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起一串风铃》林崇达

18、第18章

　　她刚从家里出来就给齐远明打了电话，没想到没人接听，现在天都黑了才回过来电话。

　　常野手指的余温紧紧攀附她肩膀和脖子连接处，她不喜欢这种感觉，有一种被人掌控的不适感，看了眼还在闪烁的来电，她果断地将手机调成了静音。

　　他们俩人的婚事是板上钉钉的，不存在有什么突发事件，毕竟老爷子今天这么大的火并不是因为她的婚事，而是因为常野。

　　想到这里，她就觉得头疼，常野在她这根本没有人知道，更别说传到老爷子那了。

　　昨天温久霖前脚刚走，今天老爷子就知道，宋浮不是很想怀疑温久霖，他的为人她知道，从来不会出卖她。

　　常野拎着一大包装满蔬菜水果的购物袋从她面前掠过走进厨房，他最近都在学习，没有空闲时间去理发店，前面的头发散碎在额前，有些遮眼睛，他就甩甩头，眨巴眨巴露出眼睛。

　　他呢？他突然出现谁又是始作俑者呢？

　　把他带回家是一时兴起，也是自己的私心，本来想着只要后面没有别的事情就不去管里面剩下的那些复杂事，就现在看来他后面的人好像不愿意就此结束。

　　“宋浮，”常野在厨房里忙来忙去，余光见她窝在沙发上不动，眼睛里空空，以为是在想白天的事，他切好果盘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先吃点水果，电视要帮你打开吗？”

　　“打开吧。”宋浮上下打量他，他身上穿着的小熊围裙还是刚搬家时小桑帮她买的，可她又不做饭，还没用过，此刻穿在常野身上还挺适合。

　　宋浮：“你……”

　　“我在学校里作业都写完了，吃完饭去做试卷。”常野预料到宋浮打算说些什么，流畅地回答。

　　“嗯好……”宋浮悻悻地收回教育他的话，捞起果盘里的蓝莓，应她的要求手包裹得很紧，只能用手艰难地夹起水果塞到嘴里，也不乐意吃。

　　齐远明的电话早就停了，手机上现在亮着的秦桑打来的电话。

　　“怎么了？”

　　“小浮姐，钱霁姐把照片发给我了。”

　　钱霁那天到工地正好看见有人在偷拍，顺势就把人逮住，拍的照片她扣下了，

　　宋浮饶有兴致地说道：“拍得好看吗？”

　　“啊？”小桑在宋浮身边这么多年，早习惯她，镇定地回答道，“看不清你的脸，但是气质很好。”

　　“那也行，”宋浮满意地点点头，她可不想自己的丑照片传得到处都是。

　　宋浮：“小桑，你联系一个媒体记者，把照片给他们。”

　　公众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宋译言想不赔钱都难。

　　“可是小浮姐，宋狐狸就是为了让你的公众影响力下降才这样做的，你为什么要拿着勾往嘴上套啊？”

　　小桑有些着急，最近宋浮的处理方式让人看不懂，就好像破罐子破摔一样。

　　“小桑，你觉得我小叔叔怎么样？”

　　小桑想了想，滔滔不绝地列举出：“小肚鸡肠，一把年纪还告状，道貌岸然……”

　　“打住，”宋浮笑得前仰后合，常野奇怪地从厨房探出头，她摇摇头示意没事，“我是问你他的能力，他在公司里的能力。”

　　小桑被她问得疑惑，“他能力挺好的啊，不然怎么做到CEO的，现在公司的决策几乎都是宋狐狸做的。”

　　“那你不觉得公司交给他也挺好的吗？”宋浮问道。

　　小桑倒吸一口凉气，“小浮姐，你疯啦？”

　　“被你发现了，”宋浮阴恻恻地冲着手机笑，过了会才收起，“不闹你了，帮我联系一个记者，照片一起发给她。”

　　“报道让她看着写，记得一定要提到我的名字，写完发给我审核一下。”

　　小桑：“姐，你来真的？”

　　常野在她们聊天期间做好的饭已经端上桌子，看她在打电话，用嘴型告诉她来吃饭。

　　“知道了。”宋浮移开头捂住话筒回了他一句，又对着小桑说道，“去吧，多的别问。”

　　常野顾及到她手上的伤，没有做今天刚买的虾，而是换成了冰箱里前几天买的鸡翅，他上次做的可乐鸡翅宋浮吃了三四个，应该是挺喜欢的。

　　宋浮不透露偏好，或者说没什么偏好，常野不得不揣摩她的心思。每次问她想吃什么都是随便，不喜欢的菜也不会拒绝，但都不会多碰。

　　迄今为止，他发现宋浮最不能接受的是香菜，只要他放香菜的食物，宋浮一律不会碰。

　　即使这样，她也从来不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人在屋檐下，常野总觉得自己不自主就会注意她，注意到她不喜欢吃什么，注意到她在做什么，就当是报恩吧，她为他提供了这么多的帮助。

　　“吃饭吗？”电饭锅的水蒸气随着他打开盖子争先恐后地上升，浠沥沥地盛满两侧凹槽。

　　“一点点。”宋浮抵着厨房台面，毫无目的地注视着常野盛饭。

　　常野偏瘦，他的手指修长，刚洗完手，指关节处泛着水汪汪的粉色。他盛出一碗米饭放在旁边，又盛了一小口给宋浮。

　　家里煮好的米饭通常都由常野一个人解决，宋浮也只能吃一点。

　　“学校里怎么样？有人和你玩吗？”

　　这句话莫名像在问小孩，今天调不调皮？学校里有没有人和你一起玩？

　　常野估计也是这么觉得，端起饭坐回餐桌边，“吃饭。”

　　“也是，现在都高三了，应该也没人会玩，课间应该是抓紧补觉。”

　　餐桌是长方形的，宋浮坐在靠客厅的那边，她喜欢吃的都被常野摆在她面前。

　　“全都堆在我面前，你不吃啊？”宋浮觉得好笑，他的所作所为愧疚两个字都要溢出来了，“我的伤和你没关系，不是说了吗？”

　　常野碗里没什么菜，宋浮用叉子插起鸡翅放进他碗里，“你打算就这样一直吃白饭吗？”

　　常野：“你打算怎么办？要不我搬出去，家里的房子还空着，我搬回去就行。”

　　“你们家？”宋浮想到让小桑去调查的事情，冷笑了一声，“说到这件事情我就好奇，常野。”

　　常野也不再低着头，放下碗筷，充满迷茫直愣愣地看向宋浮。

　　“你们家欠了多少还记得吗？”

　　常野心一紧，以为她要和他算账，还是如实地报了个数字。

　　“呵，”宋浮轻笑，带着嘲讽，“多个三倍还差不多。”

　　“你爸在外面欠的债全往你头上扣，你还说要回去住，知不知道人家正在那蹲你呢，进了家门还有没有得出来都难说。”

　　秦桑告诉宋浮的时候她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人，但想到自己躲在国外像个死人一样的名义上的父亲也就觉得好理解了。

　　常野还呆在那，似乎没有料想到，过了会又沉默不语继续吃饭。

　　“你老老实实呆在这吧，债我会帮你解决的。”不就是钱吗？至少现在她还不差钱。

　　“不用，”常野意外地拒绝她的帮助，“我自己来处理。”

　　“你？”一个学生有什么钱？宋浮环顾着四周，“还住在别人家呢，你打算……”

　　“卖身？”她上下扫视他。

　　风肆的工作宋浮怕他偷偷去，亲自去警告了一通，常野现在想卖身也只能把心思花在她身上吧，毕竟顶着这样的脸，宋浮实在没有什么理由拒绝。

　　常野还在吃她给的鸡翅，闻言冷静地说道：“钱又不是你欠下的，凭什么要你还？”

　　“他自己欠下的债自己去还，之前的债都替他还了，已经仁至义尽。”

　　“看不出来你挺狠得下心的。”宋浮笑道，其实她帮他还了也无所谓，只不过常野这个处理方式更加符合她心意，如果是温意清应该会乖乖受着然后以父子亲情受着吧。

　　他望了眼宋浮碗里丝毫没用动的米饭，亮出自己碗。“快吃饭，别操心不重要的事。”

　　碗雪白透亮，如果不是碗口还沾着刮蹭上去的酱汁，就像没有用过一样，真像狗舔过的，宋浮腹诽。

　　她举起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右手：“吃不了。”

　　常野才察觉她的手指因为绷带难以弯曲，筷子根本用不起来，叉子吃饭又不方便，“你等一下。”

　　他烫了根勺子递给宋浮，又拿了双新筷子看时机往她碗里夹菜。

　　“谢了。”她手上的伤没有那么严重，包得严实点就是想明天伸到齐远明面前讨笔债，没想到先难到自己。

　　常野的手艺一向很好，宋浮甚至觉得他成绩不行的话，去当个厨子也挺好。

　　谈起他成绩，宋浮那天去学校帮他办复学时和老师留了电话，常野数学和物理的成绩很好，所以老师给她发消息问有没有考虑让常野走强基计划的打算。

　　宋浮：“你想选什么专业？”

　　常野盛了第二碗米饭坐下，闻言仔细想了想回答道：“计算机吧。”

　　“怪不得之前遇到你的时候你说来修电脑。”汤是排骨玉米汤，宋浮舀起玉米却不知道该怎么吃，拿着筷子不太方便，拿手上又全是油。正打算放弃，常野接过她手上的勺子，又拿了根她放在碗上的筷子，戳进玉米的中央。

　　他递给她：“拿着筷子吃，不脏手。”

　　常野发现宋浮很多不吃的东西不是不喜欢，只是怕麻烦，例如虾，螃蟹或者鸡爪之类的。

　　“嗯，我之前靠修电脑和帮人做数据赚钱。”

　　“你会做数据？”宋浮以为他单纯感兴趣，没想到还会做数据。

　　“同学的哥哥在这方面有研究，顺便就教给我。”

　　宋浮吃完，剩下的菜都归常野解决，她不明白，每天坐在书桌前的孩子怎么能够吃这么多的饭菜，就好像他去的不是学校而是劳改营。

　　“你们老师问你强基计划有没有兴趣，要不要参加？”宋浮移开盯着他看的视线。

　　常野：“要钱吗？”

　　“这你别管，就问你有没有想法，可以和老师学习参加竞赛。”宋浮多少了解过，她高中数学成绩也很好，但老爷子想让她去的学校的专业不参加强基，就作罢了。

　　“我不参加。”

　　“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去？”计算机专业的话应该有的学校是参加项目的，常野想要考上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看起来有些窘迫，梗着脖子，“我英语成绩上来了，高考也可以考得很好。”

　　“常野，”宋浮放柔了语气，她知道他还是在为钱担心，“我说过，钱的事情你不用在意。”

　　“我不是说钱！”椅子和地面划擦发出巨大的声响，他站起身，俯视着宋浮，而后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不好。

　　他将碗筷放在水池里，尝试抚平情绪，“对不起，我先上楼冷静一下。”

　　“碗等会我洗。”临上楼前他补充道。

　　其实他不说，宋浮也不会洗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