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11章 ...
-
南泠附中走读生通常晚上九点二十晚自习下课，常野怕奶奶担心，扯谎说学校在学校附近给他们租了房子。
如果直接和奶奶说，大概老人家会怕自己给宋浮添麻烦，想东想西对身体恢复可不太友好。
公交车停运的时间是晚上十点，常野从医院取了行李已经九点五十，走到车站恰好赶上最后一班车。这班公交车站点大多都是市区人流量高的地方，哪怕现在将近十点，座位也只剩下寥寥一个。
灰色帆布包被他抱在怀里，书包横亘在椅背和他的后背之间使得他不得不笔直地正襟危坐?。城市里永远都有着光，挂在小摊贩棚子前端，吊在精致高级餐厅高顶之上，站在马路两侧，将他的脸印刷在车窗上。
那是他的脸，也不是他的脸。
属于他，又荒谬地背弃着他。
透明的窗户藏着透明的世界，还有不存于世界的人。
“叮——”
淡去的脸瞬间被白光点亮。
宋浮：【到了给我打电话】
手机是宋浮一个月前给他新买的，他之前的手机卡得早就不能动弹，只能简单地接打电话。宋浮加他微信见他磨蹭半天也没有打开界面，拉着他去手机店现场换了个最新款。
文奶奶她孙子：【知道了。】
简短规矩的回答，还加上年轻人不怎么使用的标点符号。宋浮吸了口手中咖啡上的奶泡，摁灭手机屏幕。
公司的人都走得差不多，外面大厅的灯早就被熄灭，只有这间办公室还亮着。
“没看出来我加班？”宋浮向前一蹬，身后的椅子嗖地撞到墙上。
“你前阵子问柯纶在不在我这边上班，发生什么事了？”温久霖问得着急，进门后手上的炸鸡还没放下来。
“你当初留他下来什么原因你自己不清楚？”她捏住鼻子，声音也变得嗡嗡的，“拿远点，要吐了。”
“小桑说你最近都不好好吃饭，再这样下去门口养的文竹都比你胖。”
温久霖还是将炸鸡放到后面的桌上，他竖起食指在宋浮的额头上一点，骂道，“你饿死得了。”
“找个机会让他和我见个面。”
柯纶是齐平在外面的儿子，齐远明一直防着的私生子。其实，宋浮原本是不知道这里面的腌臢事，但温久霖前年为了恶心齐远明，故意装糊涂将柯纶收到自己公司，跑来和她炫耀，她才知晓。
现在倒是派上用场了。
温久霖昂首，知道不是什么大事，也不再过问，半条腿搭在她办公桌上，才继续问道：“昨天你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钱霁生日没过完你就走，她觉得她会不难过？”
“她难过的一般来说不是我走，”手指无意识地扣起，她反驳道，“应该是她的生日会。”
“谁家的生日弄得跟招商会似的，到处笑呵呵介绍生意。”
“你对，你都对，什么都有理，”温久霖摆正神色，“林思给我打电话了，说找不到你人，你又拉黑她了？”
宋浮闻言愣住，脊背瞬间绷紧，“她找我干什么？”
温久霖讥讽地说道：“还能干嘛，找她同母异父的姐姐亲近一下呗。”
“没有拉黑，只是不想接。”
“讨厌她?”
“不至于，嫌烦你拉黑好了。”宋浮不在意地说。
“没事，逗她玩玩也挺有趣的。”
宋浮深深地看了眼温久霖，没有任何表示。屏幕再次亮起，她伸头想要看清，碍于离得太远，终究是徒劳，“你有事没事，没事我要下班了。
温久霖见状，下意识地看向桌上的手机。
屏幕上赫然显示着：
文奶奶她孙子：【在你家门口，你人呢？】
？？？
文奶奶她孙子？
孙子？
男的！？
温久霖抢先一步举起她的手机，仿佛看到不可思议的事情，质问道：“谁要去你家门口？”
“大晚上去你家做什么？”
“宋浮，你不怕被爷爷知道？”
她的表情凝固在脸上，握紧拳头的双手松开又再次嵌入手心：“和你有关系吗？”
“怎么和我没关系？我可是………”温久霖顿了顿，看着站起来的宋浮，也站起身，挡在她和桌子之间，“你哥哥。”
“没谁，”一如既往冷下来的调子，宋浮强迫自己压下从心底升起的不耐烦，她不可以，也不能，“资助的一个小孩，最近遇到些困难，就来找我了。”
温久霖松了口气，将手机递给她，她却没有立刻看消息，只是盯着已经暗下去的那一块黑屏。
“你什么时候资助孩子，我怎么不知道？”他似乎意识到方才反应过激，又笑着摸摸她的头发，似是安抚。
宋浮抽走在他身后桌上放着的包，看也没看就把手机塞到包里，忍着恶心拿起飘着油味的炸鸡袋，“炸鸡我收下，你要睡在这你请便。”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扬长而去，最后一片腰带的痕迹消失在屋外的拐角处。
温久霖呆呆地坐在她的座椅上，电脑旁摆着的是四个人的合照，女孩子笑得格外灿烂，温意清站在宋浮的身后，仿佛透过时光正在温柔地注视他。
*
刚推开大门，就看到男孩缩得紧巴巴地坐在延伸到花园的木质防水平台的角落，身侧还放着一个灰色的包，膝盖上放着一本书，借着外面的路灯嘴里还在喃喃自语。
宋浮悄然无声地走到他面前，挡住他全部的光，书上的字全部化在夜色之中。
她回来了。
常野刚准备抬头起身，光又被迅速地归还其主，但眼前却多了一张白皙明艳的脸。
“在背英语啊……”浅浅的遗憾，似乎是太过于意料之中，她蹲在他面前，抱膝仰头，近得他甚至能够看到她脸上绒毛和粉底液，“真是好孩子。”
她手上提着的炸鸡从袋子中散发出迷人的香气，学习的孩子总是很容易饿，加上常野刚下晚自习就匆匆往这边赶，肚子不争气地发出呼叫。
常野一下子脸通红，一连串地咳嗽掩饰肚子的索求声。
瞧他慌里慌张，宋浮扑哧笑出声，长叹口气站起身，冲他晃晃手上的炸鸡说道，“跟我进来吧。”
明亮的大灯悬在客厅中间，瓷砖一层不染泛着锃亮的弧光，花色地毯托起暖调沙发，到处摆放着精致小巧的装饰物，他抬起脚哪里也不敢落下。
宋浮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再顺手打开地暖，见常野还杵在那不动：“进来啊。”
她从柜内拿出一双棕色的女士拖鞋，“忘记去买拖鞋，你先将就一下。”
常野暂时将自己的包放在玄关处，换好宋浮给的拖鞋之后，又重新抱起他的行李，面前的女人熟练地走到厨房和大厅连接处的餐桌上倒了杯水，双手捧着透明的玻璃杯，似乎是在暖手。然后盯着他，一动也不动，常野一时之间不知道四肢该如何摆动，他抱着包向前挪了几步，又停下。
“包和你的器官连在一起吗？”宋浮指了个方向，“放那，然后过来吃饭。”
常野下意识地反驳道:“我不饿……”
宋浮啜饮了口杯中热水，“和你胃协商一下再说话。”
常野闷头坐在餐桌边，偷偷瞥了眼倚在一旁的女人。
她方才去换了件休闲的低领家居服，长长的袖子恰好能够覆盖住手掌，隔一层袖子，她正捧着热水看着他的脸发呆。水滴顺着杯壁滑落，氤氲的热气蒸腾地往上涌，顺着她鼻尖攀升至头顶空气，不见踪迹。
“时间不早了，吃完快去睡。”宋浮察觉到他的视线，出声提醒道。
“嗯……你不吃吗？”
宋浮:“我不饿。”
她不是不饿，确实是感觉到饥饿的，但是就是没有食欲。反正明天早上起来吃早饭也没有什么区别。
卧室都在二楼，她安排好常野的房间之后，洗完漱躺在床上。
头顶上的灯刚被关掉，还泛着灯管中藏有的荧光，和往常一样，再过一会，荧光就会熄灭，接着变成黑黢黢的漩涡，不停向外扩展。
手机放在她的枕边，她打开平常听的博客，调到恰好听到的大小，又想到温久霖摸向她头顶的手，让她窒息又悲伤的动作。
他在哀求，在恳请，在挽留。
他在说，别离开我好吗？
可是她却觉得压抑，那种被在海底被他绑住双脚一起沉下去的窒息感，怎么也挥之不去。
她和温久霖一起长大，但是宋浮感到束缚，有一段绳子好像就悬空套在她的脖子周围，只要她往前稍微走远，它就会立刻收紧锁住她的脖子。
宋浮咬住自己的手腕，那种无法言说的情感，似乎只有身体上的疼痛才能发泄出心理的难受。
半圆的牙印如同骤雨般击在手臂、手腕处，但疼痛只存在初始，渐渐也没了知觉。
她抱着自己的双腿，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团，成堆的被子盖过头顶，黑色的空气堵住她呼吸渠道，宋浮觉得自己的手臂上传来若有若无的啃啮撕扯感。
好疼……
要是能够就这样闭上眼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第11章 第11章
，还差