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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失路之人(一) ...


  •   厅堂之上,酒又递过两转。四艳在席间侑酒,唯剩一女将琵琶横担膝上,轻启朱唇唱道,“想当初,这往来,也是两相情愿。又不是红拂奴私奔到你跟前,又不曾央媒人将你来说骗。你要走也由得你,你若不要走,就今日起你便莫来缠。似雨落到江心也,那希图你这一点(注16)……”
      她唱的是不同于前几曲的吴语,温软婉转,好似陆离光影中的袅袅轻云。江颢忽而生出些醉意,停杯投箸,不自觉想要侧耳倾听。却见她蛾眉轻蹙,玉指急拨,四弦铮然如有金石之声,“你要走也由得你,你若不要走,就今日起你便莫来缠。似雨落到江心也,那希图你这一点……”
      半阙唱过,再唱半阙,她拨弦更急,声调更高,慷慨激越之处,仿若有骤雨急敲、万马奔腾——这哪里是男嫌女怨后的凄然诀别,分明是要鱼死网破的铿锵之音!“你要走也由得你……” 江颢的神思陡然清明,目光急射向对面的坐席。孙修脸色大变,忙转头盯向歌女的粉面,努力想掩饰自己的坐立难安。赵瞻恍若未睹,自顾擎起酒杯,步履平稳地来到纪晃面前,“在下劝纪公酒。”

      “铮——”四弦一声如裂帛。
      纪晃没有接杯。二人笼罩在漫长的沉默里,如猛兽觇伺即将盲动的猎物那般对峙着。美酒漾起不安的金波,陪席的孙修速即起身相劝,“纪公不胜酒力——”
      赵瞻不等话语说完,将手中杯盏向对面用力摔去。“嘭”的一声,纪晃额上碎瓷迸溅,血水混着酒水划过他惊愕的眼角。他还没来及反应,赵瞻已绕过席面,抽出袖中的短刀抵在纪晃的颈部,“赵瞻,你要做什么?”
      屏风后的甲士踏地而来,将孙修的质问淹没在雪亮的刀光中。席间一直寡言的马淳首先意识到事态的变化,他两手拉起赵哲和江颢,在侍卫的掩护下向后院撤退。“此地有十面埋伏,尔等将何所往?”纪晃努力从被勒紧的喉管里挤出微弱的声响,“赵公布衣之身,本与此事无涉。若肯以顺代逆、纵我归去,来日定有富贵相酬!”
      空气诡异地凝滞着。赵瞻与宣朝的随从悄声退后,顺朝的侍卫便如暗潮潜袭上来,双方执刃对立,谁都没有说话,唯有被烛光拉长的身影在地面交织、纠缠、合拢成嵌满锋刃的圆圈。“我等成人不易,汝自为伥鬼,”赵瞻指间用力,在纪晃的颈上划下一道血痕,“回去告诉你的主子,多行不义必自毙,叫他好自为之!”
      言罢用力一推,疾步退出正厅。身侧的士兵迅速补上缺口,霎时金戈交击,杯盘碎裂,圆圈散落为疾冲猛驰的残影,将空气擦出尖锐与雄壮的异响:有人用血水浇洗兵甲,以嘶吼喝退来犯,有人在满地狼藉上蜷腰缩首,呼痛声不绝于耳。更有喊杀声自前院山呼海啸而来,宛若不断催促岸边人逃离的警铃。江颢早成了没有主意的木偶,只一股脑跟着接应的人向后门奔跑。赵瞻很快赶上来,他连忙抓紧世叔的胳臂,“世叔,我们——”
      “后门有辆废弃的马车,我去看过,应该还能驾驶。”
      江颢略微放下心来。他看见墙角的那堆木板,依稀从套马的位置辨出车的头尾后,搀扶起赵哲便往里钻。马淳和赵瞻也紧跟着走进车厢,还未坐定,已见追兵发现了此处异动,正招呼同伴们朝后门涌来……这车破败得厉害,围板开裂不说,用作遮蔽的门窗、帘布一概皆无。追兵射出的箭矢挑着寒霜,在江颢的眼前不断放大,直到射中车厢的前一刻才猝然坠地——马车终于拐上大道,向郊外疾驰而去。
      依据外交礼节,宣使抵达两国边境后需换乘顺朝车马,没有任务在身的随行人员当一律止步。因之,跟随使团入境的侍卫只有百十来人,经过一夜激战,伤亡逃散大半,如今尚在车上及四周防守的不过数十。馆舍中没有备车,仅有两匹驽马供杂役驱使。它们被挽在车前,无论被如何鞭打锤楚,行速都无法与真正的战马同日而语。车外的打斗声,喊叫声、箭矢的破风声、追赶的马蹄声,厢中的咳嗽声、喘息声、令人心惊的车轮“吱呀”的滚动声、身体与千疮百孔的围板的碰撞声全都浸泡在月色中,扬起的浮尘白亮如水,几要将众人淹溺其中。“弓箭手追上来了,快找东西把空处堵住!”座下的木板多所腐朽,很容易拆卸下来,然而横到门前才发现是杯水车薪。他们又纷纷将外衫挂在围板上,企图以此滞缓箭矢的劲势。车厢里一片昏黑,有夜风自木板与衣物的缝隙间穿过,贴着江颢的手臂、帽沿、耳廓,“砰砰”几声扎进木板。血气弥散开来,他正要开口询问,只听车前一声惨叫,仿佛有什么重物滚落地面。木轮碾过,马车凌空跃起,厢内之人没有座位,向四面跌撞几次后才堪堪扒牢窗框。马淳最先恢复镇静,他走出车厢,一连砍翻了数名已经爬上车头的追兵,从剩下的那名重伤的车夫手中接过缰绳,把控住方向继续前进。
      马车的声音越响,就越让人担心它何时会散架。江颢顾不上全身酸痛,高声问向赵瞻,“世叔,我们要如何出城?”
      “纪晃令手下扮作匪类杀人,必留城门以出入。长驱直出便是,官军定不敢阻拦,”赵瞻掀开车前的衣褂,把适才威胁纪晃的匕首递给马淳,“马员外,从南门出。”
      馆舍距南门最近,纪晃不欲惊群动众,定安排他们由此门进出。马淳会意,待看见南门巍峨的城墙,当即将匕首扎进马臀。马儿仰头嘶鸣,在守城的卫兵间生生劈出一条道路。守军眼睁睁望着宣使扬长而去,一时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此刻若是追上,无论杀还是不杀,过皆在顺廷,宣朝必不会善罢甘休。可若是不追,玩忽职守的罪责又由谁来承担?更不幸的是,他们的迟疑拖慢了后来者的步伐,时至不行,必有后殃。待他们总算决定继续追击,载有赵哲一行的马车已隐入山峦叠嶂的郊野,再难寻见踪迹。

      马淳不认识凤翔周遭的道路,他驾着马车遇南北之路则往南,逢东西之路则向东,只因想要远离凤翔而前往东面的长安。关中景致与江南大不相同,因为少水,到处都是蒙蒙的黄沙。黄沙堆出一道又一道塬坡,延绵起伏,一径推远,耸立作被银光勾勒的秦岭群峰。马车在泛白的土路上颠簸出巨大的声响,一开始还能看到前人碾下的车辙,转了几遭便不见了。身后的喊杀声早已远去,只剩下清寂、萧索而了无生机的秋夜。重伤的驽马耗尽了气力,在吐完最后一口白沫后倒在道旁的枯草中。车体随之散架,将所载之人全部倾倒进荒芜的田地。
      “大家可还安好?”
      “赵侍郎为流矢所伤,需尽快救治!”
      马淳拨开六神无主的江颢,俯身察视。赵哲躺在马车的残骸上,面色比鬓发还要白上几分。在逃亡的途中,他的大腿中箭,至今血流不止。“箭镞上有血槽和倒刺,便请妙手神医医治也要大费一番功夫,眼下荒郊野岭,我们停不得,”马淳撕开自己的外衫,为赵哲重新包扎伤口。赵瞻见月白的布条很快又染上殷红,向大家提议道,“选一块木板当作担架,我们三人轮流抬举赵公。寻到医馆最好,实在不能,便到村里向乡民求助。靠山吃饭的人家,应会备些跌打损伤的药材。”
      “好!”眼见江颢又要一通忙乱,赵哲抬手碰了下他的衣袖,用微弱的声音唤道,“颢哥儿,我有事和你说。”
      一声“哥儿”叫得亲切,江颢鼻头一酸,半跪在赵哲身边,“世伯您说,我听着。”
      他从衣襟里取出一枚木匣,手指触碰的地方,匣面沾染了鲜血。“这是国书,收好,”自从离开京城,这是赵哲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将它递给别人,“待抵达西安,务必亲自交给顺帝。”
      江颢眼泪汪汪,“世伯,您一定会无恙的!”
      赵哲轻叹口气,“生死有命,不必强求。只是念华夏哀哀生民,两朝和盟之事,还请诸位勉力为之……”
      说罢,缓缓闭上了双眼。
      江颢抱着赵哲的肩膀泣不成声。一旁的马淳和赵瞻见状,也不忍地背过身去。
      见叛于他国,遇险于异乡,宣使一行正自悲恼,忽听清脆的马蹄自远方传来——那队马儿跑得飞快,刚才还在天际,转眼便只有一里之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马淳抽出长刀,赵瞻握紧匕首,江颢扶赵哲徐徐站起,就连拉了一夜车、本瘫倒在同伴尸体旁吐沫喘汗的老马,此刻也尽力支起前蹄。“也许是福非祸。”赵瞻仍抱有最后一线幻想,然而回应他的,是身旁的一片沉默。
      谁知对方竟果真停步。一粒人影翻身下马,走近几步,变成白色绒帽与蓝布箭衣。他解下腰刀,递与下马追赶的侍从,驻足争论几番,挥退手下又独自向前。江颢见来人三四十岁的年纪,皮肤黝黑,身形挺拔,动止间气势凛然,以为是某位久经沙场的将帅。待他再走近些,才看清苍白的脸庞,深陷的眼窝,以及额上密布的汗水,“李亨来迟,不意贵使逢此大劫,罪过罪过!”一国储君在众人前拱手作揖,面上尽显愧疚之色,“方圆三里处有一市镇,请允我亲自将贵使护送彼处。”

      赵哲有伤在身,无法上马,不免又费一番周折。直到抵达市镇、寻医馆处理好各自的伤口、在客栈安顿下来,江颢积攒了一夜的怒火仍是无暇发泄——李亨派人买来早点,颇具关中特色的水盆羊肉、裤带面、肉夹馍、胡辣汤等满满摆了一桌。江颢早知秦人口味,可自己面前那用蜜枣和江米蒸出的甜糯软绵的甑糕着实是意外之喜。他吃过甜食,气已消了大半,“吾皇以生灵为念,盟好为心,特遣我等来顺报聘。岂料贵朝以冷语干戈相侮数月,连兵结衅之图,昭然若揭。若非殿下亲至,示以诚悃,则两朝交战之日,恐未远矣,” 他把话说得滴水不漏,“然贵君既有天覆地载之仁,何以置元元黎庶于不顾,令纪晃重伤友邦主使,杀伤友邦卫兵?凤翔之事,尚需太子殿下一个交代。”
      赵哲元气大伤,业已睡下。马淳守在榻前,将交涉之事全权托付江颢。听他如此要求,李亨不禁面露难色,“事发突然,尚不知那伙人的来历。我已着人加急查办,一俟探得真相,定当和盘相告。”
      “这可怪了。榆林距凤翔一千余里,殿下驻守陕北,何以一夕至此?或云殿下与‘土匪’本为同谋,大寒过后,继以阳春,正欲令我等感恩戴德,怀投报之心?”江颢对李亨的敷衍大感不满,“《左传》尝言,‘要盟无质,神弗临也,所临唯信(注1)’。今贵朝有杀使之名,殿下犹不执信相待,虽欲结两国之好、共卫华夏社稷,岂可得乎?”
      一连三句质问,李亨无言以答。他转动着杯沿,任凭倒映愁容的茶水渐渐平复、缓缓凉却,陡然察觉,又急忙舒展眉间。
      茶杯搁回案上,当真是一声长叹。

      数年前,还是亲勋翊卫羽林中郎将的康永新曾同李亨说古,讲起前倭国关白丰臣秀吉为将权位传于幼子,设计逼迫作为继承人栽培多年的养子秀次自尽。孰料未过三年,秀吉因病去世,家臣篡夺幼子之江山,亦将丰臣一脉全数铲除——本是康府的中秋夜宴,永新言罢,狂风骤起,一块巨大的乌云遮住圆月的清辉。在漫长的黑暗中,李亨的酒醒了,继而感到寒冷,仿佛有命运之手拂肩而过,在前方为自己写好了结局。
      自从淑妃为乾宁帝李鼎生下亲子李元,事态便向着对李亨最不利的方向滑坠。皇后高氏与他情同母子,虽说色衰而爱弛,却毕竟是皇帝结发于微末之时,同甘共苦三十余载的发妻,何况她还是太(河蟹)祖朝高皇后的侄女、临朐伯高启的长姐,李鼎怎能不敬重有加?然而树高千尺,终有衰朽之日。乾宁九年,即隆武六年,高皇后薨。病患危重之际,李亨朝夕侍奉榻前,及其升遐,已是形销骨立,神志恍惚。听闻噩耗的李鼎姗姗而来,先对发妻的遗体垂涕片刻,转而叱责伏地痛哭的太子,“衣冠不整,成何体统!”
      略一停顿,又恨骂道,“哀毁如此,是怨朕耶?”

      母后薨逝,父皇变心,再无人为李亨挡风遮雨。纵他仁孝聪哲、德行清茂,如何敌得过周洛及其背后主使的明枪暗箭?皇后大丧后不久,耿耿于怀的乾宁帝即以“河套多警”之名将他遣出长安,派往榆林高启处担任监军。
      临行前,太子洗马张化鹏忧郁地将李亨拉至一旁,提醒他道,“古来冢子不离都,今殿下处境之危,堪比于申生、扶苏。愿早做打算,毋蹈前人之覆辙!”
      眼见太子离京,周洛一党果然活跃起来。他们污蔑诽谤、牵连攀扯、借题发挥,四处收集李亨的种种“恶行”。先是时,顺太(河蟹)祖李翊兵败潼关,弃地而走。山间乡民不识天颜,误以为盗匪而举锄杀之。在他身后,养子李鼎与亲弟李飞争位。李亨为其父鞍前马后,无论是京中发动政变还是南下追击败军皆身先士卒。李鼎由是感激,遂在登位后许其储君之位。并在李亨的建议下,当年即取“乾坤康宁”之意而改元“乾宁”,期望能快速收拢人心、稳坐江山,不令内外之敌有任何可乘之机。
      然则新朝立足未久,已至捉襟见肘之田地。李鼎起兵仓促,傍晚尚在宫中饮宴,因不满酒食被克扣而与内侍发生冲突。言语摩擦间,内侍无意说漏李飞欲除李鼎的计划。李鼎表面不动声色,回府后立刻联络长安附近的旧部,或威逼或利诱,勉强纠集起八百余众。所幸掌握皇宫门禁的左监门卫将军冯胜是李鼎的忠实拥趸,不劳他多费唇舌,便打开宫门悄然放行。那夜李飞酒醉酣眠,忽被殿外的喊杀声惊醒,一时六神无主,既不分辨那声音尚在几里之外,也不察识造逆者不过数百余人。他当即召来内官,搀扶着不着外衫的自己仓皇逃往宫外。
      得知皇帝出逃的消息,宫中顿时乱作一团。李鼎很快便占领了整座皇宫,他派人捉回李飞,在冷宫幽禁至死,又令亲兵追击趁乱离京的太子李珪、晋王李组。最终李珪被斩杀于城郊,而李组侥幸逃脱,窜入陕南山区,成为日后的一大隐患。
      当年李飞忌惮李鼎,对他多方打压。如今李鼎坐上宝座,犹以二三缰绳驾驭千百悍马,可依仗者唯养子李亨、姻亲高启、昆弟周洛及心腹数人。他命心腹诸将留守京师,震慑心怀不满的大臣;命李亨率兵南下,一面搜捕李组、讨伐不轨,一面持节宣谕、稳定陕南;命高启北上,抵御袭扰河套的鞑靼及由山西进入陕北的萨兵;至于另一支自河南入侵潼关的景军,则急派周洛驰援。做完一系列部署,李鼎又将目光投向江南。景军刚自长江退却,弘光帝受惊后一病不起,宣廷中的衮衮诸公忙于推诿、究责、内讧、自辩,就连率军出川江永也顺势稽留南都,正自导演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好戏。他们难得向满目疮痍的江南瞥去一眼,遑论关注兵荒马乱的西北。李鼎还未将悬起的心稍稍落下,转眼又见那数万未攻克金陵的萨兵调头北上,直扑潼关而来!
      景朝自得于本民族兵强马壮,每视宣、顺二朝如土鸡瓦狗之流。他们定下“两面出击”的战略,一路与漠南的鞑靼人联合,假道河套入掠陕北,另一路则悍然南下,意欲先占皖苏,再攻南京,而对于他们曾费尽心力夺下的潼关,此次只派了少量兵力进犯骚扰,用于牵制潜伏在山中的李翊的残部。李鼎剑走偏锋,在四境鼎沸之际仍命周洛领重兵东进,欲以收复潼关之功为他封官加爵。周洛虽无领军经验,前时与副将、参军相处尚为融洽,兼之敌寡我众,故而小有克捷。未料南攻大宣的景军被江永击退后没有退回北京,而是应都仁之命转进河南,支援在潼关苦苦支撑的部队。一朝顺势之潮退却,无能与猜忌的砾石便显露无遗。随着前线败耗频传,李鼎不得不命李亨暂搁陕南剿抚之局,率部急援潼关。得益于李亨调度有方,数万将勇浴血奋战,大顺终于在满山尸骸中夺回关中的门户。事后论功行赏,李亨被正式册封为储君,亲将康永新、杜弢分别擢升为亲勋翊卫羽林中郎将与京兆府少尹,负责统领宫内禁军及长安城的治理。
      李亨及其手下越春风得意,周洛便越气急败坏。见李鼎易储的念头将动未动,他先设法为其除去最可忌惮的东宫旧人。李亨离京不久,周洛即指使当初随自己一道溃败的心腹霍武上疏,先歪曲当年潼关之役的战况,声称周洛驻敌于关外,李亨退敌于既往,论功则周大而李小,再弹劾李亨向皇帝隐瞒真相,为康永新、杜弢等人虚报战功。弹章末尾,他还杀人诛心地写道,“太子恣意妄行,横作威势,摒斥忠直之臣,诈增亲信之功。置康、杜于宫禁、皇城之间,尚知天无二日、国家唯有一主耶?”
      李鼎绝非昏庸,他一定能听出这是污蔑之辞。然而帝王有心揽权,何曾在乎是直中取还是曲中求?居守长安的康永新、杜弢二人很快便下狱待罪,远在榆林的李亨惊闻此事,连夜上疏乞求归京陈情。周洛建议驳回他的请奏,而李鼎又岂许他一人独大?在李亨的据理力争下,康、杜二人的性命得以保全。将他们送上流放之路前,李亨与两位挚友执手良久,除了互道珍重外,终是不发一言。
      乾宁帝没有让李亨立即返回榆林,而是命他与周洛一同接待来使。李亨曾与赵煜阳合力剿贼,也是朝中“联宣抗虏”的主要倡议者。他推动了首次顺使访宣,若非身在榆林,本就应由他招待回聘的宣使。
      然而当李亨来到天佑阁前,却发现事情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引自《左传·襄公九年》,意为:要挟的盟誓没有诚信,神灵不会降临,神灵所降临的只是有诚信的盟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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