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翅几番寒暑》东水逆流

68、死亡

　　阿满打得正爽，从云的鼻梁被他一掌拍断，他鼻子里喷出的血染在左脸的鞭伤上，显得格外恐怖。
　　远处鼓声响起，阿满抬头去看，四大帝君从天上飞来，直直飞向阵法的四个位置站定。

　　很好，只要他们完全就位，给阵法输送仙力，阵法启动，就可以锁定圣尊。
　　这下子圣尊跑不掉了！幺幺、娘亲还有万千百姓的仇，自己总算能报了！想到这儿他身心舒畅，恨不得嚎一嗓子。

　　要是后续帝君有办法将这股魔尊力量从自己体内剔除，自己又能和三郎在一块儿了。他高兴地转头去寻公子郎氏。

　　没人。
　　没有公子郎氏的身影。

　　怎么会没有？明明刚刚就站在这儿的。
　　阿满惊慌地四周去寻找，没看到。

　　不在这块区域……他迷茫看向别的地方。
　　混乱的魔兵和仙兵混杂在一块儿，他看不清谁是谁。

　　他也找不到公子郎氏在哪儿。
　　四大帝君的速度很快，为了减少伤亡，他们快速落位散发仙力。

　　仙力注满后，阵法迅速启动，锁定了圣尊，封印开始了。
　　圣尊被阵法吸到空中。

　　阿满没看那边，他焦急寻找三郎的身影。

　　下面人群传来一阵躁动声：“天哪，他手上是不是抓了个人！”
　　“啊！是南界的那个冷冰冰的仙人！”

　　阿满侧了侧头，视线抬起来，他茫然地看着三郎，被郁温抓着脖子凌空的三郎，眼神清冷眉毛扭在一起的三郎，嘴角溢出痛苦闷哼声四肢下意识挣扎的三郎……
　　他看向郁温，郁温也看着他，郁温露出看着慈祥却让人忍不住害怕的笑容。

　　郁温连个眼神都没给公子郎氏，他就那么随意地，随意地收紧了手指。
　　三郎的脖子就那么随意地，随意地被掐断。
　　郁温又随意地将三郎像垃圾一样丢掉，他擦了擦手，还在笑。

　　阿满听到那清脆的脖子断裂的声音的时候，愣了愣，等三郎尸体落地声响起，他才惊一般醒过来。
　　抱着微弱的希望，他跑了过去，周围的人给他让路，他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公子郎氏身边。

　　他伸出手来，去试探公子郎氏的鼻息。
　　无风，也无暖息。

　　眼底红血丝爬了出来，他不敢相信，又低下头来用耳朵去听三郎的心跳声。
　　平静的，寂静的。

　　“为什么？”他没头没尾问了一句，眼睛里的血丝爆裂，他眼角居然流出了血泪。
　　“为什么？”他颤抖着，又觉得自己很冷静。

　　“是我没有完成承诺吗？”
　　“是因为我要杀你吗？”

　　“可是你不是也杀了幺幺和娘亲吗？”
　　“为什么要背叛我？”

　　“为什么不信守承诺？”
　　“你明知道……你明知道……”

　　他一步步到空中，走到郁温的面前。
　　声音带着哽咽，他伸出手指指了指地上公子郎氏的尸体，“你明知道，他对我的意义。”

　　“你怎么可以杀了他？”
　　“你知道吗，从小到大，我有多崇拜你……”

　　圣尊收起笑，用浑浊的眼睛看着阿满，表情十分严肃。
　　阿满用手抚着胸口，“呵，现在就有多厌弃你！郁温，师父，我们的距离，是你一步步拉大的。”

　　心痛在蔓延，浑身失去了力气，他甚至连冷笑都勾不起来了，他静静看着郁温，右手用尽最大的力气，抬起一把匕首。
　　“我和你说过，如果他死了，我会殉葬吧？”

　　“也是，你也不在乎我的死活。”阿满举着刀尖对着郁温的大动脉。
　　“这里一刀划下去，神仙也难救。”如冠玉的肌肤上缓缓流动的血泪流到阿满的嘴边，他伸出舌头舔了舔。

　　“别！”郁温道：“别伤害自己。”

　　“一直以来，喝的都是别人的眼泪，今天，总算喝上一回自己的了。”阿满感觉到识海中的黑色玉石又有了动静，看来自己的眼泪也有效果。
　　郁温沉默了很久，他又倏尔笑出声来，“阿满，我曾问你，如果有一天师父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错，你会原谅师父吗？”

　　阿满静看他，想看他还想耍什么手段。
　　“你说会原谅。可是师父想让阿满永远不要原谅师父，因为师父知道，师父把阿满伤透了。”郁温轻声道。

　　郁温伸出左手，一把抓住阿满抵在自己脖间的匕首。手心被划开来，上面鲜血淋漓，血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阿满没有松手。

　　郁温顺着匕首传送大量的黑气给阿满，他的黑气夹杂着阿满悲伤的情绪全力冲击阿满识海内黑色玉石的残骸。
　　很快黑色玉石变成粉末，在它变成粉末的瞬间，一股浓厚而纯粹的力量充斥着阿满全身。

　　“魔尊！魔尊出世了！”西苑帝君低声道。这股力量太熟悉了，简直就是记忆中的噩梦。
　　阿满静静看着郁温做完这一切后夺过自己手中的匕首，他没有任何反抗的动作。

　　是想杀了我吧？
　　行，杀了我吧。

　　阿满闭上眼睛，静静地想。
　　帝君会把他和公子郎氏安葬在哪块地方呢，南池风景虽好，却有火山的隐患……算了，只要和三郎葬在一块儿，哪儿都是美的。

　　嗤！匕首插入血肉的声音，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他听到下面人的惊呼声，缓缓睁开眼睛。
　　郁温死了。

　　自尽在他眼前。
　　那把匕首正正插在他的胸口，不偏不倚，一插致命。

　　黑暗袭来，身体失重，往下掉落。
　　陷入昏迷前，阿满静静地想，他真的是搞不懂了。

　　*

　　等阿满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魔族的营帐。
　　是梦吧？好清晰，好可怕的梦啊……他静静地想，手收放间，那股精纯的魔气收放自如。

　　不是梦。
　　那三郎的尸体呢，现在还在战场上吗？

　　他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打开营帐，就要往外走。
　　从云急匆匆拦住了他，“圣子这是要去哪里？”

　　阿满没回，用手拍飞了他，就要往前飞走。
　　“你的三郎没死！”从云气得直接大喊，“不要去战场找了，公子郎氏被南冥和北荒带去疗伤了。”

　　“在哪儿？”阿满回头，一双静默如灰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他们现在在哪儿？”
　　“他们说仙界一般的宝物救不了公子郎氏，所以南冥帮他吊着命，跟着北荒一起去大荒青丘找秘法去了。他们走之前特意喊上次我假扮的那个紫薇星君过来说一声，就是害怕圣子担心。”

　　“大荒青丘……”阿满喃喃，这个地方他只听说过名字，却不知道位置具体在哪儿，算是三界中知名的隐秘小天地，北荒帝君就出生于此。
　　“圣子，北荒帝君说让你统领整个魔族……毕竟您现在有魔尊力量……”从云知道自己说的话不好使，故意搬北荒出来。

　　“那个，圣子，我、我挺对不起你的，这些年，我也做了很多伤害你的事儿，我想请求你一件事情，杀了我之后，不要动我的族人。”从云苍白着脸道。
　　阿满喃喃：“你也有要保护的族人？那你为何要伤害我的家人！”

　　“我……我答应过圣尊，不能将这件事情告诉你的。但是，如果、如果你能保证不伤害我的族人，我会将这件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你。”从云跪在地上祈求。
　　见阿满点头，从云才苦笑道：“其实，我也是三天前才知道所有的真相。”

　　“阿满，其实你不是魔尊，你只是个存放魔尊力量的道具，真正的魔尊其实是圣尊，圣尊就是魔尊转世。”从云将一段秘史娓娓道来。

　　千年前的神魔大战，魔尊和一个人类婴儿被封印在阵法里面，永不见天日。
　　他本对那小婴儿抱着极大的期望，以为手里抱着人质，仙界那群名门正派就不敢轻易动他，可惜他想多了。

　　“小屁孩，你也是被抛弃的棋子！”他对着那小婴儿道。
　　小婴儿哪里懂他说的话，咿呀咿呀笑着望着他，软萌可爱。

　　向来杀人不眨眼的魔尊第一次发觉原来人类的小宝宝这么可爱，他嫌弃地皱皱眉，不理那个小婴儿，想办法钻研这个阵法。
　　过了会儿，婴儿开始哭。

　　“烦不烦啊！闭嘴！”他大声呵斥。小婴儿听不懂，继续哭。
　　魔尊气急败坏走到他面前，吓唬他：“你要是再哭我就把你给吃喽！”

　　当然是不可能吃的，阵法里面那么无聊，小宝宝那么可爱，残忍如魔尊这种人都要心软下来。
　　不过说到吃，人类好像还要吃东西的吧……

　　婴儿还在哭，魔尊认栽，喂了点血水给婴儿，“将就点吧，能吃就行了，我的大爷，快闭嘴吧。”
　　血水这东西不能多吃，眼瞅着这小娃娃要变成魔人了，魔尊想到魔族小娃娃可怖的样子，他撇着嘴摇头，不要，那样好难看！

　　于是他便不喂了，小娃娃快饿死了。
　　“我打算转世重来，再杀回去，你呢？下次我肯定不抱着你一起跳火坑，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转世？”

　　魔尊认真看着婴儿，婴儿哇哇哭两声。
　　魔尊点头，“那我当你同意了啊！”

　　他为了能将自己的魔力尽可能带到下一世，便将浑身魔力的精华藏在婴儿的识海中，形成了一块黑色玉石。
　　“这玩意儿在体内待的时间太长，你就会死的，到时候我来找你，你要乖乖听话，让我把它取出来哦！”魔尊揉揉小婴儿的鼻子，感慨：“真可爱啊。”

　　魔尊带着小婴儿转世，魔尊还带着自身的记忆，他在人间苦苦寻觅几十载，终于察觉到自己力量的气息。
　　小婴儿终于重生了，郁温兴奋飞到齐国皇宫。

　　初见阿满，郁温怀疑人生。
　　“怎么皱巴巴的，好丑啊！嫌弃！”他十分不情愿把丑丑的刚出生的阿满偷回雁丘。

　　“这么丑，我把你身体里的东西拿走就丢掉你！”他无情吐槽，给小娃娃喂奶的手法愈发娴熟。
　　阿满一月之后长开后，郁温爱不释手抱着他，笑呵呵道：“哎呀，还是现在这个样子可爱，之前怎么那么丑，你吓死我了！”

　　等阿满再大一点，郁温就更高兴了，谁能拒绝一个软绵绵抱着自己的大腿糯生生喊师父的小可爱呢？他不能！
　　只是前一世在阿满体内放的力量一时之间难以拿出来，要说非拿出来也不是不可以，那阿满活不了了，多可惜呀。

　　他开始查阅古籍，遁入魔域找方法，终于让他找到一个十分阴狠歹毒之法。
　　“哎呀，想我当年杀了这么多人，都没有做过这么可恨的事情啊！”他为难，要先让阿满足够伤心，蓄积情绪的力量，再收集三生苦泪喝下，才能破开黑色玉石，两者缺一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