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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婚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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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淡的月光下,面前杵着个黑漆漆的高大身影,看不清五官,凭借身形和刚刚的声音,可以断定是个中年男人。
陈迟滑倒在地,撑着身体不住的打哆嗦。
那人的嘴上透出星星点点的红光,竟还抽着烟,见陈迟这样,他也被吓得不轻,张口骂道:“你他妈谁啊?鬼叫什么!”
奇怪的烟味幽幽飘来,陈迟惊魂未定,抽抽鼻子,颤着嗓子问:“你……你是谁!”
“郭老四!”那人吸口烟,不客气地怒声说道。
“你是这村子里的人?”陈迟飘忽问道,他实在不敢相信这荒村里还能有人。
“是啊,”郭老四环起双臂打量他,“你又是谁?”
“我……”陈迟小心翼翼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巴,发现手机没了,他又在地上逡巡着,边盯着那男人问,“这村里不是已经没人了吗?”
郭老四冷哼一声:“谁告诉你没人了?”
“这村荒成这样,房子都废弃了,我一路走来,连个鬼……人影都没见到,我还以为没人了呢。”
摸到手机后,陈迟拿在手里摁亮,警惕地照向前面的郭老四。
灰蒙蒙的光线下,郭老四的脸上呈现一种奇异的惨白,两个黑眼珠镶在凹陷的眼眶里,一动不动地看向他,里面没有一丝生气。
陈迟在刹那间想起一个词:面如死尸。
刚刚勉强放下去的心又忽悠悠提到嗓子眼里,冷汗像虫子蠕动着,爬上他的后背。
“你是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郭老四上下打量着他,黑漆漆的眸中划过一丝微妙。
陈迟呃了一声:“那个,我叫……陈迟。”
“你不是我们村里的人?”
“啊。”陈迟嗫嚅着不敢回答。
“那正好,走,跟我去参加个婚礼。”郭老四把烟塞进嘴里,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往前走。
婚礼?什么婚礼?这鬼地方居然还有人结婚,哄谁呢?陈迟拼命推搡着,脚抵在地上奋力喊道:“不用了大哥,我来这里是找人帮忙的!”
郭老四闻言一顿:“帮什么忙?”
陈迟平复急促的呼吸:“我的车在那边的公路上陷进坑里了,我一个人弄不动,所以来这里想看看能不能找人帮帮忙。”
郭老四笑了几声,抓住他胳膊的力气却没有放松:“这好办,一会儿参加完婚礼,我叫几个人帮你就行了,走吧,一会儿该误了时辰了。”
说完不顾陈迟的拒绝,拖着他就往前走。
陈迟被扯得踉踉跄跄,百般挣扎不脱,不由火冒三丈,拳头在手里攥得生硬,差点就对着他的脸招呼过去了。
“到了。”郭老四终于停下脚步,兴奋喊道。
脚下映着一片红莹莹的光亮。
陈迟站定,睁大眼睛看向前面,整个人暗地里一怔。
竟然真的是婚礼?
这四方院子里处处张挂着红灯笼,映得整个院子红彤彤的,看台上,穿着戏服画着夸张妆容的戏子正挪着步子,伴着一旁的锣鼓声咿呀开唱,台下摆了几十桌流水席,无数看客正端坐在桌前望着台上的演出,偶尔传出几声嬉笑和交谈。
陈迟看着这莫名出现的黑压压的人群,脑门上闪出大大的问号。
这些人……都他妈从哪里冒出来的啊?
下午刚进村,这里静得跟坟场一样,一入夜,这么多人就这么凭空出现了,这他妈不是见鬼了吗!
陈迟拔脚就要往外走,郭老四眼疾手快地抓住他,一下推他进院子,高喝道:“各位,今儿咱们村来客人了!”
陈迟摔了个狗啃泥,骂人的话到嘴边,抬头见头顶齐刷刷投来无数道视线,脏话顷刻间梗在喉咙里。
这些人……他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小院里所有人都扭头看着他,包括台上唱戏的人,四周寂静无声,只能听见他自己擂鼓样的心跳。
无数双黑洞洞的视线膏药一样黏在他身上,像黑夜山中蛰伏的野兽瞄到了猎物,透出一种冷漠和阴险,又仿佛几十个枪口对准了他,要将他钉穿。
寒意从脚底攀上身躯,陈迟注视着四周,心仿佛被一双手慢慢揪起。
除了这吃人般的眼神之外,这些人的动作,怎么也越看越怪呢?哦,对了,他们都只是扭头看向他,身体还朝着看台那边,唯有脖子脑袋转过来了,于是二者形成一个扭曲的弧度,生硬又僵涩,而台上那个戏子,像是跳到一半被定住,双手斜举在半空,头偏了一半,眼球却转过来直视着他,从陈迟的角度,只能看到一大片眼白。
还没等他从这巨大的刺激里回神,身后传来巨大的关门声。
郭老四的声音再度响起:“陈迟,这个村子已经好久没人来了,他们还不太习惯,你别害怕。”
不害怕?陈迟怕得都快死了,他朝着门口窜过去,推搡着院门:“开门!给我开门!”
推了半天也没能推开,郭老四又过来拉他:“行了,请你来吃流水席你还不乐意?婚礼马上要开始了,别吵!快,过来坐着!”
陈迟的血液都快沸腾起来了,甩开郭老四就去踹门:“滚,我要出去!把门给我开开!”
“年轻人,你别不识相,”一旁传来声冷冷的呵斥,伴着一阵咳嗽声,“你既然来了,就得按我们这里的规矩办,等婚礼完了才能走!”
说话间,人来到陈迟面前,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穿身深紫色长袍,头顶带小圆帽,单薄的身躯佝偻着,嘴角的胡须花白一片,随着他说话的动作一抖一抖的。语毕,他古井一样的眼睛定在陈迟脸上,眸光里迸出深沉寒冷的光。
陈迟被他森冷一瞧,身躯一僵,周身的怒气慢慢降了下去。
“王太公。”一边的郭老四恭敬喊了声。
这名叫王太公的老人又瞪了陈迟一眼,见他脸色煞白,却不敢再挣扎,便吩咐郭老四说:“把他带过来吧。”
郭老四扯着陈迟,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在院子最当中的坐席上。
“好了,婚礼继续吧!”
王太公一声令下,一旁击弦伴奏的几个乐人又开始演奏,那如同牵线木偶般的戏子也继续开始了动作,出声唱道:“有甚闲愁闷,一度春来,一番花褪,怎生上我眉痕……”
台下的人又都转过头去,目不转睛地看着,偶尔有一两个人再回头阴冷地瞅瞅陈迟,和旁人耳语一阵,也不知说的什么。
陈迟坐在位子上,双手抖个不停。
他面前的桌上摆放一圈碗筷酒杯,想是还未开席,中间只放着无数盘瓜果,都摆在高脚供盘里,放的十分齐整,上面还贴着囍字。
陈迟神思荡漾,盯着那奇怪的囍字看了半天,本就惶恐的眼睛陡然放大。
这个囍字……怎么是白色的?
他倒吸口凉气,脸上的肌肉都僵硬了,他还没结婚,但参加过别人家的婚礼,这正常婚礼上的囍字,不都应该是大红纸剪成的,是红的吗?
这个村里的婚礼为什么是白的?
放眼偷偷一望,所有桌上的都一样。
太诡异了!
这……这到底是什么婚礼?为什么这村子突然出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人,为什么他们不让他走,为什么为什么?
无数个疑问乱麻一样在陈迟的脑子里纠缠着,勒得他快喘不过气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