箱，阮棠好奇地踮起脚尖朝里面看。

　　占据半面墙的超大冰箱，里面放了许多冰水和啤酒，两盒鸡蛋，没了。
　　连一根葱都没有。

　　他拉开餐边柜：“只有方便面，吃不吃。”
　　阮棠比了个OK的手势。

　　韩星野酷酷地拿出两袋方便面，手插紧裤带：“我不会煮，不然……”

　　“当然是我来煮！蹭吃蹭喝当然要出点力气啦。”阮棠挽起并不存在的袖子，一脸准备大干一场的快乐，“我们每人再吃一个荷包蛋吧。”

　　烧水，下面，打蛋，每一个步骤都驾轻就熟。

　　韩星野没动，倚在冰箱旁边看她煮面，阮棠以为他是饿了等着吃，也没做他想。

　　面出锅时，阮棠听见旁边传来一声轻笑。

　　“你笑什么。”她茫然。
　　“我在想，刚刚某人言辞凿凿地说对我不感兴趣。”

　　“结果却把我写进你的故事。”韩星野的眼睛氤氲在蒸汽里，清澈里透着雾，“阮棠同学，如果角色互换，我把你写进歌里。”

　　“按我们文艺圈的规矩，你该是我的缪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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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更啦~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