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起一串风铃》林崇达

59、番外二

　　蝉鸣聒噪，热腾腾往家里钻，常野一脸不情愿地叠着衣服，他坐在床边，脚边是宋浮正在整理的行李箱，里面已经放了不少日常用品和化妆品。

　　“小野，”宋浮从衣帽间走出来，举了条扎染的裙子在胸前比划着，问道，“这件好看吗？”

　　“好看——”他撅着嘴，有气无力地回答，手上的那件巴掌大的吊带也变得异常碍眼。

　　得知宋浮明天要回法国之后，常野这几天就在公司、家和宋浮家三点一线游走，结果因为倪砚不是本地人，宋浮就陪着她在南泠到处玩，玩了整整两天，常野根本连宋浮人影也看不到几眼。

　　家里的密码常野都是知道的，宋浮昨天晚上回来就看到他坐在沙发上，膝盖上架着一台电脑，似乎是在开会，看到她回来就从电脑屏幕前移开来，冲她远远地撒娇，再一本正经地又回到屏幕前讨论着方案。

　　见他现在一脸委屈但是我不说的表情，宋浮心一软，走过去，把手上的裙子放在一侧，捧住他的脸，迫使他抬头看自己。

　　“怎么了？”她明知顾问。

　　“你说呢？”常野不看她，脸也觉倔强地往下挣脱她的掌心，整张脸就皱巴巴的，他又生得白，像任她搓扁揉圆的白馒头，一点就破皮的那种。

　　刚想打趣，他就使了坏，大腿故意别在她的两腿之间，手在她胳膊上一扯，宋浮一个没站稳就跨坐在他的大腿上，一下有些不好意思，正欲起身，却被他狠狠地圈住。

　　“别闹，收拾行李呢。”她的手掌抵在他的肩膀处，防止他乱来。

　　“那人就不能坐飞机来你，”他说的话无厘头，不舍地在她手肘处摩挲，“艺术家都是有脾气的好不好，哪里就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你偏不去，就让他来找你！”

　　“我什么水平，还让人家来找我。”他不让她起来，宋浮也没办法，只好坐在他腿上，拍拍他的肩，“好了，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很快是多久。”

　　“……”宋浮拿不准，只是随口一说安慰他的，没想到还有具体时间的询问，这下哽住了，只好打哈哈道，“等我忙完就回来，谈的顺利的话一两个月？”

　　听到这句话常野本就死的心又再次死了一次，他将宋浮强制性地靠近自己，但是因为宋浮手挡在两人中间隐隐用力，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了。

　　“那么久不见，我就是想要抱抱你。”他睫毛微颤，像脆弱易折的蝴蝶，宋浮当然知道自己这次走不知道要多久，心中有些抱歉，于是卸了力气。

　　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力气一消失，宋浮立刻就被常野搂入怀里。一开始，就像他所说的，只是抱抱。

　　宋浮的下巴发在他的肩膀处，手搂着他的后背，屋内采光明亮，即使在空调房内，阳光也照得暖和和的，一切岁月静好。

　　还没多久，她就感到脖颈处微微刺痛，瞬间意识到是常野在干坏事，噌地一下想坐起来，却被他手掌按地死死的。

　　“常野！你狗啊！”在他后背上重重锤了一巴掌，听到他果然闷哼一声，由咬改成了吻.

　　然后一路蜿蜒到她的耳根，以一种极其魅惑的声音在她耳边叮咛道，“嗯，只做姐姐的小狗。”

　　宋浮像是听到什么脏东西，立马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地瞪大了双眼，“你从哪学的！”

　　他想看到的就是宋浮这样的反应，露出了得逞的笑容，为自己恶心到她而沾沾自喜，但一想到她要走了，又觉得舍不得，抱着她也不说话。

　　“明早我送你过去，”

　　“不用，你今晚不是加班吗？不送我也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去。”最近常野那边忙着新的项目，待会还要去公司，晚上也不知道几点才能回家睡觉。

　　“我想送你。”

　　好像是秉持着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的理念，她总是不愿意将期望过多的放在别人的身上，哪怕是他，所以宋浮在表达某种期望时都会提前说出如果做不到也没关系类似的话，这些话并不是在宽宥对方，反倒是在宽慰自己。

　　常野注意到这点，所以他一遍遍地告诉她，他愿意，只要是关于她的事情，只是因为关于她，所以他愿意。

　　想到这他松开手，叮嘱道：“记得好好吃饭，别一拿起画笔就忘记时间，不开心难受了就给我打电话，我会接的知道了吗？当然，我不开心也会找你的，你也必须要接，不然我立马飞过去找你……”

　　说到这，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鸡蛋形状橡胶玩具塞到宋浮的手里，“压力大、难过的时候捏这个。”

　　他指尖轻触宋浮的胳膊，小臂的青紫筋脉交叠着不明显的指甲盖大小的伤疤，大多都是旧的，只有几个新添的，“手臂再掐就要掐坏了。”

　　宋浮一下抽出自己的胳膊，她以为常野根本不知道，毕竟她从来没说过。这是她压力大无意识培养出来的习惯，也知道不好，但是就是改不掉，相较于以前，这几年指甲一触摸到身体就像是触电一样，会克制着收回，再平复自己的心情。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有种秘密被发现的羞耻感，她问道。

　　常野看她如惊弓之鸟，无奈又心疼地说道：“第一次去疗养院的那晚，当时你胳膊上扑的粉全部掉下来，我看到了。”

　　宋浮回想了一下，恍然大悟，“所以你把衣服给我了？”

　　“嗯。”常野点点头，将她的头发掠到而后，手滑到她的脸颊上，“当时我就在想……”

　　“想什么？”

　　“想……是不是人生都是这么苦啊？”常野凝视着她的眼睛，在她的黑棕的瞳孔中看到自己脸庞，比起那晚的少年多了几分成熟和棱角，比起那年的他，多了能够说话的资格。

　　那些欲言又止的过往……

　　常野笑道：“现在都过去了。”

　　“常野。”

　　“怎么了？”像纱轻柔般，飘荡在阳光里。

　　“那你说这件好看还是这件好看？”她又从床上拿起另一件裙子。

　　“都带着，一天穿一件。”

　　“也行。”两件衣服一起被扔进行李箱。

　　宋浮没想到自己就是临时出个国，搞得跟再也不回来一样，她和常野到机场时，钱霁和温久霖还有秦桑就已经等在那边了，几个人都是同样的表情，皱着眉头，撅着嘴。

　　“你们怎么来了？”她从常野手中接过其中一个箱子，左右张望也没见到倪砚的踪影，估计还没来。

　　“小浮——”

　　“小浮姐——”

　　钱霁和秦桑拥挤着抱上来，把常野一下怼得没地方站。

　　钱霁：“忆安今天早上有戏来不了，托我来看你最后一眼，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忙完就回。”宋浮拍拍秦桑的肩膀，眨眼道，“我们梦航多照顾照顾一二。”

　　“知道了，还能亏待小桑不成。”钱霁看了眼常野，压低了嗓音，以只有三个人能够听到的声音问道：“在一起了？”

　　“在一起了。”宋浮重重地点头，含笑看向那边正在和温久霖说着话的常野，没想到心有灵犀，她看向他的一瞬间，常野也转头看向她，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错重叠，正如机场内无数条重叠的行李箱拖行轨迹。

　　再分开。

　　宋浮：“里面少不了你的功劳。”

　　秦桑是毫不知情的，一脸茫然。钱霁则颇为自豪，扔给宋浮一个“对亏了我吧”这种得意的眼神，还没待继续说下去，倪砚就来了。

　　广播内恰好又响起登记的播报，标准的普通话还是身在境内的旗帜。

　　“该走了。”温久霖笑道，在她头上摸了两下，匐在她耳边，说道，“小沉我已经替你教训了，这孩子还是少了社会的毒打。”

　　“谢了。”她和往常一样，同他道谢，就像小时候似的。

　　人潮来去，宋浮似乎在人群中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没去深究，也不想去，她拖着行李箱，登记广播一遍一遍，行李箱的声音像是影子跟在她身后。

　　一步、两步、三步。

　　“宋浮！”

　　她没来得及回头，整个人就已经被常野搂到怀里，影子断了线，箱子啪嗒倒在地上，飞机嗡嗡地降落在飞机坪上，机场嘈杂又安宁，盘踞在偌大的郊区，在星球上也不及一粒雀斑大。

　　就在这狭小的空间内，她听到常野温和又坚定的嗓音。

　　“最后一个愿望……”

　　“让我抱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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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就是我所知道属于宋浮和常野的一段人生啦～
下面碎碎念————
写文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像是个摄像头，捕捉着他们人生留下的痕迹，耳机里放着音乐，屏幕里是他们，看电影似的，一帧帧放映。
更新期间有时候偷懒不想写或者觉得自己写得很烂想弃文的时候总是告诉自己：至少还有人看对吗？至少有人会点开对吗？那就写下去吧！
这样想着也就一天天更新下来了。
所以，很感谢愿意看完的小伙伴们，真的给了我很大的鼓励。
谢谢你们！（抱一抱）
亲亲小浮！摸摸小野
也拍拍我自己的头：做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