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渊》根秋Ong慕

144、鬼女借寿

　　见主子驾到，晚娘，锦曦和瑄儿都忙不迭地出门来，跪地恭迎。

　　醉烟知道是自己闯了祸，一个人在最后跪着，不敢抬头。

　　“要求白姑娘开口，让你家小姐自己来讲吧。”

　　冰山主子不喜不怒地说完这句，就径自抬步走进了房内。

　　主子语气向来清冷，听不出是喜是怒。但，凡事能劳烦到主子亲自开口的，这事情就不会简单。

　　跪地的晚娘微微抬头，看了一眼远远跪在最后的醉烟。昨儿，自己就跟醉烟说了，白姑娘是主子的上上宾客，千万别去叨扰，万一惹了主子生气，不是一个小丫头能抵得住的，就算是赔上了我们仨，怕也是平息不了的。

　　晚娘看着醉烟的样子，就猜到，大概是这丫头真的去打扰了白姑娘。

　　欸……这下不好办了。

　　在旁的锦曦和瑄儿其实也都默默地猜着主子的心思，可主子面上依旧清冷，看不出喜怒。大家只得小心翼翼，随主子进了房间，没有人敢多加言语。

　　锦曦见主子端坐，赶紧为主子切好了热茶水。

　　“坐吧。”

　　黎沐给大家赐坐。但在场的人，却一个也不敢擅动，都谨小慎微地原地站着，醉烟还跪在门外，不敢进屋。

　　百里池见大家这样子，自己哪里还敢坐，也老老实实，乖乖巧巧地站在黎沐身边。

　　黎沐品了口茶，对瑄儿道：

　　“瑄儿，听说，你有事，相求于白姑娘？”

　　果然，被晚娘猜中了，是醉烟那丫头去叨扰了白姑娘。

　　瑄儿今日依旧穿着一件白色轻薄的棉布衣，身子是越发的消瘦了，整个人就靠着单薄的骨架勉强撑着。

　　百里池在一旁也悄悄观察着：瑄儿姑娘这气色……确实……怕是气虚身弱得有些难以医治了。

　　锦曦和晚娘都心疼着女儿，但王府的规矩是铁打的，就算是主子今日迁怒到女儿身上，两位娘亲也不敢犯了主子之怒，违逆主子的心思而庇护女儿。

　　倒是一旁的醉烟，心里着急，见小姐被自己的鲁莽而连累，连忙跪着上前，膝行几步，想把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心急地道：

　　“主子，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擅自……”

　　跪地的醉烟刚开口，瑄儿不等醉烟讲完，立刻上前一步在醉烟身旁跪了下来，同时也用手，摁住了醉烟的肩头，示意不可在主子面前无礼。瑄儿知道，眼下的情况，怎么是醉烟这小丫鬟能擅自讲话的场合。

　　百里池在一旁有些手足无措。

　　还记得一次在路边见到这短发女学生的时候，她在大众面前，情绪激昂，意气风发地讲着变法，讲着革新，讲着新文化运动……多么……多么思想现代的新年女大学生的样子啊。

　　怎么……怎么进了王府……她又做回这个王府深宅的小奴婢。

　　百里池一时之间，多少有些弄不清头绪。可今日的事情，大小也是跟自己有些关系的，自己这外人，又莫名地卷进了王府的家事。

　　“主子，是奴才没有管教好丫鬟，纵着她打扰了主子的贵客。请主子降罪。”

　　瑄儿请罪，深深跪地叩头。

　　黎沐听着瑄儿的请罪，依旧不动声色，端起茶盏，细细品了一口茶。

　　眼见如此情景，进退难度，一方面不敢忤逆了主子的心思，一方面又不忍女儿独自领罚，晚娘和锦曦最后还是都一同下跪，求主子开恩，放过醉烟和瑄儿。无端叨扰主子的贵客，是罪不可恕的，但请主子念在醉烟救人心切的份上，请主子免了醉烟和瑄儿的死罪。

　　百里池心里本觉得今日这事，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醉烟姑娘来找了自己吗？再说，她也没有打扰到我，是我自己睡不着，起早了。可见着一屋子的人，都这般小心谨慎，怯怯弱弱的，百里池也不禁有些觉得，黎沐真的生了什么雷霆之怒。

　　自己是不是也跟着跪下，求个情呢？

　　百里池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一边思考着该不该跪，一边已经不自觉地也学着大家伙儿的样子，似模似样地准备跪在黎沐跟前，请黎沐别动怒。

　　黎沐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正准备学着大伙儿的样子做奴婢的百里池，嘴角忍住不地浅浅地勾了一下，想笑：这傻子，什么也不明白，就准备学着做孤的奴婢了吗？还想着为着小姑娘求情？孤现在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你也看不明白……

　　黎沐面色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停下了品茶的动作，对百里池道：

　　“你又跪什么？来我旁边坐好。”

　　接着，黎沐又对在场的大家道：

　　“你们都平身吧，赐坐。”

　　晚娘心里想着，这位白姑娘可真的是大家的福星，还没开口求情，主子的面色就柔和多了。

　　晚娘注意到了主子刚刚还一直冰冰冷冷，无甚表情的脸上，就是白姑娘那呆呆萌萌，无所适从，小心翼翼准备一跪的样子，主子瞧着，脸上就浮现了那一瞬即逝的轻勾唇角的笑容。

　　晚娘跟了主子这些年，什么时候见主子有过温柔微笑的时候，今日这可把晚娘内心惊了一下：原来主子还真有淡淡微笑的时候。

　　晚娘忍不住又偷偷看了一眼傻愣愣地，听了主子的吩咐，正循规蹈矩往主子身边坐下的白姑娘。

　　晚娘心里装着锦曦，自然比一般人更能觉察到女子间细微的心事：没想到原本以为是千年冰山，万年枯石的主子，也会有上心之人。

　　晚娘自知自己的身份，不该私自猜度主子的心思，晚娘有些心虚地怕被主子发现，越发得低下头，不敢张望主子和白姑娘的方向了。

　　百里池这边，自然不知道自己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给晚娘内心带来了极大的震撼了，只是听从了黎沐的吩咐，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地坐在了黎沐旁边。

　　待百里池入座，锦曦，晚娘和瑄儿才依着主子的恩典，免跪，起身，上了桌。

　　黎沐见一旁的醉烟还小心翼翼，大气也不敢出地跪着，也开了金口道：

　　“你也坐你家小姐身边去吧。”

　　晚娘，锦曦，瑄儿还有醉烟本人，都被主子这一特赦恩赏惊住了。

　　这下是真的不知道主子今日到底是喜是怒了。

　　百里池倒是在一边，自顾自地点点头，心道：我就说嘛，也不知大家为何总是如此怕她，觉得她冰冰冷冷难以亲近，她本来就是如此温柔，很好相处的呀……

　　可真正的，只有黎沐自己知道，她心中的目的：今日是要借着瑄儿和醉烟这些小姑娘的事情，看看这小家伙这一世真正的本事。黎沐听说，小家伙自幼在蜀地跟着那几个牛鼻子道人学了些玄门本事，也不知道那些道士老头，有没有点真功夫教给这小呆子。

　　万一，老道士的本事有限，又加上，这小家伙这一世有些呆呆萌萌的，也不知道学成什么样了。万一不行，自己恐怕日后还得亲自上手传她些真学才行。

　　其实，自那日大墓初见之后，这些日子以来，黎墨派出去的探子，早把百里池和齐家酒铺的底细查得一清二楚了。

　　黎墨近日最重要的日程，就是向姐姐汇报自己派去蜀地得手下暗卫所调查出的，跟百里池有关的一应事情。

　　姐姐还特别吩咐，事无巨细，她都要知道。

　　于是，这些日子以来，黎墨被迫化身成秘书的身份，只要蜀地那边的探子报来消息，黎墨自己就得认认真真拿着记录的小本子，立刻去姐姐面前汇报工作，务必要做到巨细靡遗：重要的和不重要的，多少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的童年小事，都不能疏漏，都要汇报给姐姐知道。

　　这下可真的是苦了偏偏大公子黎墨：这洪荒之中，天地之间，他黎墨这么大身份的人物，怎么说也是桑渊二圣之一，是堂堂一位天地大巫，拥有沟通天地万灵，推演星辰，预算世间变迁的能力的逍遥神仙。如今，却落得个整天围着这个屁大点的小屁孩，每天汇报她那些蜀地乡下小旮旯里的无趣生活小事，关键，还弄得自己紧紧张张地，生怕给姐姐漏报了任何细节。

　　更让黎墨翻白眼的是：这不真气的转世灵童，平日里看着，白白净净，文文弱弱，在姐姐面前也是极尽的乖乖巧巧，可可爱爱，温温柔柔，腼腆文静，害羞呆萌……谁能知道，这家伙小时候，在她们蜀地古镇上，那就是个人见人烦的窜天猴。

　　别看这家伙外表长得这么高挑纤秀，白净温柔，炸一看，还以为这小妮子是个转世来，专门勾引姐姐的美貌勾魂白骨精……结果，这家伙活脱脱的，就是个三打白骨精的孙猴子，从小到大可真是够皮的。

　　可抱怨归抱怨，翻白眼归翻白眼，黎墨每日还是认认真真，尽心尽力地做好自己的这个秘书传话筒的工作。

　　因为，姐姐每次都能听得入迷，说起窜天猴小时候的一桩桩糗事，姐姐还能少有的，勾起唇角，温柔一笑，意兴阑珊。

　　黎墨已经很多个世纪，没有见过姐姐笑了。黎墨记得，姐姐上一次脸上洋溢笑容的时候，还是暗夜在生之时……

　　黎墨默默希望，这一世的转世窜天猴，一定要争气，不枉费自己当年动用的禁法。

　　于是，今日，在所有人都不明白大主子黎沐真正心意的时候，黎沐其实早已暗自运筹帷幄了：

　　她想要借着瑄儿和醉烟之所求，看看这小猴子在蜀地的老道士那，是不是真的学了点东西。

　　“醉烟，你想求白姑娘什么，当着众人一起，便再详细说来吧。”

　　黎沐首先，钦点了醉烟。

　　醉烟其实早已下定了决心：自己不怕死，再大的罪，自己也愿意抗下来，最多就是舍了自己的这条贱命不要了，也想为小姐求一个万分之一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