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渊》根秋Ong慕

137、鬼女借寿

　　这位画一样美丽的古装女子，安安静静地站在树下等待锦曦和瑄儿的到来。小狐狸也静静乖巧地蹲在晚娘的脚边。

　　见到自己的朋友，瑄儿迈着小短腿，屁颠屁颠地就朝着小狐狸跑去，一人一狐很快玩到了一起。

　　锦曦有些不怎么熟练地拖着扫帚，向晚娘走去。

　　晚娘老远就看到这个衣着华贵，服饰考究，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的满族贵人拖着扫帚朝自己走来的样子。晚娘忍不住笑得温柔轻暖：这个贵族女子，怕真是第一次扫地吧，穿着这么高的木屐旗鞋，哪有个做事的样子。

　　锦曦走近晚娘的时候，晚娘抬头，刚好对着锦曦，笑得很是轻柔。

　　锦曦看得愣神了。

　　“怎么？本姑娘如此好看？”

　　晚娘见锦曦看着自己愣神的样子，打趣地问道。

　　“你……你的眼睛？”

　　锦曦望着晚娘的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原来，今日晚娘心情不错，也不想在装恶鬼吓唬锦曦了。于是，今日就随性地露出了自己眼眸本来的样子：清澈，温柔，明亮，像夜色下，一汪洁净清澈的湖面。

　　从小生活在北方的锦曦，曾经在读古诗词曲的时候，想象过无数次：在那些优美的诗词歌赋中，诗人笔下，那些动人的南方女子，她们皎洁如月的眼睛，该是一番如何的漂亮。

　　今日，见到晚娘那双婉约得若梦，若水的眼睛，锦曦觉着：想必江南的美貌女子，就该是如晚娘这般吧。

　　“眼明正似琉璃瓶，心荡秋水横波清。”

　　锦曦想起了一首唐代元稹的诗词，忍不住脱口而出。

　　呵，看着这小贵人傻里傻气的，心中还满腹诗书嘛。晚娘知道，锦曦是在赞美自己的容貌，虽然锦曦的赞美，绕弯的很，但晚娘却很是受用。

　　晚娘开开心心地受赞美之词，上前一步，拿过了锦曦手中的扫帚，开始认认真真地教这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满族贵人，如何扫落叶。

　　就在这么一个阳光清朗的早晨，一个认真教，一个不敢不认真学。

　　锦曦已经用尽全力了，自己这辈子没有做过的体力活，这日上午，全部交代给这个破败小院了。可奈何，这落叶也不知道是堆积了多少年又多少年，锦曦暗自琢磨着，这些落叶怕不是宋朝就堆在这了吧……

　　锦曦笨手笨脚的，把自己搞得狼狈不堪，扫了一层又一层，可总共就清理出一个人不到的能站立的地方，也就是差不多两尺宽的地方。

　　锦曦都快绝望了，这么扫下去，自己估计得为晚娘做一辈子的扫地奴婢了。

　　晚娘看了看锦曦的战斗成果，果然……是没眼看。

　　算了，算了……

　　晚娘也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这美人终究还是负责做个美人就好了，扫地的事情，是真的指望不上了。

　　晚娘决定还是自己亲自上阵吧，要不然，真是不知要到猴年马月才能见到这院子地板的青石砖。

　　“额娘……额娘……瑄儿饿了，小狐狸也饿了……”

　　这时，瑄儿嘟着小嘴，抱着小狐狸，一路嘟嘟囔囔地跑过来，嚷着肚子饿。

　　锦曦一看这天光，时间过得太快，不觉已经是快到正午时分了。

　　可……

　　晚娘不开口，锦曦哪里敢离开。

　　锦曦试探着抬眼看着晚娘。

　　“作何如此可怜兮兮地看着我？我可没有要饿着你们母女的意思。”

　　欸，晚娘觉得，锦曦这可怜巴巴的小眼神，难道是本姑娘长得像个恶鬼不成，还不让你们吃饭了？

　　也就才短短几日吧，晚娘这个始作俑者就打算不记得当时，她自己是如何化身成一只千年老树鬼，飘飘荡荡，阴阴森森地从树上飘下来见人的？锦曦不怕她才怪呢。

　　“行吧，这里交给我。你回去给瑄儿弄好了午饭，再送过来。”

　　晚娘瞟了眼自己院子里的厨房，黑灯瞎火的样子，好几百年没生过火的厨灶，怕是灰都积得老高了，这院子暂时开不了火，锦曦是还得回自己的院落。

　　晚娘皇恩浩荡地赦免了锦曦的苦差事，让她回自己院落，给女儿做了午饭，再送过来。

　　锦曦哪里有挑三拣四的权力，还不得乖乖领命，赶回自己院落，生火，做饭。

　　等了一个多时辰，锦曦才急急忙忙提着一个深棕色的三层竹篾食盒回来。

　　“额娘……额娘……”

　　瑄儿是真饿了，见着额娘回来，抱着小狐狸，急急忙忙想知道额娘做自己做了什么好吃的饭菜。

　　一进院子，锦曦就愣住了。

　　这……这……

　　这院子怎么突然如此的干净，整洁。那满院厚厚的落叶呢？

　　远远地，锦曦就看到晚娘高高地坐在枯树上，一脸得意地摇摇晃晃，还轻轻地摆弄着自己的轻纱裙。表情像是在说，行吧，称赞我吧，不用太谄媚阿谀，就事论事就行，毕竟，本姑娘的本事，可不是浪得虚名。

　　的确，这在锦曦眼中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得扫好几年的落叶，在这千年鬼修晚娘的上手，还不是小菜一碟，轻若无物。

　　晚娘哪里需要自己出马，哪里需要像个小丫鬟一样拿着扫帚扫地。

　　锦曦刚走，晚娘就站在树下，身姿宛然，轻轻捏了一个指诀，口中轻念咒语，瞬间，晚娘在花园中就设好了结界。接着，三重青色的幽冥鬼火从晚娘的指尖一蹴而出，一瞬的功夫，满院的落叶就在晚娘的结界中燃烧殆尽，不一会儿，就变作了青色的粉尘。

　　晚娘顺势收手，将粉尘统统收入枯树之下，以作来年春季，肥土之用。

　　所以，等锦曦提着食盒走进大宅时，眼前看到的，就只有大院里，这一地干净无暇的青砖地面。

　　这青砖地面怕是已经有好几百年未见天日了。今日，被晚娘这么一折腾，院落瞬间就敞亮了起来，不再是那么的落魄萧瑟。

　　“额娘，瑄儿好饿。漂亮姐姐，你也过来。”

　　在锦曦愣神的当下，瑄儿抱着小狐狸，拉着晚娘，已经迫不及待催着额娘，自己要饱餐一顿了。

　　“瑄儿，莫急。”

　　锦曦赶紧将食盒里的菜肴依次拿出来，摆放在院落中的石桌之上。

　　三菜一汤，三碗米饭，三双木箸，还有一个单独的灶火烤鸡腿，那是给小狐狸准备的。

　　晚娘也忍不住好奇凑过来看了看今日锦曦准备的午膳。这满族小婢女还算不错，知道给自己准备一份。

　　待锦曦把菜肴摆好上桌：

　　土豆丝，番茄炒蛋，白水蒸茄子加了一个小醋碟，青菜蛋花汤……

　　嘶……晚娘忍不住吃惊地吸了口气，没想到从小锦衣玉食的皇族贵人，就吃这些饭菜。晚娘又朝着这满身华服，头饰精致，衣着考究的锦曦，从上至下，打量了一番。

　　看着锦曦的衣着，也不至于落魄于此啊？这……怎么如此的粗茶淡饭。

　　锦曦知道晚娘为何如此诧异，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嗯……我一直请不到丫鬟和帮工……我……我自己的厨艺……还是初学。”

　　锦曦已经很委婉了，没敢直说都是你这大宅闹鬼闹得，方圆百里，哪里有人愿意来府邸帮厨，我能学着烧火做饭，还真的能把菜烧熟，弄出些盐味来，已经算是用尽自己的洪荒之力了，那能怎么办嘛。

　　晚娘一双媚眼轻轻白了一眼满族贵人，道：

　　“算你们好口福，下次，我来做一桌，让你们尝尝，什么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家常便饭。”

　　说完，倒并非真的嫌弃，还是坐下来跟锦曦，瑄儿，小狐狸围坐一桌，随意吃了几口，虽然，晚娘自己并不需要饮食。

　　接下来，一连好几日，也不知道这晚娘突然是起了什么兴致，指挥着锦曦开始折腾厨房，屋檐，凉亭和太湖石。

　　当然，锦曦每次做不了多少，就被晚娘嫌弃太慢了，然后，当然又是晚娘亲自上手。

　　很快，厨房和旁边的几间厢房，还有凉亭，枯井和太湖石，都被晚娘整理得窗明几净，干净明亮。

　　再接下来的几天，晚娘又带着锦曦开始收拾院内的花草，树木，盆栽。晚娘负责主要的粗活，锦曦的活还算轻松，就是负责将枝头鲜嫩的梅花摘下来。晚娘说，她要这些梅花做一坛梅花酿酒，锁住这个冬天的味道。

　　就这么，从一开始的七日之约，到后来的小半月的打扫收拾，再到后来一个月的置办新的厨具，被褥，灯笼等等一应用度。再到接下来的半年，晚娘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好兴致，在厨房专研厨艺，几乎把各地名菜都研究了个遍，特备是她拿手的江南美味，一个个地轮着番儿得上。锦曦也终于不用再吃白水蒸茄子和青菜蛋花汤了。最开心的，当然是瑄儿和小狐狸，两个小家伙吃得合不拢嘴，原本身姿灵活的小狐狸都，半年下来，都已经变得肥滚滚的了。

　　就这么，两个院落熟络了起来。小瑄儿和小狐狸，再也不用悄悄地钻洞出去玩，而是撒了欢地在各个院子中嬉戏。到了饭点，若两个小家伙玩得不见了踪影，晚娘就飞檐走壁，穿墙而过地寻找，然后，再从某个小花园或者小亭里，把俩小淘气又飞檐走壁地拎回来。

　　说到这穿墙而过的法子，晚娘也时不时地用在锦曦身上。

　　累了一天的锦曦好不容易能舒舒服服地在木桶里泡个花瓣热水澡，刚刚闭目养神一会儿的功夫，就听到屋里有人。

　　锦曦一睁眼，晚娘整个人就无所事事地站在衣架的一旁，单手勾着下巴，悠哉游哉地看着木桶里被蒸得热气腾腾的锦曦。

　　“你……你怎么进来的！？”

　　锦曦被晚娘吓得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这次也太……太……晚娘，你怎么能这样……

　　锦曦吓完之后，定了定神，就气不打一处来。

　　晚娘一脸认真地回来道：

　　“飘进来的呀。”

　　锦曦虽然现在也不怎么怕晚娘了，可太直接的顶撞，锦曦原本的性子也做不出来的。锦曦只敢默默在心里抱怨：

　　晚娘，你越来越不讲武德了。

　　晚娘才不理会锦曦抱怨的眼神，走到木桶边，用指尖轻轻地撩了一下锦曦露在水面上，白皙凝着水珠的肩膀，完全无视锦曦幽怨的眼神，轻描淡写地，又轻飘飘地飘走了。

　　锦曦看着窗前消失了晚娘……

　　一脸……欸……自怜自爱，自个儿认命地叹了口气，拿她没有办法。

　　就这么，锦曦的日子就在这“有惊无险”中，缓缓悠悠地度过着。锦曦，晚娘和小狐狸，伴着瑄儿一起长大。

　　本以为日子就这么岁月静好的一直下去，直至一年后的一天，所有的平静都被这突如其来，却也似乎担心了好些年的事情，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